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都拍手称好,当下拣着漂亮稀罕的花朵,在那瓶子里灌了些水,就把花儿插.起来了。她们也不懂得插花,只是怎么好看茂盛怎么来。
等吃过了早饭,又收拾妥当了,楚方白便留下小殷老黎看家,让杨廉庭去京城分舵处理事务,自己和张丹枫带着任盈盈曲非烟往于谦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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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是从二品的兵部侍郎,又是阁臣,于谦家却只是普普通通两进的一个小院。所谓两袖清风朝天去,于谦当真不愧对他自己的诗句。
到了门前,张丹枫前去敲门,任盈盈便抱着那个大花瓶在一边探着头等着。只是没等到于家来开门,却听见背后有马嘶鸣的声音,然后便听见一个男子喊道:“喂!那边的丫头!转过来让大爷看看你手里的花!”
任盈盈哪里会理会他,连动也不动。那说话的男子便伸手扳她的肩,任盈盈一卸肩,躲了过去,骂道:“你这人好不懂规矩!我是个女孩儿家,你也敢随意碰我的!?”
只是她一错身,那来人已经看见她怀里的冰清牡丹花,顿时大怒道:“还不快说!你这花儿是哪里采的?全京城除了我家也就只有皇宫里有这种花,旁的人决计不会有!你这花却是从哪里偷来的?”
任盈盈也没料到,难得做一次贼,竟是在大街上被主人家抓个正着。她眼珠转了转,道:“谁说只有你家才有?全京城谁家里种着什么花,你都知道?这本来就是我自己家的花。”
那男子瞧着也不过二十多岁模样,看了看任盈盈,一怔之后当即便叫道:“这是洛阳来的名本牡丹花,千金不易!当时我爹用一卷吴道子的真迹才换了十棵花苗,你是什么东西,家里就能有这花了?这分明就是你偷的!”
当下就要伸手抓任盈盈,叫道:“走走!和大爷去国舅府!我倒是要看看,家里的花儿究竟少了几朵。少了的那些,定然都是你偷的!到时候再说你怎么赔的事儿!”
楚方白冷眼瞧着,这男子初时只是一副无赖样,想必是瞧见他们在于谦家门前,而这人与于谦不对付,便寻衅找人麻烦。
只是稍后他看见了任盈盈的长相,眼中便有了淫.亵的神色,想必是动了什么歪念头,这才要拉着任盈盈去什么国舅府。
这人一看,就端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且任盈盈和曲非烟也说,花儿就是从那什么国舅爷家中采来的,能花了大价钱,只为了摆弄这些花儿的,约莫也难是清正人家。楚方白便对这男子及其全家厌恶起来。
伸手拦在了任盈盈身前,楚方白将她护在身后,对那男子道:“你却是有什么证据,就说花是她偷的?若是没有证据,便休要胡言!这牡丹花虽说少见,却也不止是你家中才有的。便是我们种了几棵,又有什么稀罕的。”
瞧清楚了楚方白的模样,那男子便不再纠缠任盈盈,转而忝着脸对楚方白笑。楚方白心中直犯恶心,恨不得直接一脚将他踢翻,却又怕这是在于谦家门口,给于谦惹了麻烦。
这时便听得吱呀一声,于谦家的大门打开,一个中年汉子探出头来,叫道:“什么人在门外吵闹?不知道这是于谦大人家么?”
等瞧见了几个人,他却是一怔,之后便大喜笑道:“啊呀!是两位恩公!快请进来!请快进来!我这就去向大人通报去!”
然后他才又瞧见了那年轻男子,顿时又皱眉道:“国舅爷府上的小公爷?您这是在我们家大人门前做什么?我们家大人可没有邀你来家中!”
那小公爷啐了一声,驱赶道:“谁稀罕去你那破屋子里头!我自和这位兄台说话,看门狗滚回去!滚回去!”
楚方白眯起眼,看着那小公爷,寻思着从哪里下针最疼。那小公爷却登时酥了半边身子似的,眼儿都饧了,色.迷迷地伸手拉楚方白的手。
却没等楚方白动作,只听见嗷地一声,那小公爷遍地打起滚来。楚方白侧头看了看张丹枫,张丹枫满脸寒霜,一只手里还扣着一把银针。眼瞧着那小公爷浑身扎得活似刺猬一般,想必就是他银针的功劳。
虽说楚方白自己也想着动手,他却寻思着要弄得隐晦些,等这人离了于谦家门口再发作,省得给于谦惹麻烦。谁知道张丹枫比他还等不及,竟是直接就动手了。
那小公爷疼得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叫骂,一边涕泪交横。幸好此时过了早集市的时间,又不到中午,路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只是街坊邻居听见了声响,探出头来看。
楚方白叹了口气,也一针过去封住了那小公爷的哑穴,然后才带着歉意问道:“保忠,这人却是麻烦了,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怎么才能不给于大人添麻烦?”
保忠道:“这是周贵妃哥哥家的儿子,平素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个不成器的纨绔,我们家大人还不会怕了他。恩公不必理会这人,叫人把他弄走就是了。”
楚方白却看着地上那人眼中阴狠神色,皱起了眉。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这样的小人,但凡是招惹了,怕就是极大的麻烦。
正寻思着要么用三尸腐脑丸辖制住了这个公子哥儿,要么就武力威胁,却又听见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师傅……”
那声音颤颤巍巍的,却有几分耳熟。楚方白回头,却瞧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站在街角,满脸灰尘汗水,污眉皂眼的,正扶着一块石头喘气。
不是朱祁钰,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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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真的搬石头去了,还真实诚啊……
楚方白嘴角抽了抽,然后才招呼道:“郕王殿下,真是辛苦您了。”
朱祁钰也顾不得脏污,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才笑道:“既然是师傅的吩咐,我并不觉得辛苦!”
这可就改口叫师傅了?楚方白也知道若是他叫了东方教主,才是大麻烦,便也不拒绝这个称呼,只是笑道:“殿下当真是好毅力。”
朱祁钰一脸严肃,道:“我既是下定了心思要习武,便不会半途而废!莫说是这一块石头,便是师傅让我搬一池子的石头,我也不说一个不字。”
他们说这两句话功夫,那地上的小公爷已经脑补了许多内容,眼珠子不停地转。楚方白故意又问了朱祁钰几句话,做出师长模样给他看,然后才解了那小公爷的哑穴,问朱祁钰道:“这人说他是国舅爷周家的公子,是殿下和皇上的亲戚。殿下瞧着,可认识他?”
朱祁钰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道:“是有些眼熟,不过……周贵妃我也见过呀,这人形容这样丑恶,倒是不像她家的亲戚。”
楚方白便摇头叹道:“他却说他是周家的小公爷,还说我侄女儿怀中抱着的花儿,是从他家偷来的呢。我们正掺搅不清,殿下来做个公断吧。”
朱祁钰便板着脸道:“这却是什么道理?你自己说自己是周家的小公爷,又有什么证据了?这花儿分明是本王从宫中摘来,送给了我这师妹的,怎么又成了你家的?”
说着,便招呼后面一直跟着他的侍卫们,道:“来人啊!把这冒充皇亲的大胆贼子拉下去,打一百大板!然后拖到街角去丢了,免得碍了我师傅和师妹们的眼!”
那小公爷从楚方白解开他哑穴便不敢说话了,此时才大叫着求饶起来。偏生他约莫是从花街柳巷回还,为避人耳目,身边没有带着小厮,也没人上来帮他说话帮腔。侍卫们也知道他身份,朱祁钰发了话,便玩笑似的打了他几下,将他拖到了街角那边。
朱祁钰这才眼巴巴地看着楚方白,道:“师傅,我也是帮着你教训了那人了……”
楚方白借了他的势,此时也有些无奈,只得点了点头,道:“殿下有心,我便教殿下一招两式,也算不得什么。殿下却是不用叫我师傅,称呼我江湖上的名字,叫我一声楚方白便罢了。殿下的师傅,楚某当不起。”
有他这么一句话,朱祁钰已经是十分高兴了。他也不强求,便笑道:“那我便唤你一声楚先生了。毕竟是我的师傅,是要好生尊重的。”
然后他才又看见了那块太湖石,转头苦着脸道:“楚先生,你瞧这石头……我还要把它搬到你住的地方么?”
楚方白叹道:“不必了。殿下诚心,我已然知道了,这石头,就……”
侧头看了看于谦家的大门,楚方白对保忠一拱手,道:“可否借于大人家的院子,暂放一放这块石头?”
保忠自然没有不应的,朱祁钰便招呼他的侍卫们把石头搬进了于谦家中,自己拿袖子擦了擦脏污的脸。进了院子,绕过前堂,正好瞧见后院有一片小池塘,他便叫人把那块形状奇绝的太湖石搁在了于谦家种着莲藕的池塘边上,怎么瞧怎么觉得突兀。
于谦此时也早已从屋里出来,拜见朱祁钰。说来这位郕王爷读书时,于谦正在在翰林院,他也算是于谦的半个徒弟。于谦便不怎么与朱祁钰客气,瞧着那块石头,直接问道:“殿下,怎么来臣家中拜访,还带了块石头做见面礼?”
朱祁钰笑道:“师妹们带来了花儿,我也不能空手啊。这石头也雅致,花也雅致,正好。”
于谦早就看见了楚张二人,只是因朱祁钰在,不过点头示意。此时听朱祁钰这样说,又称楚方白为先生,于谦也忍不住纳罕,又瞧了瞧楚方白。
只是楚方白也并不能给他答案,于谦便按捺了心中的疑问,又向朱祁钰问道:“殿下此来,是路过臣家,还是专程前来?又是有什么事情?”
朱祁钰道:“原本是路过,不过瞧着楚先生也来了你家,我便是专程过来拜访了。至于事情么……我原本是送石头去的,此时也算是送石头来了。嘿嘿,原本是同一件事情。”
于谦听得嘴角抽搐,楚方白对于这位郕王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原本偷偷瞧过他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个生养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小王爷。虽说外表看起来很是威风英武,性子却是很有些软糯的,便像是他的兄长那般,白白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