却由不得他顾虑这些。他可以忍受伤痛,但他的孩子却不能因此出了意外。
脚踝肿的老高,后肩也开始麻木,最关键的是,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冯衡望着那几人逃走的方向,咬着牙站了起来。他手按在腹部上,一瘸一拐地向着反方向走去。那几人虽然逃走,但难保不会集结更多的人再追上来,此刻陈玄风已经脱离了危险,那几人的目的是自己,现在只有自己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但冯衡却低估他这先进武器的震慑力,今时今日的这番体验怕是会成为裘千仞几人这辈子最深的恐惧。
冯衡拨开草丛有些艰难地行进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地势渐渐起伏起来,他费劲地爬上一个小山坡后,终于找了处山凹躲了进去,身后的透骨钉已经深入肌理,冯衡折过手臂,摩挲着拔出了入骨的铁钉,那铁钉上的血已经变成了黑紫色,显然带了毒。
冯衡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缓了好一会,才从四维仓里拿出一瓶营养液,喝点了半瓶,剩下的半瓶又摩挲着倒在了伤口上。
他将瓶子放回到四维仓里,心道,再过不久,他的体能就会下降到最低,几乎与这个时空的普通百姓无二差别。到时连四维仓都再打不开了,看来要早早做些准备才好。
他放松了身体,靠在岩石上,思绪飘远,这才觉得肚子里孩子闹腾的更欢。
双臂围在腹部,已近五个月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已经很明显地能看出衣服下隆起的曲线,冯衡闭着眼,心中不停地叨念,没关系的,不要害怕,我的孩子,坏人已经被爸爸打跑啦,你不要害怕,爸爸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魂梦相同
冯衡再次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沉沉的,他整个人似乎伸展着身体躺在干燥柔软的床上……床上?
他明明是窝在山凹里,怎么会在床上?
冯衡一惊,猛地睁开了双眼,入眼是昏暗又老旧的木床布顶,他骇然惊起,起得猛了,只觉他脑中昏沉,嗡嗡作响。
他定了定神,环顾四周,这是间不大的竹木小屋,屋内虽布置简单却干净整洁。身上盖着一床洗的发白的靛蓝色素面棉被。那被子虽是粗布且带着补丁,却温暖干爽。
这环境全然陌生,冯衡只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但即便在梦中,他也赶紧摸了摸肚子,此刻腹部的疼痛已经消失,冯衡略松了口气,他这一松懈,后背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疼痛清晰又直接,他一愣,此刻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正在他呆愣出神之际,只听小屋的竹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冯衡赶紧去瞧,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推门而入。
来人是位年纪不大的姑娘,只见她手中端着一碗绝不是什么用来充饥果腹的东西,大概是怕汤汁洒出来,她小心地迈过门槛,才抬起头来。
便见到冯衡满脸疑惑,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那姑娘眼睛算不上大,却是滴溜溜地圆,小鼻子小嘴,也是颇为清秀。
可就算她美若天仙,冯衡却是根本不认得她是何人。
那姑娘甫一进来,就见冯衡不但清醒过来,甚至是坐在床上望着她,一时惊喜交加,大声呼道:
“公子,您醒了?”
又急忙放下碗,奔到门口,开门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阿妈,阿妈,你快来,恩人公子醒啦。”
冯衡透过敞开的竹门,看到屋外阳光大好,随着这姑娘的喊声,院子里便传来一阵鸡鸭鹅的咯咯嘎嘎的叫声,紧接着便有个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面上也带着喜色,高兴道:
“公子,你终于醒啦。”
冯衡此时才终于缓过神来,明白自己并不是在梦中。
那姑娘他不认得,这妇人却是有些莫名熟悉,应是哪里见过,冯衡此刻还有些昏昏沉沉,便皱眉思索起来。
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看冯衡不言语,便笑道:
“公子大概不记得我母女二人了,但公子的大恩大德,村妇和小女却是日夜也不敢相忘。”
她说到这儿,激动起来,压着哭腔道:
“公子可还记得在唐州城门救过的一对母女,那时有那金国的狗官要抢我女儿去……”
冯衡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这妇人有些面善。
那妇人又道:
“当日情急,来不及好好谢过公子,今日还请公子受我母女一拜。”
说着就拉过那清秀的姑娘一起跪在了地上,道:
“谢公子救了我母女一命”
冯衡哪里受的如此大礼,赶紧倾身,道:
“二位快请起,在下不过举手之劳,受不得如此大礼。”
他此时受伤体虚,声音沙哑无力,那妇人更担心她的身体,便赶紧起身问道:
“公子,你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冯衡便问道:
“可是你们救了我吗?”
那少女微笑起来,妇人便点头道:
“正是。”
冯衡便听她母女细细地讲述起他是如何一睁眼就已经位移到此处的过程。
言谈间,冯衡得知,原来这对母女相依为命,姑娘姓秦,闺名南琴,母女二人都是苗族,本以采药为生,那日入城也是母女二人进城卖药,自从发生那日城门之事,大娘便领着闺女回到山中的家,轻易再不入城了。
话说,那日秦姑娘上山采药,发现了一个人晕倒在上山,待她招来母亲,母女二人将人抬回来,打算救治之时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那日城门口的救命恩人。
冯衡这才恍然,原来是被这母女二人救了,又细心加以照顾,自己不过一日就醒了过来。
可见这世间因果循环,果然是很神奇的事。冯衡也不由一叹,对母女二人道了谢,他伤势未愈,很快就又精力不济,睡了过去。
可接下来几日,大概是冯衡终于安下心来,这一放松,连日来的担忧和奔波让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开始抗议,罢起工来。
他开始时睡时醒,清醒时也能吃些粥食,更多的时间只是昏睡,起先,秦大娘只以为他是余毒未清,待看到情况一直未见好转,便不放心地给冯衡诊了脉象,这脉一诊,可把秦大娘吓得不轻……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这日秦姑娘正端着粥走向冯衡所在的屋子,只见她阿妈神色沉重地关门走了出来。她忙走进了两步,轻声道:
“冯公子还没醒吗?”
她阿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阿妈也懂些医术,如果阿妈都这样犯难,需得给冯公子找个更高明的大夫才是。
正在这时,只听院子一角的鸡鸭哄叫起来,有个少年的声音叫道:
“是这里!”
母女转头望去,见门口的篱笆墙外站着几个人,为首一人一生青衣长衫,面容肃穆,他身边一个穿着碎花衣裙的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请问,家里有人吗?”
母女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警惕。
冯衡连日来头脑混沌,身子沉重,偶尔清醒也都只勉强解决了吃喝拉撒,他身体机能大不如前,又受伤中毒,只能降低机能运作,于睡眠中来慢慢自我修复。
但却不意味着在睡眠中就能隔绝伤痛,就如此刻,冯衡浑身犹如在火中炙烤一样,烧得他浑身每根骨头、每块肌肉都跟着疼痛起来。口中干巴巴地,似乎一张口都能冒出烟来。他感觉自己张了张嘴,想叫人,却是没叫出声来。
窗外一阵喧闹,似乎有群人在争论辩解着什么,男男女女的声音听不真切,冯衡挣扎着想要清醒,却依旧沉在梦中睁不开眼。
不知有过了多久,竹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轻步走了进来,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思考下一步如何去走一样,等好不容易走近了床边,却是如何等也不肯再进一步了。
冯衡心中焦急,迷迷糊糊间心道,你不过来怎么能知道我想喝水。
然几乎是立刻地那人便坐在了床边,随着他身子一起靠近的还有抚摸着冯衡脸颊的手,那手颤抖着带出一股熟悉的冷冽气息……
冯衡一叹,心道,原来竟是我又在做梦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目眩神摇
暮□□临,月朗星淡。
从山脚望向山林深处,层层叠叠的幽深,青烟飘飘袅袅。山口处,“啾啾”两声,似鹧鸪啼鸣。
屋内窗纸轻动,只余窗外蝉鸣窸窣。
淡金色的烛火柔和地晃动着,在它的匀染之下,小屋内盈盈浅浅的一片软色,在男子的眼帘前渐渐融汇成一片淡色的暖雾。
男子眼中微光涌动,神情专注渴望地望着床上安静熟睡的那人。
两个多月七十三天的时间,对于黄药师而言,似乎比他这二十几年经历过的人生还要漫长,在焦灼中压下心慌而等待,只想着冯衡一回岛上,就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阿衡。
可他的期盼终是落空,只等来寥寥数语的作别。
乍然收到冯衡的信,他心底盘桓的不安终于倾巢而出,愧疚、担忧、恐惧、焦急焦急和心慌纷繁交错充斥着他整个的身心,他那时才如梦初醒般恍然,阿衡是真的离开了自己,而不是只出岛一趟即刻就归。
他几乎没有后悔的时间,即刻就带着曲灵风和梅超风动身,出岛去追寻冯衡的身影,不得不动用了沉寂多年的情报网来搜寻阿衡的消息,但江湖之大,竟是音信皆无。
他不敢去猜想这是不是阿衡在有意回避他,只有找到阿衡,他才能与阿衡说清事情原委,才能让这颗空落落悬着的心,安然地跳动。
此刻黄药师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冯衡消瘦了的侧脸,心中的钝痛一阵比一阵清晰入骨,他伸出的手,如何也控制不住轻颤,即便如此那手还是义无反顾地贴上那日思夜盼的脸。
这是他的阿衡,他遍寻不到却又失而复得的阿衡。
这是他的阿衡,即便陷入险境一人独挡也不肯返身寻他帮助的阿衡。
手指沿着记忆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