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我想应该是偷车的地点。”
“车站那里?”
“雷诺想必先偷了车,再去和那个男人会合。当时雷诺很可能另备了一辆车,两人抵达被害地点后,雷诺就杀了那个男人。他把对方的脸砸烂,当然是怕人发现那不是乔,不过他其实没必要烧毁指纹。因为出租旅馆应该留有遇害者的指纹,就算不烧指纹,警方想必也会误认死者就是乔。不过既已毁了脸,如果不连指纹也毁掉,那凶手的行动就会欠缺一贯性,所以他不得不烧毁指纹。可是这么一来,警方要查明身份就会大费周章。因此他才会在车上留下指纹,衣服没烧完,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可是这样的话,车子应该没必要是新的吧?”
“他会偷新车,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预防万一?”
“对雷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警方正确查出犯案时间。就结果来说,解剖或许能做出较正确的推定,但他最怕的就是尸体如果发现得晚,会拉长犯案时间的推定范围。弄得不好,万一拉长到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九日晚上,对他们来说将会极为不利,因为那晚才是凯瑟琳杀害乔的日子,她们没有不在场证明。为了预防这点,他希望至少能有辆车是在十日之后失窃的证据。于是重点就在那辆车了,必须是不太可能放上一整天的车,而是一旦被偷车主可能确定失窃日期的车,如此一来目标就指向新买的车。”
“原来那辆车还隐含了那么多种意义。”华生用拳头往自己额上一敲。
“车被发现时,据说轮胎都被戳破了,对吧?这也是雷诺才会想到的顾虑,大概是为了防止被谁再偷走。可以说他为了替凯瑟琳制造不在场证明,真处心积虑。”
“可是她们的不在场证明并没有那么明确。到现在都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当时的确在电影院。”
“但是,你们也没找到不在电影院的证明吧?”S指着华生。“看似脆弱却又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明,这才是雷诺设计的陷阱。如果准备的是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那警方反而会怀疑中间可能动了什么手脚。在这个过程中,说不定会开始疑心死者不是乔,雷诺怕的就是这个。被杀的是乔,可疑的是凯瑟琳,他故意制造出这种构图,好让警方无法排除这个刻板概念。”
华生
沉吟。S说的没错。查明死者疑似乔后,雷斯垂德立刻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凯瑟琳。因为她坚持的不在场证明,令人半信半疑,警方一直怀疑她。但是怀疑她,也就等于深信死者就是乔。
“真是可怕的男人。”华生低语。
“我也有同感。”S说。“我之所以察觉这个可怕的障眼法,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我?”
“你以为自己自始至终都知道真相。”
“那又怎么了?”
“雷诺肯定把我当成一个巨大的障碍。他要用什么来迷惑我呢。当然用你最合适了。因此你在我面前所透露的真相,不会是真相。雷诺所做的一切,你一定认为他是在努力为凯瑟琳的不在场证明制造障眼法,其实障眼法是设计在隐瞒死者身份的部分。”
华生不禁啊地叫出一声。
“雷诺想隐瞒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罪案是前一晚发生的事。那显然,想隐瞒的——那就是凯瑟琳杀死乔。 ”
S的说法从头到尾都说得通,仔细想想他之前在意的车子失窃案和衣服没烧完的疑点,果然都和案子的真相大有关联。华生不得不承认,他和雷斯垂德以及其它所有人的确被引入雷诺设计的迷宫。
然而,他还是无法摆脱“匪夷所思”这个想法,为了掩饰一桩杀人案不惜再犯另一桩杀人案——天底下真有人会想出这种事吗?
会不会雷诺也有夏洛克的毛病。为了一场智力比赛的胜利呢?为了设定没人想得出的障眼法,而做出这样的事呢?
“这个障眼法还有另一个重要意义。”S似乎看穿了华生的想法。“那就是可以让雷诺的决心——万一快被识破真相时自己就去顶罪自首——无法动摇。如果单只是出面定罪,他怕到了紧要关头他的决心会动摇,也或许他会受不了警察的执拗追问,不慎吐露出真相。可是,现在他想必没有这种不安了。不管被谁如何追问,他的决心都不会动摇,他必定会继续坚称人是他杀的。这是当然的,因为发现的死者,的确就是他杀的。他是杀人犯,坐牢是理所当然。可是相对的他也完美的坚守到底,保住了他心爱的人。”
“雷诺醒悟他的障眼法快被你识破了吗?”
“是我告诉他,我已识破障眼法。当然,我用的是只有他才能听得懂的说法。就是我刚才也跟你说过的话:齿轮。齿轮指
的是什么,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就是被雷诺当成拼图的一部分、那个无辜被害的、并被误认成是乔的那个男人……是吗?”
“他的行为不可原谅,自首是应该的。我之所以谈到齿轮,也是为了劝他这么做,但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自首。他竟然不惜把自己贬为变态跟踪狂来保护她……我就是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才发现障眼法的另一个用意。”
“乔的尸体在哪里?”
“这我不知道,可能是被雷诺处理掉了。或许已在遥远的地方被发现,也或许尚未找到。”
“你是说不在伦敦?”
“他应该会避开这个辖区,因为他大概不希望被人联想到乔的命案。就我所见,似乎还没找到类似的尸体,不过迟早总会发现吧。他应该没有费太大功夫藏尸。因为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用担心那具尸体会被判定为乔。”
华生惊讶之余问道:“你打算把这件真相告诉雷斯垂德吗?”
“我不会告诉警察。”S回答。“我只告诉了我最亲近的人。”
S的眼神是认真的。
“但我想赌在凯瑟琳身上。”S说着指向糕点店,“她大概不知道真相,不知道雷诺付出多大的牺牲。我想告诉她真相,然后等她自己做出判断。雷诺想必希望她毫不知情地生活下去吧,他想让她得到幸福。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我认为她应该知道。”
“你是说,她听了以后会去自首吗?” 华生为难地说。
“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坚持她该去自首。一想到雷诺,我也会觉得至少让她一个人得救也好。”
……
S已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凯瑟琳。
望着凯瑟琳的表情,华生很想抽上一根烟,狠狠地麻醉自己。这种感觉只在他面对在战场上死去的战友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凯瑟琳一直垂着头,从刚才就没有换过姿势。S表情毫无变化。然而连华生都感受得到,笼罩两人的那股紧张空气。
S站起来了。示意华生一起离开。凯瑟琳还是同样的姿势,看起来似乎动弹不得。
“她决定怎么做?” 华生一边走一边轻声问。
“不知道。我只负责告诉她,不管她要怎么做,也没建议她该怎么做,一切全看她自己决定。”《
br》
“下面呢——你还要去做什么?”
S没有回答。只是跨步迈出。
“你想见雷诺,对吧?”
华生这么一说,S略微瞪大了眼。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也不想想看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
“心有灵犀吗?好吧,毕竟我们目前仍是最亲近的人。”S说着笑了。华生觉得那个笑充满寂寞的味道。
……
S仅走出两步,便停下了脚步。华生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他就倒下去了。
……
医院的走廊里,麦格罗夫特风风火火地从华生面前冲过去,进了急救室。
几分钟后,他走出来,站在华生面前。
“这一次……是哪个器官。”华生轻声问。
“肝。”
“你一定做了准备是吗?”华生说。虽然距离中毒原因被发现,到现在还不足一天。但他相信麦格罗夫特一定有所预防。
“我是去做了准备。去准备适合的器官。但还是来不及。他发作的太快。还没有找到适合的肝……”麦格罗夫特的脸颊在抽动。华生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悲愤。“他的血型太特别,连我的都不匹配。”
“你曾想把肝切一半给他吗?”华生略带惊讶地问麦格罗夫特。
麦格罗夫特深深地吸一口气,以防止自己崩溃。“这是没用的,我对自己说了一万遍……他的器官会一个又一个的……完蛋。没法阻止……”
“我懂你的感受。不到最后关头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亲人呢。”华生说。“我是医生,知道肝移植不一定非得血型相同才行。O型也可以。排异反应不会大到不能控制。”
麦格罗夫特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惊讶,继而变为感动。“你知道我不是O型,你不是在建议我……”
华生不停地点头。是的。
“我是O型。”他说。
☆、心
凯瑟琳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她的头向下垂着。仿佛是有千斤重担压着她,几乎压碎了她。
华生醒来时,正看到她这样一副样子坐在他的病床前。
华生不知道自己被麻醉了多久,但既然能醒来,想必肝移植的手术应该会比较顺利。他其实不必去怀疑麦格罗夫特的安排,他总会给他们安排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只可惜他和夏洛克没被安排在一个病房,他多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以至于对凯瑟琳的存在都置若罔闻。
医生及时赶来确认华生的情况,并告之他手术很成功。夏洛克还没有醒来,大概要再过四个小时才可以。
一番忙碌之后,医生护士离开病房,华生的注意力这才定格到凯瑟琳的脸上。
“我难以相信,”凯瑟琳说。“你做出这样的事。将60%的肝给了他。而他,又为你做过什么呢。我也想不通那个人的牺牲——楼上的数学老师……”
尸体是怎么处理的?雷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