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须从长计议,三五日内,还可有所为!”张宪插话道:“梁兴处人手虽多,却是缺兵少甲,远不及贼兵精锐,岳家军中,大可简拔士卒,抽调军匠,以资太行义民!”
杨峻心中叫妙!这张帅相当地凑趣啊!
岳飞却并不爽快,沉吟半晌之后,拈须道:“圣旨上只是叫退军班师,若军士北上?朝中臣宰一旦知晓,必不肯轻饶,岂不违了我班师本意?”
“这个不难!”杨峻在后世见过这种事情多了,花样还是有一些的:“只须选取家在河北的军士,报称殉国,奏请朝庭厚加抚恤,实则了无牵挂,到时若有义民打出岳家军旗号,只须推给忠义社就是,一切与大哥无关!”
岳飞微微颌首:“如此,张副帅便去挑选士卒,杨兄弟且去措置夺船!”
杨峻与张宪出帐后,张宪才一把揪住杨峻:“老杨好主意,岳帅要班师,你却要渡河,张某可不放你上船!”
杨峻嘿然一笑:“副帅倒是知道我!”
张宪松手黯然:“杨兄切莫让岳帅为难——大宋枪神在河北现身,岳帅罪责难逃!”
杨峻心下雪亮,知道这位副帅误会了:“如此,杨某只得南归,不过杨某帐下高林等数将,却望副帅放行,可好?”
张宪歪头看着杨峻:“若是半月之前,也没什么不妥,可是杨兄眼下作为,怎么看也跟当年的枪神不同,小商河、颖昌之战,不像是枪神作为,今日献策,怕也筹划许久了罢?说实话——在河北所为何来?”
杨峻一愣,心中叫糟,知道让张宪看出些端倪来,不过毕竟看的电视剧比张宪听过的说书还多,哪里会难倒:“高林等数人,家在河北,此番北伐,便是一心想打回家中,岂知天不假人便,至河而返,怎肯干休!杨某不为己,也该为帐下兄弟们出点力吧?!杨某家人失散,当初被张帅撵得不辩东西,大约该是南下了,此战一了,杨某还要寻亲去呢!怎么肯渡河!”
张宪有些郝然:“当日与曹成兵戈相见,怎知会累及杨兄家眷?!”
杨峻拍拍张宪:“各为其主罢了,若非张副帅见怜,止住弩兵,老杨当年就挂掉了,哪还有今天?”
张宪大惑:“挂掉?何为挂掉?”
杨峻暴汗:“乡语,战殁的意思。”
张宪微笑,最后问道:“杨兄献策不全——不知多少人手合适?”
杨峻心知,岳飞已经在放水了,张宪哪里看不出来,所以到现在才问人数的问题。
看到杨峻伸出一支手指,张宪骇然:“一万?”
杨峻摆手自嘲:“副帅想哪去了?一千精骑足矣!”
张宪刚松一口气,旋即失色:“精骑?那与大军渡河何异?”
杨峻叹口气:“没有一千精骑,怎将器物运至太行?河北千里之地,都有金贼骑兵往来,你道一千步卒,能够带着这许多器物,走到太行?”
张宪一张苦脸,去忙着招收人手,杨峻见大事可成,惬意地回到中军帐中。高林等人早已经准备停当,手下士卒也纷纷表态,要过河的过河,不过河的南下,决不勉强。倒是军中有几个家在江南的,却死活闹着要渡河,让高林他们很伤了一番脑筋。
“兵卒不在多,在精,倒是匠作越多越好,你去拉了多少?”杨峻没理会细节,直奔主题。
“不多,兵器修造的有二十七个,都是军中好手,家在河北的,不是当年死光了,就是四散不见,了无牵挂,其余家在江南的,我一个也没要!”罗彦负责这事,小心谨慎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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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200骑随杨峻出营,直扑李固渡,董先早已回报,那里几乎就是座空营。
开封城外经过时,能听到城头吹角,杨峻看看高大的开封城墙,摇头而过,城中金兵都白担心了。不过李固渡的守军却未必有如此幸运,六百余守军听到乱喊,说是杨再兴来了,扔掉火把就逃,不精水性的金兵钻入芦苇丛的居多,杀了数十人后,竟然没有敌人再出现,河边只得百余被金兵严密看管的船伕。
天明时,兀术派的侦骑再到渡口一看,仍旧吓得发抖的残兵只剩百余人,船只沉的沉,划走的划走,一艘都不见了,兀术得报,慌得派侦骑二十里警戒,再不轻易出宫门一步。
侦骑带回来的消息也不让兀术消停:数十里内的百姓逃得干干净净,明显是被即将发生的大战吓跑了,岳家军侦骑四处,时不时就会偶遇。偶尔有擦边偷觑到岳家军大营的,只见营中忙得热火朝天,大约正在准备攻打开封城!
“诸门守卫加倍!所有守城器具仔细修整!汉军统领以上,全数进我营中待命,汉军由渤海诸将暂领!”兀术连番下令,再派人去催阿鲁补和郦琼,才稍微心安。
不过岳飞这些日子一直按兵不动,莫非真如那临安来人所说,不日将退兵?看来秦桧亦不可靠啊,不像是已有班师诏到的样子!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八日,午时。
“什么?朱仙镇已是一座空营!”兀术在开封府大殿内暴吼。
莫须有
第四十八章 … 天下事竟如何?赴阙!
待大金诸路兵马抵达开封府,朱仙镇岳家军营早已经是一座空营,不止是朱仙镇,大队金兵南进时,才发现临颖、颖昌城中的岳家军也撤得干干净净。
兀术怒发如狂之下,前锋精骑甩开大队,不求攻城,只求撵上岳家军,才在疾追百余里后,碰上了负责掩护大军及南宋子民数十万人撤退的岳家军后队,面对军容整肃的岳家军,在军令下急行军数日,已是强弩之末的阿鲁补所部骑兵只得逃之夭夭。
兀术怎么也想不明白,几天前还疏散民众,修造攻城器具的岳家军,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跑到了百里之外?不过这时他也些明白过来,临安来所做的那些承诺,应该都是真的了。
“岳飞,开封城下,无奈你何,可惜宋廷中自有你的克星,此去好走,自求多福吧!”
兀术站在开封城头,见阿鲁补无功而返,并不意外,反在遥祝岳飞。大金四太子当年勇冠三军,到如今出将入相,一生屡败屡战,从未丧气如今日。岳家军远去,自己竟然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廉颇老矣,不再复有当日之勇,若闻岳飞至而惊心,逃遁河北,虽然保全性命,大金国中,却威名尽丧,还好,临安来人寥寥数语,激起残存的一丝丝血勇,才能在开封城中撑到现在!
“张俊兵既退,毫、宿二州已在囊中,岳家军虽在偃城,料无能为,诸军齐发,先取郑州、颖昌!”兀术终于恢复到大金国右丞相精兵在手的感觉,可以从容调度了,只是心下发虚,知道这一切其实是赵构所送的大礼,将来在谈判时,这面子迟早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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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
偃城南,蔡州北,岳家军大队人马填塞了道路,南撤的军心士气,远非北上时可比,将士默然,旌旗不整,哪里还是无敌的岳家军模样。
道旁一座破败的村庙,早已经没有香火,蓬生的杂草填满了庭院,门匾也不知道被谁砸碎了作柴,门扉偏依,幸好檐上房草还算齐整,虽然连日大雨,庙内也还干爽。入夜后,一灯如豆,晦暗不明,不过聊胜于无。
岳家军帅营,便设在此处。
“岳爷,梁将军已经接到大军所遗器物,自己却不肯南下渡河,坚欲随忠义社义民北上讨贼,在下不敢相阻,只得回报。”董先一脸风尘,衣衫不整,满身泥泞,面容憔悴,却强撑精神,把数日来的军情向诸将帅禀报。
大军南撤后,广至大河南北,踏白军的侦骑细作皆细密地渗入进去,敌我去向,倒也清清楚楚。看到岳飞不置可否,董先继续道:“兀术大军,与孔彦舟、阿鲁补诸部,分兵取郑州、颖昌,不日将下此间,倒是毫、宿二州未动。选锋军赵秉渊统制取陈州后,拒不肯南撤,誓与兀术共死于城下!”
岳飞黯然,却微微动容。
董先退去,座中诸人无语,久久默然相对。
岳飞愤然作色,仰天长啸:“天下事竟如何!”
众人不敢答,许久,张宪应道:“端在岳帅处置尔!”
杨峻至此,腹中全在盘算,到鄂州后如何安排后路的事,这时听到张宪的回答,与平日里的沉稳大为不同,也不禁失色。
岳飞若真一意孤行,不肯班师,哪里会是今天的形势,兀术几番被嚇出开封城之时,故都唾手可得,那时入据开封,北上渡河是举手之劳,也可以选择将开封作为据点,收集大河两岸义民,屯集粮草,徐图发展,到时大金国怎么敢正眼觑河南寸土!
可是机不再失,时不再来,如今,最好的战略机会已经失去,开封城已经大军云集,即便岳家军得以恢复士气,就算后勤也有保障,开封府也不再是那座防御脆弱的孤城!
天下事已不可为,岳飞如何处置?
只是张宪这话,在大宋军中却是极犯忌的,手握重兵的方面大员,怎么可以讨论甚至决定天下事?那是赵构、秦桧等人的专利!
岳飞平日谨细之至,现在却像是听不出张宪话里的语病,黯然半晌,自去歇息。
王贵、傅庆、王俊诸将等岳飞、张宪离去后,相顾片刻,王俊才道:“适才太尉所问,张帅所答,你们可都听见了!”
众将散去,杨峻心下惕然。
岳老大,这话怎么可以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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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军将起程时,路上一阵混乱,数骑如飞而,远远地就大吼:“帅营在何处,快请岳帅接旨!”
岳飞率众将,在庙外跪下。
“俟军返鄂,卿其速赴行在奏事!”
驿使去后,岳飞回过头来:“诸将官,岳某只到蔡州了,大军便请张帅主持,直返鄂州,沿路百姓,愿南下者,俱允其随军南下,且至汉上诸州县妥为安置!”
蔡州城外,岳家军前队突然停下,前驱侦骑火速回报:“岳帅,蔡州百姓,聚于州府,专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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