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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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 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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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皓白须一颤:“若下旨的是临安的圣上呢?”

杨再兴面上肃然,不敢轻易置答。在书房内踱来踱去,面色一黯:“先生地意思,杨某若要保全这河东局面,保护宋人老弱妇孺,便注定要作乱臣贼子?临安圣上虽不敢过河击贼,但也不至下此旨罢?两朝天子。无一人为杨某留条退路,为宋民留条活路么?”

洪皓捋须苦吟,拈断数根须后,方道:“大人曾道,若要奉旨,须王师北上中原,若谨守此意。也无不可。金人阻断江淮,宋旨不得渡河,也还有些道理。金德帝之事,却要谨慎,若大人奉临安正朔,自旧主南来,不可遵其一言一字,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或者可以说得过去。”

杨再兴苦笑:“临安之主治江南。开封之主治河北。江淮却在金军蹄下,嘿嘿,金人当真好毒的计策!兀术一世枭雄,死也不肯让某家好过。泽州府奉不奉旨犹是小可,只怕河北宋民人心思归,只要闻说宋主重临开封,便不论详细。径往投奔。金贼稍加怀柔,河北地面上。孰是孰非,当真难说得很!”

洪皓忽尔开颜:“大人北渡抗金,飞扬跳脱之处,岂是礼法可拘之人?若论礼法,河东岳二公子岂有今日?君子立于天地,须知大义所在,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主岂能定得天下大义?今为君复国土是忠,存恤宋民是义,何者为大,大人还用老儿置喙么?”

杨再兴莞尔,心道:“连这等老夫子都有开窍的时候,日后河北地面上,应该没有人会称杨某悖逆不道吧?”

只是这话却不宜宣之于口,拱手向洪老夫子道:“先生教诲得是!”

洪皓捋须微笑不语,心下得意已极:“大人行得正,立得直,自然俯仰无怍,只是金人此举,河北宋人之心未必便归开封,若说有人心下不平者,怕是在临安的多,在泽州的少吧?”

二人相对一笑。

果然,金人立赵桓于河北之事,惟恐天下不知,不但快马驰报大金诸路州县,于通衢要道四下张榜,大赦河北,更向四下蕃属之国致书告知此事,但求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赵桓才过大名府,急报已经抵达临安,临安朝堂之上,乱得有如一锅粥。

“陛下!…………”接到金人来书的秦桧惊惶之下,顾不得臣仪,火速入宫,还好羽林卫见相府仪仗,也不敢阻拦,让其直入福宁殿,连通禀也免了,入得殿来,却见赵构面色不善,在那里将御案上镇纸用地玉石狮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秦桧!”赵构眼下不得君臣之仪了,怒喝道:“当日为相之时,如何许下诺来?金人如此妄为,汝辈莫非半点也不曾知晓?”

秦桧战战兢兢,俯伏在地,将手中金人急报呈上,颤声道:“陛下!适才晓谕江南使将此书送至枢密院,道是河东贼人为乱,河北不安,今上国不忍即行诛戮,以金德帝治河北宋民,实为权变之举,并非另立宋国,请陛下安心治国,不可妄起边衅,以免手足相残!”

“陛下,如今河北宋人犹不下百万户,金人治之酷虐,岂能久安,金德帝虽在开封治河北,然大宋朝正统乃在临安,天下皆知,便是金人挟故主而治民,也不可遥治江南百姓,于陛下何伤?臣当日虽得金人许下国朝安稳,却未及此事,如今若因此与金人为难,只怕江南所失者,不止河北宋民尔,窃为陛下所不取!”

赵构气得浑身发颤,戟指对着秦桧,几不成声,片刻才道:“完颜宗翰当日曾道,国朝一日不渡河,便让…………让他在五国城终老,至死不还居开封,十余年来朕不负前言,金人如何这等负义?当真夷狄之族,不解王化不成!”

秦桧默然,不敢置一辞。

次日朝中罢朝一日,群臣议论纷纷,都已经略略晓得河北生变,虽不能面帝直谏,仍在枢密院吵吵嚷嚷。

“五国城中,闻说旧帝早已经殡天,谁晓得坐镇开封者当真为何人?休去理会!”

“河北金人另立宋庭,置今上于何地?此等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今国朝兵强马壮,此正北伐之时,不若令鄂州御前军取了开封,迎回旧帝,却论真假!”

“此事吾侪皆不可妄言:奉何正朔,只是帝王家事,总归是大宋江山,与臣子何涉?”

“昔日曹阿瞒行的好计,如今让金人学去了!若要让某家奉故主旨意,除非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便往开封听故主差遣也是正理!”

赵构在大内,闻得耳报,晓得群臣心思浮动,自家更是怒不中遏,手足无措。

江南百姓,闻说赵桓重主开封,治河北宋民,原来的江南旧民还不甚在意,只道“天高皇帝远”罢了,但原来自河北南下的宋民却是复杂之极,闻说河北重归旧主,便有呼老携幼,欲往河北者,只差了确切消息,不知究竟如何。

江南西路吉州府内,便有数千河北宋民,只比临安迟得数日,就晓得赵桓南下开封为帝,奉金人之命安抚河北宋民,城中早早聚了数百各家男丁,都往府城各处打听消息。

“赵爷,您老在衙门人面广,这金人莫非当真弃开封不要,让旧主重掌河北?”府衙门斜对街的“流馨茶楼”柜台边上,一桌愁眉不展的老主顾,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悄悄向掌柜地打听情形。这掌柜老赵,有个儿子在衙中当差,得消息极早,府城中河北人要打听事情,找这里绝对没错。

岂知此番连有名地“消息灵通人士”敢犯了难:“大兄弟,不是赵某相瞒,这天下,连咱当百姓的都不知该奉哪位万岁爷的旨!开封那位,先帝第三子,论年纪长些,早年也登过基了,按说是正统,可是这开封城总归在金人手中,眼下还不姓赵呐!要说这位圣上,身边尽是金人,怕是龙庭也坐得不安生罢?倒是临安这位圣上,治江南多年,百姓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了不少,自家也在临安过得舒坦,眼下倒底要不要上表到开封称臣,只怕难做得很!大事不明,河北还是不要急着去的好!”

另一位茶客撇撇嘴:“这等事要明白也容易,若不想等到南北大动干戈,血流成河,只怕谁也弄不明白,哪里是议论得准的?”

赵掌柜听了,冷冷道:“大动干戈?哼!只怕难!岳相之后,何人更敢论渡河?不过嘛,要听消息倒也好办,这城中不是有人常往返河北么?怎么不向他们去打听?”

一众茶客为之一愕,随后大悟,齐声道:“晋城商号!”

晋城商号在吉州置下偌大产业,前后五进,占地四十余亩,大小房舍上百间,门口斗拱两丈四尺,一丈余阔,门外一对石狮子比衙门前的那对还大一倍。分社中大小伙计近二百,多是精壮汉子,倒是以河北人居多。

此时的吉州分号内,车水马龙,人货进出不断,一片繁忙,众人到了分号,不敢贸然上前喧闹,只得推了两三位乡老,其中一位老叟上前问一位押货的镖师道:“小哥,主事的刘爷可在?”

这镖师还来不及搭话,旁边过来一位四十余岁的高大员外,拱手道:“这位老哥可是东平府人?在下正是刘玮,不知老哥有何吩咐?且进内叙话!”

这老叟入内一叙,才晓得刘玮也是山东西路东平府人,适才在门首一听之下,晓得是家乡父老,这才以礼相迎,否则以刘玮在地方上地声望势力,连本地府尹也忍让三分,哪里会对几位问事地老叟如此礼遇?

“列位父老,河北眼下还去不得!”问明来意,刘玮直接了当地回话。

战太行

第二百三十七章 … 汾州辩真伪,相府斥钦差。高位!

七月流火,河东地面上,处处生机,三晋平原之上,四月间抢种的夏粮长势正旺,自太行下山的宋民,与金人治下的乡人,多年来没有这么安心地种过地了,眼看这放野的故地里,肥得冒油的泥土中滋生出前所未有的繁盛,叫人如何不开颜?

汾州城外三十里,黍谷青青,直没马膝,田间乡老相顾皆欢,久在山间艰难渡日的不消讲了,眼下的日子就快有了盼头,虽自新任提兴河东北路钱粮的牛大人那里借到不少粮食、种子、牲口、银钱,但看这庄稼长势,至多入秋,就可还上旧账,何况官家早就宣布,所借钱粮可到两年后还清,今年还不会催收。

多年在金人高压下过活的宋民更是深体“乱世民不如盛世犬”,眼下再不受金人欺凌,只须能够糊口,就是天堂,哪会想到这荒废多年的土地会在精心伺弄之下,长出这么一茬庄稼来?

“小崽子们!慢着些!莫踩了田地!”

一队骑军缓缓从田间官道上经过,往汾州而去,一面“赵”字大旗高举,为首的老将满华发,虬髯满颊,却性如烈火,喝骂间顾盼生威,一众将士无不小心应诺。近城之际,见二十来里尽是棉花地,老将赵云捋须一笑:“杨相坐镇河东,却于小处用心,渭州城也种数万亩棉花,岂料这汾州竟像不愁饭一般,种这许多棉花做甚?”

在旁的小校上前搭讪道:“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河东御前军,将帅士卒。尽着棉衣,数量远在麻葛之上,在江南,像将军所着这等上好棉衣,也不过一百二十文钱,若是麻葛之类。定在200文上下,丝缎面料,非两三缗莫办,杨大人在泽州时,只是白叠布一项,每年便货卖江南数百十船,所获不赀。河东百姓日后穿衣。总须着落在这棉花上了!”

赵云这才悚然一惊:“这等说,棉花一项,不算细事!杨相公如此着意,果然另有深意,但得河东地面,百姓能够饱暖,管他哪朝天子!哼!”

这话有些犯忌了,众随从皆不敢搭腔。

入牛大人府时,守门的吏卒远远看见赵云,倒是极相熟地。却个个面上尴尬。不甚爽快:“赵将军,这个…………这个…………能否到营中稍候?…………等下禀过牛爷…………再…………”

赵云在门首进退不得,心下不快,抗声道:“牛大人升了官,连这规矩也改过了么?难不成老兄弟见面,倒有许多路数不成?老赵数百里来此,不过见见故人。哪来这许多麻烦?”

当下也不管府吏如何。瞪一眼,门前侍卫个个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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