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滞住,自家难以为继,只得挠头嘿嘿一笑:“没老刘作伴,咱家如何肯先走一步?莫非刘大人到河东来,是要与某家一道,多超度几名金贼归天?”
刘不理会他风言,却留神后面的杨铁枪,轻轻推开岳雷与牛皋,抢到杨再兴面前,缓缓拱手道:“大宋杨神枪在此!怪道岳家军势不可挡!临安朝中还有人疑心河东金军如何败的,岂知杨兄在此?拓皋一战,杨兄风采常在眼前,岂料今更胜昔!可贺!可贺!”
杨再兴却在见到刘之后,百感交集。
这当口才攻下河东,百废待兴之际,刘到河东来做什么?刘兵权被夺之际,岳飞不顾自家福祸,尤在上书请还刘于军中,却哪里能够?顺昌之战,拓皋之战,刘及所部八字军的悍不畏死,震动南北,连岳飞也一度认为刘必败,让张宪率部前去援助之举,都曾认为不可为而为之。但刘偏偏将自己家小锁在了顺昌城中,以“与顺昌共存亡”的决心,亲冒矢石,杀得兀术十万主力落荒而逃!拓皋之战时,杨存中、张俊首先逃遁,敢于留下来与杨再兴坚守的也只有刘及所率兵马。
多年之后,金主再渡河南下,在军中问及麾下大金诸将,谓大宋诸将帅由谁抵敌,凡念一宋将名字,诸金将皆应答如响,惟有念及刘之名时,帐中哑然,无人敢对,迫得金主道:“刘,吾自当之!”
眼下刘还没有被赵构再次起用统军,只为金人还没有再度南下之能,若是异日金军再来呢?
大宋的荆南府刘大人,到这河东所为何来?难道是他一时想不开,抛却官职,到此处来与岳家军共同作战?
“刘大人一到河东,金人望风而遁,此战皆是刘大人神威所佑!”杨再兴拱手间,有些言不由衷,不无试探的味道:“此后刘大人若能坐镇河东,哪里还怕金人起兵来犯?”
“杨神枪消遣刘某来着!”刘怫然不快:“若得提枪上马,为杨神枪鞍后一卒,岂不远远胜却江南为宰执?!唉!可惜!…………”
战太行
第二百三十二章 … 立马风陵渡,誓死抗金贼!惨败。
“杀了这些金狗!…………”
“尽数杀了!一个也莫留!…………”
“天杀的贼子!谢天谢地!老天爷开眼!这些个贼子也有今日!”
风陵渡上,街巷间拥出无数的宋人,虽然在屡经战火之后,黄河第一渡的街市仍然是河东地面上难得一见的繁盛,战斗结束时节,恰至午时,在家中观望许久的宋人开始拥上街头,围观被俘的金兵,此刻已经狼狈奔逃了一昼夜的金兵们个个疲累不堪,坐在地上精神委顿,若非岳家军围住,当场便有宋民要将这残存的数百金兵尽数杀了,以血旧恨。
“岳家军?是太行岳家军?岳二爷在哪里?”
“瞧!…………这便是岳二爷,如今的岳家军主帅!老天爷,岳爷爷终于有后,大宋有望啊!”
“岳二爷!岳二公子!………
大道之上,还来不及回避的岳雷被岳家军将士们指认出来,霎时在风陵渡掀起一阵热潮,人人争睹岳二爷风采,传说中的岳飞次子,太行不败雄师的主帅,手中铁枪不败的岳家后人!
每一个原因,都足以让岳雷脱不得身,何况河东宋民盼王师如仰日月,眼下见岳家军将金人杀得大败而逃,码头上下无数尸首,众军中金俘狼狈不堪,都觉人心大快,更对岳雷有如高山仰止。
“众位父老!岳雷…………”岳爷在马背上向众百姓拱手,激动不已:“来迟了…………让父老多受金人之苦,是岳雷之罪矣!………
一语未竟。数千军民尽皆泣下!
杨再兴默然不语,偷觑刘,见后者也在马背上眼圈发红,情难自抑。
“二公子!”渡口百姓中走出一位六十来岁的白须乡老来:“当日在岳家军营中,老儿也曾见过岳爷爷来,如今二爷尽得岳爷爷神采。是河北宋民之福啊!只是…………只是…………不知大军此番战后,几时再来?万一金人再占风陵渡,老儿一家老小愿随二公子上太行以避兵锋,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寂静,连刘也愕住,只待岳雷回答。岳雷却没直接置答。而是悄悄与杨再兴交换个眼色。见杨再兴略略点头,这才拱手道:“众位父老:岳家军既光复河东,将金贼逐出风陵渡,便不会再让金人进占!若是金贼敢再来搅扰,须放着岳雷不死!岳家军自今日起,不会从风陵渡后退半步!岳雷与众位父老誓死共抗金贼!”
“光复河东!”
“共抗金贼!”
风陵渡上,顿时欢声震天,大半宋民倒是悲喜交集,纵声号啕者满街都是,那发问的老叟老泪纵横:“好!好!好!岳爷爷当日被圣上金牌退了兵去。如今岳二爷代父出征。总算是解民倒悬哪!好!”
杨再兴、刘、牛皋闻言,脸上都是一黯。
当夜,已经连续征战多时地岳家军在风陵渡休整了一夜,除却派遣往解州报捷的斥候外,还有少量岳家军须看守俘虏,其他将士总算得到一次难得的休息。
入夜后,月色如银。光华满天。春风如醉,风陵渡上宋民经过一日狂欢。仍然多在议论岳家军大捷,哪里便睡得着?街市间虽有岳家军主持秩序,仍然有数十个金人官商被宋民揪出来杀死,待岳家军将士赶到时,却又哪里会阻止宋民一泄必头之恨?喧嚣一日之后,风陵渡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内,明灯高照,楼下数百将士团团防御,楼上只有数人围坐一桌,仍在议论不休。
“解州一战,河东地面再无金人,但泾渭二州仍须攻取,方可为河东安定立下一时之基,否则纵然守住风陵渡,金人一出秦川,北上便可直逼河东,仍不能得片刻安宁!”岳雷在桌上铺开地图,指着当下留在泾、渭二州驻留岳家军的位置,此二州已是岳家军嘴边之肉,只要京西、凤翔路面上的金人不弃城来援,此二州已经成为金人地死地。
“且慢,贤侄莫忙议军事!”牛皋却是面色古怪,许久才呲牙问刘道:“刘爷这番辛苦到河东来,怕不是为贩货而来罢?商号弟兄只道刘爷欲访岳雷,却不知为了甚事,难道刘知府还要弃文从武,陪咱老牛厮杀?”
刘闻言,满面苦笑。岳雷与杨再兴却听出来,牛皋对刘此来之意很不放心,当下也不好多说,数双眼睛只盯着刘,看得刘知府下不来台,这才咳了一声,道:“老牛说得对极了!刘当真有公务在身!”
公务!?
桌上诸人一时默然,都道不好。
“这个…………”杨再兴放下茶杯,终于开口:“刘大人但说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只要杨某所能,不敢推脱就是!”
刘面色转黯,这才道出“宣抚河东”之事来,桌上众人面面相觑,听得呆了。
“呵呵!原来是河东宣抚使刘大人当面!”牛皋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河东战事正紧,眼下便要去攻打泾渭二州,不晓得刘大人此来,是要为咱送兵马,还是送钱粮?或是也提一柄枪,随咱上马杀敌?还是…………”
“牛黑子!”刘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牛皋毫不气馁,起身瞠目对视。远远坐在楼栏边的几个随刘北来的年青人紧张地随着站起来。
“刘在河北地面上,也曾破兀术十万兵马,怕过谁来?………莫欺人太甚!”刘面色血红,拳手一锤桌面,一字一字地咬出这句话来,一时之间,倒不减当年军中之威。
“老牛!…………”杨再兴见势不妙。喝止牛皋。
“嘿嘿!”牛皋转怒为笑,只是面上看不出半点笑意来:“一无兵马,二无钱粮,宣抚个鸟!难不成临安有旨,着岳雷将河东让给金人?让岳雷到开封府束手就缚?呸!…………”
这话出口,岳雷与杨再兴都是眉头大皱。杨再兴正待要阻止牛皋,却见刘气沮意丧,不由骇然道:“刘兄,当真有此等事?”
刘缓缓摇摇头,道:“这等事倒不会,只是前番杨兄弟一纸保奏,临安满城风雨。秦桧奈何岳雷不得。便想座实一个杀使的罪名,着范同赉旨来此宣抚,以辩岳贤侄战功真假!只是秦桧千算万算,漏算了范同怕死,竟然在家自缢了!圣上这才晓得秦桧计策,着某家厚着这张脸,来此查勘贤侄战功!江南一班文武,个个只愿充作耳聋眼瞎,哪里肯提恢复二字?怕只怕,这番宣抚回江南去。如实奏报岳雷之功。临安城中真个有人进谏,着岳家军南下,还河东予宋人!”
“哈哈哈!”杨再兴开怀大笑:“好!好!好!刘果然还是刘!刘兄,今日不敬之处,还请恕过!当日江南四镇中,刘兄战功昭著,岂会是那班怕死的文武可比?莫怕!临安诸臣。只晓得贪生怕死。若要岳雷退兵也好办,只须朝庭发兵。取回开封,岳家军即可南下,若非如此,眼下隔着金人,难不成让岳雷飞过去?!”
刘尴尬一笑,讪讪道:“刘某当日一点微末之功,不过侥幸,怎么比得大宋神枪,杀得兀术丢盔断袍,偃旗而逃?何况昔日徒费兵马钱粮,却不曾取回半点城池土地,眼下杨兄弟与岳贤侄在河东连克州县数十,刘某却只有眼热,徒唤奈何!悲哉!若非…………”
“若非刘兄家小尽在江南,杨某倒是真想留下刘兄,并肩作战,共抗金贼!”杨再兴点头道。
刘默然不语,算是承认了杨再兴所言。桌上众人见此,都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接着计议军事,当下议定,风陵渡实是兵家要地,不可轻忽,阿鲁补虽败得狼狈,但盛怒之下,纠集过万兵马也是有可能地,因此最终岳雷也同意,在风陵渡留下近五千兵马防御,并着晋城商号调集船只,征集民间熟练船工,沿上下游不断巡视,但有所见,即以号烟报至岸上。而京西路、翔路上晋城商号伙计们自然往来传讯,凡有金人动静,立即鸽书报至晋城泽州府衙。
次日,除了留守五千骑外,大军尽发,往解州而去,金人俘虏也随队押至解州看管,这一路艳阳高照,当真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解州境内宋民多在道旁欢呼迎候,岳家军所过之处,皆有宋民箪食壶浆以劳军,而诸村镇中凡有金人者,多被宋民搜出杀尽,宋人犹不能解其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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