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800多年以后的眼光来看,临安也绝对是个大城市!
整个临安城有点像个鎯头,南边尖的那头是赵构所在的皇城,南北长度9里多,东西约三里,西边城墙外便是西湖,东南沿钱塘江。合城共十三座城门,东城墙上有七门,西城墙临湖有四门。其中涌金门最为壮观。南北则仅各有一门:南即嘉会门,稍偏西与皇城丽正门引直;北门为余杭门。也就是杨峻眼下所在的地方。端的是天子脚下,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北门外的十里之内,居然设置了二十余个“难民安置点”,历经磨难赶到这里的河北子民,得到“官方”提供的救助,竟然痛哭失声,却旋即被官员们逐一分发到各地,分给土地物资。
进得城来,九里皇城,通衢大道,全是铺坊院祠,街市繁华,人流如织。
“这才是大宋!这才是当世最繁华的地方!”杨峻心中暗赞,自穿越以来,每一天都在生死之间游移,所见无非残肢断臂,流民荒城,千里无完垄,万户无鸡鸣,哪里见过这时代的花花世界!
进城门以后,岳飞所部亲卫将“岳”字旗小心收好,牵着马在皇城大道上小心行进。
“杨叔叔好久没到咱们家了,且去歇息歇息,再陪父帅进宫!”岳云虽然一路郁郁不欢,但一进临安城,却有些兴奋起来。
杨峻向往不已:“莫说皇城,连岳飞府上,那也是满地的文物啊!要是能够捡两件穿越回去?”
口水开始在YY中往下淌。
岳飞却愰若未觉。
大宋临时都城的繁华,更加让他想起半个月前就在眼前的开封城,那里的十万户不也是大宋子民吗?眼看就差一步,就能在故都庆祝胜利,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皇诏止步,功败垂成,哪里能够开心起来!
杨峻没这些烦恼,临安的繁盛已经让他目不暇给,一路上不时偷觑一眼身着彩缎长裙,发结云髻,婷婷袅袅走过的大宋美女,以及街道旁的各色美器美食。
刚从生死战场上活出来的人,对这些活色生香才有更深的感触。
“老子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在这大宋都城,人间天堂,好好的享受这辈子!岳老大,若你肯听我劝,咱们好好一起过,若你非要凑到秦桧刀子上去,恕兄弟我不奉陪了!”
半座临安城,两公里路,转眼便过,文思院所在,已经是市中心了,从这里转右,过兴庆坊,面前好大一片宅院,青灰色的高墙,临街的一侧砌出砖花,隐隐漏出里面的整洁白壁,重重屋舍,幽深庭院,大门上高挂一匾:“韩府”!
靠!
杨峻看得一惊:这必是韩世忠府上了,当今之世,能够在临安城中,如此繁华地段,拥有如此广阔富丽的一座大宅子,舍韩帅外必无他人!
果然,经过韩府前时,门口的亲卫一眼就认出了岳帅和岳云。
“岳老爷!”
“岳公子!”
虽然不是本家老爷,但这些亲卫们还是很亲热地躬身行礼,一看就是从行伍中出来的人,举止间流露出利落,且对于岳飞这种无敌统帅,那是打心眼里的尊敬,从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尊崇。
再往西走得数百步,眼前过去已经看得到钱塘门了,右边一座大宅,高挂“岳府”二字。
门口却并没有韩府那般精壮的家兵,而是一名老卒坐在荫凉处半眯着打盹。
“老张!老爷回来了!”随行的亲兵上去碰碰他,老头子一下子惊得立起来:“什么!哈!瞧我这老眼,老爷跟公子回来了!”
宅中一时大乱。
等杨峻在客厅坐下,不由得慨叹:“当奴才也得跟对主人!”
这岳府哪里像韩府那般富丽!面积虽然不小,却只得区区十来间房舍,左右不过四五十人在内,屋中连件像样的家俱都没有,更见不到想像中的宋代瓷器等文物(当然了,奉茶的杯子也是那种流传到后世也绝不会值钱的粗瓷,算不得好品相的文物)。檐柱间多有破损,油漆也许久没有修补过了,到处都有脱落。
莫说仆人,就是府中的主人,也穿得颇为凋蔽,虽然不像难民那般衣不蔽体,但基本上都是素色缎麻,哪像城中富家五色绫罗的奢侈穿着!
岳大神就是岳大神!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则大宋可为。你堂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使相,无敌统帅,说是不怕死也就算了,家中居然破败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让人打成异类!
家中人都出来迎接主人,岳飞孩子多,这是杨峻所熟知的,连岳云在内,一共有五兄弟,从岳雷、岳霖、岳震到岳霆都出来了,一帮子小孩围着父兄叫嚷个不休,只有岳雷年长一些,大约十五岁的样子,看上去颇为老成,个头也比兄弟们粗壮,在一旁不怎么言语。让杨峻半天合不上嘴巴的是,居然有两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跑出来,抱着岳云叫“爹”!
靠!
岳云也不过就20来岁吧,孩子就这么大了,什么时候下的种?
小子们得岳飞指示,纷纷来给杨峻叩头,让杨峻手足无措,算起来,那两个还不懂得叩头的小子已经算是杨峻的孙子辈了。
想想眼下自己的这具得自杨再兴的身体,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吧,居然已经成了“爷”!
杨峻苦笑。
岳夫人出来见客,杨峻小心地躬身道:“嫂子!”
岳云的妻子大约应该在内宅,一直没有出来,不过看岳云一直偷眼看后宅的猴急样,侄媳妇应该人才不错罢。
(咽一口水,别想歪喽,咱老杨也不是觉悟那么差滴人!)
“杨兄弟,沐浴更衣罢,咱们早些入宫面圣!夫人着人安排些茶饭。”
杨峻和岳夫人同声道:“是。”
莫须有
第五十一章 … 帘后佳人,烟笼芍药。
“太尉随咱家到勤政殿,杨将军且在此候着!”小黄门宣旨罢,带着岳飞进去了。
经御道进和宁门,直入大内垂拱殿,岳飞皆面沉如水,想来这一趟入觐,是岳飞一生中最为伤痛的一次,中兴之机,稍纵即逝,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怎么会甘心在这里来“奏事”?
杨峻初入大内,哪有这么多心事,一路上岳飞也只嘱咐了一句“莫提盖天大王”!便晕头晕脑地进了大殿,一路上所见,无不新奇华美,饶是在后世看过海量的清宫戏,也被这风格迥异的南宋皇城所震撼。本以为殿内会文武百官齐集,众星拱月般迎接岳帅,谁知偌大的垂拱殿里竟然只有几名小黄门在等着。
一个多月来,身上穿的都是裹满泥浆血肉的战袍,营中小校偶尔拿去浆洗一下,也脱不了那股血腥味,现在才第一次穿上了绿缎官袍,加上在岳府中细细洗浴一番,府上侍婢给自己仔细梳妆后,倒也神清气爽。虽然不知道自己穿的衣服是什么品级,但看诸黄门和宫门禁卫对着紫袍的岳飞那般恭敬,对自己却视若无睹,不问可知,这官服的品级高不到哪里去。
大殿内眼下只有两名小黄门守在御座前,对杨峻爱理不理的,杨峻也乐得舒坦,放心地浏览这座主殿的陈设,逍遥自在。
勤政殿内的岳飞,就没有这般好的心情了。
“卿之忠直,沥胆披肝,朕岂不知,开封一战,若非战报来迟,朕必令克复故都,不致令卿退军淮南。大军既退,朕不得已,宁忍岳卿孤军陷于贼手?南北大略,非一战可决,朕亦常人矣,若忍一时之机,可迎还二圣及母后,江山社稷,实非朕所虑!便与母后逊位为民,承欢膝下,实遂平生大愿。”
“江南民生凋敝,至今岁方有一线转机,若大军稍退,贼不敢便进,和议一成,民可稍得生息,卿可赞画军机,操练诸军,异日整军北上,故土一举可复,必不令岳卿效廉颇空老!”
“杨沂中此刻须在毫、宿间,岳卿若有战策,可直言无妨,朕必参议筹划,对贼展卿长计!”
岳飞跪伏在地,听到赵构解释退兵的苦衷,心下悲苦,不觉泣下。
“陛下,臣愚钝,惟知军,不能识国家大略,自五月以来,陛下连颁手诏,臣多有违误,此番并非陈报军机,实在是向陛下请罪而来,望陛下治臣忤旨之罪!”
赵构脸上稍稍转阴,却缓缓平和,好言抚慰。
“兵者,国之利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诸军既发,不惟重胜败,亦须听取朝庭大方略,岳卿是我朝无敌统帅,上京贼酋,闻卿之名,也须蹇额不快,哪里有罪来!此番战机难得,卿得诏即返,且祭扫诸陵,安抚百姓,有大功于国家,也知尊进退之机,朕虽昏昧,岂肯降罪于大功之臣?不日便有大用,另加封赏,岳卿不要多虑!”
岳飞却不多置一辞,惟叩头谢罪而已。
赵构怏怏挥退,不再与岳飞多说。
岳飞没有再回垂拱殿,小黄门直接就带他出了和宁门。
“杨将军!”另一名小黄门悄悄出现,这一次却笑得如同春风般温暖:“请随咱家到福宁殿!”
杨峻浑浑噩噩,紧随在他身后,却不知道此行是祸是福。若是岳飞在此,早已经失声惊呼了,福宁殿虽然和勤政殿一样也是寝殿,是皇帝接见亲近臣子的地方,实际上只能算是御书房,偶尔乐赵构也会在那里小憩,却并非真正的寝宫,但福宁殿可是真正接近后宫的地方,应该说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寝殿”!当今朝中,能够进福宁殿的,恐怕都是一些和秦桧走得极近的文臣,武将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杨峻虽然在偃城、颖昌屡立大功,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统制使,与朝庭一众干臣相比,地位还差得很远,居然有资格进入福宁殿,是大宋南渡以来进入此殿的最低职官员,也算得一个异数了。
福宁殿比垂拱殿小了很多,简直就只算得上普通百姓家的厅堂,大概只得百来平米大小,陈设也很简单,看不到垂拱殿上的那些精美用具,一股清幽的麝香味却满溢殿中,略带浓郁,却恰到好处,粗朴中透着精洁华贵。
小黄门引到地头以后,侍立一旁,一言不发,让杨峻老大没趣,这里不比垂拱殿,连可以参观的东西都没有,赵构将这里布置得如此简单,也有“国难当头,共渡时艰”的意思。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