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是明眼人,自是不会自讨没趣,何况,在楚琰面前,她必须要维持她端庄贤淑的贤妃形象。她微抿了唇片,含笑起身,轻声道,“既然有皇上在此陪着妹妹赏景,臣妾就先行告退。”
她带领着景仁宫中的宫人侍从缓步离开,刘忠识趣的带领着其余宫人也躬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御花园,当真只有楚琰与天瑶二人。
春风徐徐,拂过嫩绿青草,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清香。楚琰温雅一笑,伸臂将天瑶轻拥入怀,淡声开口,“瑶儿这又是何必,君宁与惠儿两小无猜,他日若能成就一段佳话,倒也是桩美事。”
天瑶淡然,长睫轻颤,眸中染了些许茫然。“君宁与惠儿还小,何为爱,何是情,只怕还看不通透。如果此生注定君宁逃不过皇宫这座牢笼,那也是他的命。又何苦拉着惠儿陪葬。惠儿虽小,却是极清高的,现在她还不懂,但她总会长大,总会懂得,做君宁的妻子,面临的就是要和其他的女人一同分享丈夫。”
楚琰轻叹,心知她终究是有怨的,更不愿沈惠步入她后尘。“瑶儿……”他低唤了一声,却再无言以对。
“皇上可以不立君宁为储君吗?还是,皇上觉得君宁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惠儿而六宫无妃?”天瑶抬眸,直视上他深邃的凤眸,清寒的目光,咄咄逼人。
“瑶儿,君王同样有他的无奈。你为何不肯体谅?只要卸下心防,我们同样可以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
“真的可以吗?”天瑶嘲讽一笑,清澈的眸浮起淡淡朦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才是天瑶想要的生活。后宫的数不清的女人,无形中的争斗,我真的可以视而不见吗?楚琰,你的爱抵不住一切,我没有那么天真。”
楚琰苦笑,手掌轻托起她尖小的下巴,淡淡道,“还好,你还能感觉的到我对你的爱。”
天瑶脸色微苍白,侧头躲开他的钳制,出口的声音微微沙哑。“楚琰,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些。关于惠儿的事……我希望你能废除她的郡主封号,放她出宫。”
“放她出宫,你觉得宁儿会舍得吗?”
天瑶若不可闻的一叹,“宁儿是明理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对惠儿最好。他不会与皇上一般自私。”
绕来绕去,事情又绕回到楚琰身上。他无奈苦笑,叹声开口,“园中风大,回去吧,此事朕会处理。”
……
废除明珠郡主封号的圣旨尚未发出,照顾惠儿的嬷嬷只对她提起出宫之事,惠儿便将自己锁在房间,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甚至,不吃不喝。嬷嬷无奈,只好命人到景阳宫请命。
君宁在她门前敲了好一会儿的门,屋内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无奈下,君宁命人撞开了房门。屋内,惠儿一个人窝在床脚发呆,一张苍白的小脸挂满了泪痕。
“惠儿。”君宁心疼的将她拥在怀中,微抿了唇片,眼圈儿竟湿润了几分。
“君宁哥哥。”惠儿一双小手紧紧的缠住君宁的腰肢,将小脸埋入他胸膛,低低哭泣。“君宁哥哥,他们要送惠儿回江南了。惠儿就不能再和君宁哥哥在一起。”
“惠儿乖,惠儿不哭。”君宁柔声安慰着,俊逸的小脸却也沉的厉害。
惠儿无辜的摇着小脑袋,反而哭的更凶了。小手扯住他衣角,可怜兮兮的模样。“君宁哥哥,你去求求皇上,好不好?皇上最疼君宁哥哥,他一定会听君宁哥哥的话。惠儿不想走,惠儿不想离开君宁哥哥。”
君宁心疼的厉害,但除了安慰,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娘亲说的对,如果不能给惠儿未来,那么只有放她自由,才能让她不受到伤害。“傻惠儿,你的家在江南,惠儿自然是要回去的。君宁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去江南看你的。”
“你骗人。”惠儿可怜兮兮的嘟起小嘴,“我听嬷嬷说过,皇子在成年之前是不可以轻易出宫的,如果惠儿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君宁哥哥了!君宁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惠儿了?”
“不是,不是的。君宁哥哥最喜欢惠儿……”君宁声音微沙哑,突然别过头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长睫沾染了水雾。
出乎意料,惠儿突然推开他,大步向殿外跑去,她还是赤。着双足,由于跑的太快,在园中石板路上重重的摔倒,小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皮,血肉模糊了一片。惠儿痛的大哭。君宁紧随其后,心痛的将她抱起,却被她推开。
惠儿顾不得疼痛,再次固执的向前跑去,一直跑到天瑶的寝居。扑通一声跪倒在天瑶面前,一张小脸早已哭花。她扯着天瑶裙角,哽咽的哭泣,“姑姑,惠儿会听话,惠儿很乖的,求求你别赶惠儿走,惠儿不能离开君宁哥哥。”
“惠儿快起来。”天瑶心口一疼,一把将狼狈不堪的小女孩从地上抱起。君宁紧随着惠儿赶到,却在门口处顿住了脚步。
“姑姑,是不是惠儿做的不好,所以你不喜欢惠儿了。姑姑,惠儿会改的,求求你不要将惠儿送走,求求你!”惠儿被天瑶抱在怀中,已经泣不成声。
天瑶取过雪白的绢帕为小惠儿擦拭脸颊的泪痕,又展开她的小手,手心已然血肉模糊了一片,几颗尖锐的小石子还陷在皮肉之中。“惠儿摔倒了吗?是不是很疼?乖,惠儿不哭。”
“邀月,取些金疮药来。”
“是。”邀月点头应着,麻利的取来上好的金疮药,天瑶接过她递来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惠儿掌心与膝盖的擦伤处。药膏触碰上伤口,有些微的灼痛,惠儿眉心紧蹙,紧咬着唇片,却不肯呼痛出声,大颗的泪珠却止不住的滑落。
“疼吗?”天瑶柔声问道。
惠儿下意识的点头,却又很快的摇头。“惠儿不痛,姑姑,惠儿很听话,你留下惠儿好不好,姑姑!”
“傻孩子,难道江南不好吗?你在宫中这么就,你爹爹与娘亲会思念你的。”天瑶心疼的抚摸着惠儿满是泪痕的脸蛋。
惠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口中不住的呼唤着爹娘。“惠儿也想爹爹和娘亲,可是爹爹和娘亲还有小弟弟陪着。可是君宁哥哥只有惠儿,惠儿不想让君宁哥哥孤孤单单一个人,姑姑,惠儿答应过要陪君宁哥哥一生一世。”
天瑶叹息着将惠儿拥入怀中,惠儿在她怀中逐渐安分,哭泣声越来越柔弱,最后竟昏厥在她怀抱。她动作轻柔的将惠儿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并小心翼翼的为她扯过一旁锦被,这才发现惠儿一直是赤。裸着双足,一双小脚冻得通红。
“这傻孩子。”她无奈的叹了声。
门口处,阴暗的角落,君宁的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廊柱,肩膀不停耸动着。楚琰刚下朝回来,看到这样的君宁,顿时明白了缘由。他走到君宁身边,伸臂将他半拥在怀中,含笑开口,“宁儿舍不得惠儿离开吗?”
君宁用力抹掉眼角的泪,倔强的回道,“舍不得她离开,却更舍不得伤害她。君宁是皇家子嗣,娘亲说,我给得起她天下,却给不起唯一,我不能自私的斩断她羽翼,让她在我身边郁郁一生。”
听罢君宁的话,楚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心疼的抚摸了君宁的头,半响后,才缓声开口,“如果爱,就一定愿意为对方而牺牲。宁儿,你知道人一生中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君宁凝望着楚琰深邃的墨眸,轻轻的摇头。
“是固执的坚持了不该坚持的,又轻易的放弃了不该放弃的。”
曾经,他是后者。而现在,天瑶是前者。以至于,他们的爱情,注定还要披荆斩棘。
第214章 怎样的痛
“和刘忠去御书房读书吧,这里交给朕。”
君宁僵硬在原地,目光不放心的不住探向屋内。
楚琰温润一笑,又道,“宁儿,你愿意信任朕吗?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君宁沉思半响,才重重的点头。然后,与刘忠一同离开。
内室之中,惠儿在榻上熟睡,天瑶就坐在床榻边静静的凝望着她。从惠儿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明知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她所做的一切,看似残忍,却是真的心疼惠儿,她与君宁相处越久,感情越深,便越会放不下。将来,即便她愿意与他人共享夫君,单纯如惠儿,又如何能躲得过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只会受到更多的伤害沆。
天瑶失去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懂得那是怎样的一种痛。
“这就是你想见到的结果吗?”身后,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天瑶并未回头,却知道是他。
“我只是不想她成为第二个我,这样也错了吗?梵”
楚琰在她身侧停住脚步,伸臂揽上她腰肢,下巴轻轻的磨蹭着她鬓边发丝。“你没有错,只是,瑶儿,我们没有资格决定惠儿的人生。何况,你要相信君宁,他有能力守护心爱之人。”
天瑶苦笑,不着痕迹的挣脱他怀抱,抬眸,静静凝望着他,眸中是他无法触及的伤痛。“楚琰,你可曾守护过我!你眼中只有大翰江山,我永远排在最后。”
楚琰沉默,他承认,他无从反驳。如果他可以早一些认清自己的感情,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错过她。也是他的犹豫不决,让他们生生分割了五年漫长的时光。他们已经失去的太多,以至于,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
“瑶儿就忍心继续折磨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吗?君宁,他不是我。”
君宁不是楚琰,他很幸运,他有父亲的庇护,有母亲的疼爱,他可以生活在温暖之中,他是帝王唯一的子嗣,不必面临争权夺位,更无需手刃亲人。他的手上不会沾染不该有的血腥。他的性格不会如楚琰般冷漠尖锐……所以,只要君宁够坚定,他足以守护惠儿。
“我已经拟了圣旨调任沈东辰回京复职,惠儿即便不留在宫中,君宁依旧可以时常见到她。瑶儿,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我不愿见君宁伤心半分。”
天瑶回宫,便是钳制司徒家最好的筹码,沈东辰留在江南已在无意义。权衡再三,楚琰将他调任京城,一来,放在眼皮子地下,反而更放心。二来,也可了却君宁的一桩心事,他自然要顺水推舟,成就此事。
天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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