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三个匪首脸上俱都是讪讪。左首汉子干咳一声道:“你说去救灾便是去救灾吗?你可有什么凭据?”其实黄河泛滥古已有之,加上这些年朝廷修葺不利,更是一年一小灾,三年一大灾。河南府发大水之事他们早有耳闻,只是不想在个小丫头面前落了面子,才有这一句反驳。
绿翡闻言不由骂道:“这种事还需要什么凭据?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徽州贺家的总掌柜在这附近修桥筑路救过多少饥民?寻常劫匪见了咱家的旗号从不染指,你们倒好,一劫就劫救命的货物!”
其实她这番话多有夸大,要是真遇上穷山恶水中的匪徒哪还有人管是谁家的货物。只是贺家在山西一带的确颇有名望,自从贺栖城接任总掌柜以来也多有乐善好施之举,附近的帮派多少会给些面子。再加上贺家的商队往常走的都是大路,所以的确极少有货物被劫。这一回贺栖城下令加急运送,手下的管事一时贪快选了这条道,才会正巧撞上了五鹿山的山匪。
左首汉子被绿翡一通抢白,登时接不下去。右手边一个独眼壮汉却“啊”的一下叫出声来。“大哥,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老家闹干旱,的确是有个姓贺的商人送来了米粮,我一家七口才不至于通通饿死。”他这话一出,当下又有几个小喽啰也纷纷记起了贺家在这一代的名声,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把贺栖城夸得好似菩萨下凡一般。
山大王暗道,此时若是再跟贺栖城讨价还价难免叫兄弟们看不起,登时一拍大腿道:“三、三、三百两拿来,药、啊药、啊药……还你!”
见事情谈妥左首汉子不由点头,尔后又面露难色,对贺栖城拱手道:“只是这些草皮树根被兄弟们翻得有些凌乱,放在后头又多有日晒雨淋,只怕不似原先那般好用啊!”
贺栖城摆手道:“无妨,我还请了两位平阳县里的大夫一并前来。若是大王许可,我这就让他们上山,先将药物分拣整齐,再行装箱带走。”
东方不败直到此时方才知道贺栖城心思缜密,竟连此节都已事先算好了。
一行人各自交割赎金、分拣药材、装箱运送、贺栖城下令启程不表,东方不败却突然想起一桩事来。
一直忙到日头过午,那三个匪首送走贺栖城,坐回聚义厅中,心中不由颇感自得。如此一来,今年的三百两银子筹足了不算,将来传出去也是一桩积德行善的美事。
五鹿山上的山匪本就是些破落户和荒年过不下去的庄稼汉,一整座山寨连把像样的兵器都找不出。像是此等山匪在江湖上是最不入流的一等,既没武功又没钱没势。不过江湖人事事讲究义字为先。若是做过赈灾救人劫富济贫的善事,哪怕你武功低微照样可以受人尊敬。若是像万里独行田伯光那等下作的采花大盗,饶是武功高强,也会遭人鄙弃。是以三个匪首坐下来细细讨论了一遍前因后果,竟是越说越开怀,那山大王更是大笑不止,在八仙椅上如猢猴一般上蹿下跳起来。
这一天红日当空,是个冬日里罕见的大晴天。三个匪首正在互相吹捧,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凉,扭头一看,聚义厅门口不知何时竟站了个白衣人。
山大王登时一拍大腿,怒吼道:“你是、啊是、啊是、啊是何人?”
白衣人背对三人,闻言却不回头。不知为何,聚义厅外原来守着的七八个喽啰在听到山大王这句喝问后竟也没一个上前。那山大王嘴不利索,脑子却不糊涂,一见这光景,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想当年,那日月神教的圣使第一年来接收地盘的时候可不正是如现在这般,使了个什么点穴法把一众兄弟全都定在了原处?
他虽然当了山匪,其实也就学过一套长拳,还打得毫无功架,自然是不懂什么内家功法轻功点穴等等,只当武功高手念个咒手指头遥遥一指就能将人点倒。登时看向白衣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恐。
“这位大、啊大、啊大、啊大侠,来此有、有、有何贵干?”因心中害怕,山大王连说话也不由矮了三分。
白衣人缓缓道:“日出东方,江山万里。”
三个匪首一听这话登时脸色激变。
那白衣人自然就是东方不败。他口中所说乃是一句约好的切口。只因黑木崖上派下山的使者未必每年相同,所以每年都会与辖下之人定好一句切口,说得出切口的便是圣使,说不出的就是冒名顶替。切口一年一变,俱是由教主示下。历年来东方不败无心教务,都是杨莲亭想好切口,知会他一声,便口传给各路使者。
要说黑木崖辖下的帮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通通都用一句切口,难道不怕人伪作?其实凡是重要的下属日月神教都另有其他法子控制,像是服下三尸脑神丹之类不一而足。但像是五鹿山这等不入流的山匪却只要对一句切口也就够了。这要是在平时,哪有人这么不开眼,敢在日月神教的范围内冒名讹诈?
也是这三个匪首流年不利,正赶上东方不败重伤初愈,身上半两银子都没有。他是堂堂日月神教教主,从属下那里要些孝敬在他眼里自然是合情合理之极。至于之后要是还有人来收账,收到收不到钱,他却是想都不屑去想的。更何况,自从听说这三百两纹银是贺栖城一多半的红利,他便动了心思。这天字第一号仇人的钱怎容他人染指,必定要弄来给自己花销才解气!
那三个匪首被东方不败一句切口镇住,山大王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倒是右手边大汉壮着胆子问道:“恭迎圣使!小的斗胆问一句,往年不都是三月初三来收岁贡,今年怎地提早了?”
数年前杨莲亭就立下规矩,凡神教下属帮派,每年的例银都称岁贡,下属向教主要行三叩九拜之礼,真个是把日月神教当成小朝廷一般。
东方不败冷冷道:“神教换了教主,你们不知道吗?”
三个匪首俱是一惊。想一想,这上头换人,规矩变动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要是今年提早两个月,明年又提早两个月,五六年后岂不是要多交一年岁贡?一年要凑齐三百两已是千难万难,这样算来一年岂非要结余足足三百五十两?左首汉子心中算得飞快,不由低声问道:“敢问是哪位神功盖世的堂主升了教主,这今后还……还换不换了?”
“东方教主闭关修炼,由前任教主任我行暂时接任教主之位。等东方教主出关,自然还是要换回来的。”
三个匪首不由面面相觑,眼中俱是不可思议。人家帮派为了掌门之位夺得你死我活,这日月神教在江湖上有魔教之称,倒是难得的谦让和睦。任教主不干了,换东方教主,东方教主要闭关修炼一阵,竟又找了任教主回来顶班!
见这三人夹杂不清,东方不败心中不耐,厉声道:“废话少说,岁贡呢?”
“回禀圣使,岁贡在此。”左首汉子手一抖,立即将手中还没捂热的银两塞到山大王手上。
那尖嘴猴腮的山大王不敢怠慢,捧了银子向前走去。还没等走到东方不败身前,东方不败袖子一卷,他手中登时一空。
“我走了。好生勤勉,操持寨务。”
三个匪首只觉眼前白影一闪,神教的圣使已然消失不见。左手边大汉不禁嘟囔:“怎地不说来年切口就走了?”右手边汉子啐了一声:“你懂甚么?任教主新接了位,日理万机,新切口想必是还没想好,等过一阵自然会有人来告知咱们。”山大王摸一把额上冷汗,喘息道:“走、走、走、走了就好。快、快、快给我来、啊来、啊来、啊来一碗压惊茶!”
作者有话要说:O(∩_∩)O哈哈~教主决定先打个秋风再走~~~
还有一章!看在我那么勤劳的份上,千万不要养肥我~(???)/~啦啦啦
6
6、第六回 。。。
东方不败从五鹿山的山匪那儿打了三百两银子的秋风,掂了掂分手中的银匣子,倒是分量实足未曾有缺斤短两。那匣子上还贴了封条,写了“贾而好儒义行天下”八个大字,落款是个朱红印章的城字。
这是东方不败第二回见到贺栖城的字,心中不由暗自好笑。这张封条上也就是那个朱红篆体的城字还算勉强上得台面,也不知是贺栖城让谁刻的印章,书法功底比他实在好得太多。
东方不败一路运起轻功向山下追去,走了没多久便赶上了贺栖城的商队。他此时已经知道贺栖城在赎回药材之后要去往河南府去,当即也不停留,穿林而过,先到前头等着。一连跟了两日,东方不败早已摸清了贺栖城住店的习惯,往往能抢先订下与贺栖城相邻的客房,在里面等上大半日贺栖城也就来了。
待到服药七天期满,东方不败一到子时便盘膝在床上坐好。他一运起玄功便发现前几日经脉中的阻滞感果然消失了。不但如此,原先的功力也从四肢百骸之中源源不断涌了回来。等十二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行功圆满,丹田中的内力已经恢复到了五成。此时他方觉得心中畅快,要不是顾忌着贺栖城还在隔壁,真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
练完功,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他自怀中取出当日贺栖城手书的改进之法,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发觉练功之时果然不似以往那般心魔剧动容易受外物干扰。等练满了一个时辰,发觉丹田内真气又有所增加,不由心头暗喜。照这个速度练下去,要完全恢复武功也不过是数月的功夫。想那贺栖城虽然为人刻薄、牙尖嘴利,改出来的东西却是好的,不如到时候让他少受些零碎的苦罢。
见天色已亮,外头贺栖城带来的脚夫已经开始准备启程,东方不败也不着急跟上,收了功法,运起轻功向小镇中心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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