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巴尼斯?”爱德蒙喃喃低语,“难道这药并不能根治您的病么?”
“哦,不能,我的孩子。”法里亚神父慈爱地看着他的学生,“在我入狱之后它就不曾发作了,要不是你,也许我今天就死啦。”
“神父,您还不应受到上帝的召唤。”爱德蒙急切地说。
“那是全能地上帝的安排,”法里亚神父在胸腔稳稳地画了一个十字,“也许这是某种预兆,也许我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您还要研究!我们说好了是要逃出去的!您还要回到意大利!促成那里的统一!”爱德蒙做到了情况能允许的最大音量,“您不能抛下我。”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当然,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你。”法里亚神父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面的暖意,伴随着爱德蒙的话慢慢地充斥其中,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了,“爱德蒙,我想你是听过那个关于我的传言的。”
“哦,是的,我听过。”爱德蒙不以为意,在他刚刚被关进地牢的时候,从巡班的狱卒那里也听说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其中就有“一个地牢中的老疯子总是宣称自己继承了某个主教的一大笔遗产”。爱德蒙自然是不信的,一方面,要是那个囚犯真的有那么一大笔遗产,那么他在地牢的待遇一定不错——爱德蒙至今还记得一开始被关进来的时候那个狱卒的话,“只要有足够的金法郎,我们几乎能满足您的所有要求。”
另一方面,后来爱德蒙认识了那个狱卒口中的“老疯子”,而在跟法里亚神父相处的这么多年之中,他确认神父肯定不是什么疯子。于是这件事情就被爱德蒙认为是神父编出来消遣那些贪婪地家伙的,他也从未认为那会是真的。
法里亚神父从爱德蒙的表情中读出了后者的想法,他只是笑了笑,“爱德蒙,那个传言是真的,我不曾失去我的理智,而那笔宝藏也是真实存在的。”
爱德蒙瞠目结舌,“那您…怎么会…”
“哦,我的孩子,上帝显然为我留了最后一条路,我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给任何人,包括那个伪善者。”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我要将这个秘密说给你听,我的孩子,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
“哦,不,神父,我并不想知道这个秘密。”爱德蒙一开始还在为神父高兴,有了这笔宝藏,他的导师在离开了伊夫堡之后也可以继续他的理想。但是法里亚神父下面的话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爱德蒙不在乎什么考验不考验的,他只知道神父那样的语气更像是在宣布遗嘱。
“你救了我的命,我是自愿将这笔宝藏同你分享的。”法里亚神父还以为爱德蒙是拒绝这笔财富,他了解自己的学生,即便是十几年的牢狱生活,但这无损于爱德蒙的品行,甚至让他变得更加纯粹。
“神父,已经很晚了,您需要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您。”爱德蒙突兀地说,之后第一次无礼地没有经过神父的准许就离开了,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法里亚神父明白了他的学生只是拒绝考虑他会去到上帝身边的可能性。
在感觉到爱德蒙对自己的敬爱的同时法里亚神父也微微苦笑,他当然是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他的学生的,可是他的身体他知道,当年那个医生说的也很清楚,那种药也不是万能的,一旦他第二次发病,那么距离最后的日子就已经不远了。
爱德蒙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己的囚室,将地道小心地用床遮蔽好,之后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恐惧,恐惧神父的突然离去。而他更恐惧的,也是他最不愿意对自己承认的,是来自于他对他老父亲的生活的恐惧。
他是十几年前在自己的婚礼上被捕的,被捕了之后没有经过公开的审判就被送进了伊夫堡,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对那个代理法官的轻信,爱德蒙甚至没有想任何的办法去给他的老父亲和未婚妻送去哪怕一个字的口信。
爱德蒙能想到他的邻居们会怎样议论他——叛国罪,革命党人,上帝啊,宽恕他的懦弱,他从来不敢想象他的老父亲会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还有梅塞苔丝,他可爱而又可怜的未婚妻,他也不敢去想他们的情感是否抵得上时间的侵蚀。如果没有阿尔瓦的陪伴,爱德蒙也许会全心全意地将自己的全部情感都倾注在神父的身上,他也许不会去想更多关于梅塞苔丝,关于他的老父亲,因为他的情感不够坚固,牵挂会成为他崩溃的引线。
可是在阿尔瓦的陪伴下,他几乎从不避讳去谈论他的家和他的从前,这样反而让爱德蒙变得更加坚强——他从来都不是孤独一人。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爱德蒙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在神父面前说出了他跟阿尔瓦的交往,那么明天要不要跟阿尔瓦也说说神父的事情呢?十年了,他相信那个狱卒是自己的朋友,也许只说一部分并不是那么糟糕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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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的秘密
爱德蒙想得不错,可是在第二天真的面对他的朋友的时候他还是发现自己张不开口,要他怎么说?说他其实早就想离开了,而神父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的,哦,神父最近的身体出了些问题,他很担心。。。爱德蒙几次看着阿尔瓦浅蓝色的眼睛,最后还是将他的嘴紧紧地闭了起来,那条线依旧清晰可见,他不应该想要过界的。
当天晚上,他依旧按时去法里亚神父的囚室那里,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神父既不曾再提到那笔宝藏的事情,又不曾提到阿尔瓦的事情。爱德蒙知道自己有些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的学习和对神父的了解让他知道神父并没有忘记那两件事,可是既然神父不开口,他便也可以骗骗自己一切都不曾发生。
欺骗之所以是欺骗就在于它迟早有一天会被现实毫不留情地揭开,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爱德蒙看到他的导师安坐在自己的床上,向他微笑,“爱德蒙,我的孩子,到我的身边来。”
爱德蒙有些迟疑,他知道他是躲不过去的了,磨磨蹭蹭地走到神父身边,“神父,我可以解释的。”
“你想要解释些什么?”法里亚神父虽然刚刚经历过险些死亡的体验,但是这无损于他的睿智,“你跟那位狱卒的相交?哦,爱德蒙,我早就知道了。”
之后他看到他的学生惊讶地合不拢嘴,“您。。。哦,我不是有意隐瞒的。。。阿尔瓦他。。。哦。。。”爱德蒙手足无措,法里亚神父的突然揭开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羞赧。
“他的名字叫做阿尔瓦么?倒像是个意大利人的名字,哦,我的孩子,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很高兴你得到一份善意的友谊。”法里亚神父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像是一位真正地父亲。
“哦,是的。”爱德蒙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神父的不怪罪让他豁然开朗,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这么多年自己跟阿尔瓦的交往、他对阿尔瓦的猜测统统讲给神父听,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顿住了,不是不信任法里亚神父,只是他还没有习惯向神父完全敞开自己的灵魂。
好在法里亚神父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件事情上,他需要抓紧时间,“爱德蒙,我今天想要向你坦白一些我的事情。”他以这句话开头,用手势制止了他的学生的打断,“我的身体我知道,我只是想万一有那么一天,上帝召唤了我,那么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一切。”
“神父。。。”爱德蒙心里面看是浮现前几天那种熟悉的恐慌。
“不要恐惧,我的孩子,全能的上帝自有其安排,”法里亚神父拍了拍爱德蒙的小臂,“他将你赐给了我,你就像是我囚|禁生活的儿子,我将我的大部分知识都传授给了你,现在我想要将我的另外一些东西也交给你,哦,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孩子,请收下它作为一个可信赖的长辈的馈赠,万一。。。”
“神父,没有万一!”爱德蒙的声音有些尖锐,“我答应您,不过要我说这可真没什么必要,毕竟这不会有什么可‘万一’的。”他想要成全他的导师的无论什么愿望,法里亚神父将他看作儿子,他又何尝不是将法里亚神父看作自己的父亲。
法里亚神父无声地笑了,“你是已经知道的了,我曾是红衣主教斯帕达的秘书,也是他的密友,其实除了红衣主教,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最后一位斯帕达亲王。”
“斯帕达家族?您是再说那位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册封在罗马册封的红衣主教么?”爱德蒙跟上法里亚神父的叙述,这段历史神父是曾经讲过的。
“是的,”法里亚神父满意地看着他的学生,“请原谅我那时并没有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让我们回到那位可敬的爵爷身上,作为他的秘书,我很容易就注意到除了红衣主教的日常工作,他将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对于书籍的搜寻中。在几年的考验之后他向我坦诚了他的秘密,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关于斯帕达家族宝藏的传说。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跟你现在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以为那不过都是些骗人的东西。”
法里亚神父说到这里,用一种几乎将爱德蒙看透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爱德蒙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羞赧,“您也不相信么?”他问。
“是的,某一天,我终于开口埋怨他不该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搜寻,可是他将一大卷谈及罗马城历史的书翻了出来,中间有一部分记述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生平的文字让我第一次开始意识到那笔宝藏也许确有其事。”
“那上面说了什么?”爱德蒙被法里亚神父的故事完全吸引住了。
神父宽容地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打断,“我向你讲述过特洛伊的故事,你还记得那最开始的原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