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许久的声音,“醒了?可有不适?”随后一块温温的手巾盖了上来,被轻柔而又细致地擦脸擦手。
圆睁了半天眼,看着四哥近乎专注而又殷诚的动作,眼眶一红,鼻尖一皱,委屈地喊了声“四哥……”。
四爷将他整个人都抱起盘腿坐在床沿,揉捏着他手脚,稳稳地回了句,“嗯,我在……”顿几顿后,忽地轻笑出声,
“这么牢牢地盯着我,是怕我跑了不成?别急,我们一件件来说,先告诉我你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小六晃了晃眼珠,乖乖地捏了捏自个的手脚,又从脸往下摸,一直捏到肥软的肚子时,另一只手也探了进来,被捏了好几把。热的拱了拱身,挪开些距离,撇过脸小声地回了句,“没有不舒服的,就是醒来时有些发麻,已经好多了。”
四爷又是一声笑,“怎么变的这么乖了,我拘了你一个月,就恼火地不再理睬我,自个拘自个半年就能转性了?”
说罢拍了拍手掌,外头一直候着福喜领着几位手捧托盘的丫鬟,鱼贯而入。紧跟着福喜的是一位头部低垂,看不见面容的丫鬟。
福喜先是满面笑容地捧来一杯温水,让六爷漱了漱口,随后才是冰镇过的杏仁露。
喝完手里东西,小六心里也是凉爽的很,也不再嫌身后的人时不时传来的热气了,反而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脖子,软糯地央求着,“四哥,再来一盏,好不好?”
这一番小动物般的亲昵与撒娇,让四爷自有外人进来后,就开始绷起来的脸色,有些摆不住了。
台吉这半年捎来的消息中,也有说,小六一改原先贪嘴,给多少就吃多少,极少开口说话,就像不再有东西能让他点起一丝兴趣般,让人惶恐不安。
但如今却又开始撒娇讨要,看来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想撒娇的对象没有了……
胸腔中涩然又有心疼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垂眸看了小六半响,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喝吧,这几年你的身子条理的不错,再过几年就不用再受约束了。”
小六再次接过杏仁露,也没急着喝,反而将杯盏凑到四哥嘴边,双眼水盈而透亮,“四哥也喝”。
四爷就着小六的手,喝了半盏,转手喂起。
也不知是哪位丫鬟,在如此宁和的气氛地猛地里吸了口气。
小六略有所感地望了过去,只见一长得乖巧喜庆的丫鬟,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神情凌乱地直视着自个,但又很快缩回了脖子,垂下头看着脚尖,手指不停扯动着衣角,显得有些慌张。
心中有些诧异,这么多年以来,四哥一直不喜丫鬟近身伺候,就连斟茶倒水,铺纸研磨这种琐事都是让贴身谙达伺候的。而且四哥在所有阿哥里,算是最重规矩的,身边的人根本不敢马虎,更别说这种无视身份,窥视主子的举动了。
而且也有别与其他丫鬟规制的朴素,不打眼,她的小两把头上不但插了支宫敕的蓝蝶绢花,还别着一支口衔红宝石的赤金朱钗。
小六歪头想了想,觉得她大概是额娘为四哥准备的房里人,才会有别于她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打量起了屋子,这时小六才惊觉这儿的摆设全然陌生,并不像是在缀锦阁:
满眼的大红幔幛、大红锦被,散发着新制光亮的红木用具,原先四哥所喜好的沉稳内敛的摆设,全部都系上了大红绸子,看上去颇具喜意,呃,还有些滑稽。
再回头看了几眼床内挂着的饰品,全是百年好合,百子千孙,同心同德等绣满喜庆纹样的荷包,与结成各样期盼的络子、穗子。心中悚然一惊,一把推开身侧的人,就往床下爬,“四哥,这,这是你的喜房?怎可让我睡在上面”。
四爷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将人拉了回来,弯腰替他穿好鞋子,才拿手指点着刚才发出声响的丫鬟,语气淡然,
“宋氏,昨晚借着收她为格格,才将你改头换面,与她一道接入我府里的。如今是我的丫鬟,后面这些是早□□好了,是为福晋准备的。”
又转头对宋氏点了点地面,看到人恭恭敬敬地跪下,才动了动嘴皮子,“福喜,她的规矩谁教的?”
福喜那时候正忙着递巾子,也没注意宋格格的无礼举动,只听见了声细小的吸气声,伺候好六爷,看他去喂四爷了,才回头去看。
谁想气氛就此凝重,而四爷一直冷冰冰地盯视著宋格格。
就算不懂下人的细致规矩,也是为官小吏的品格出身,该懂的,该守的,也是应当有的。如今主子这么一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躬身回了句,
“本要让管事嬷嬷稍加提点的,但宋格格再三强调在六爷那两年已学了不少规矩,能伺候好俩位爷……”
四爷不想听下去,手指敲了敲床栏上的百子木雕,打断道:“让管事嬷嬷好好教教她,慢慢教,等学全了再来。”
宋氏大惊,绝对不要像在缀锦阁那般,和待发修行的妙玉女尼日夜清寡,又毫无期盼地过日子了,就算才惊技绝又如何,一头青丝付与清冷的青砖与永不会说话的慈悲菩萨,那是最可怜的归宿。
若是这么一打发,福晋一来,谁还想的起自个。过于惊惶的宋格格,已完全忘记了进府后,四爷说的那番话,幸好她还记得哭喊求情只会让男人更加厌烦、
抬头时一双眼睛盛满泪水,央求地看向四爷,希望爷能怜惜一二。细小的抽泣,半张着的红唇,无声地滚落的泪珠,还算姣好的面庞更是染上了焦急的神色,就如初绽犹带水露的鲜花,在风中摇摆,欲求呵护。
只可惜这一千娇百媚,柔情似水的动作在四爷眼里,却还不及小六抬手去敲那些喜盒,喜奁,好奇地想一探究竟,却一直在迟疑的神色来的吸引人。
四爷收回落在六爷身上的目光,嘴角微勾,对着宋格格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刚抬了抬手指,欲要让福喜将人送出去,却见她竟然爬到小六脚下,虽然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磕了三响头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四爷脸色一黑,低喝了句,“宋格格!”
宋格格听得这一声警告意味十足的呵斥,眼泪是成串的往下掉,心中有些绝望,还想能得六爷帮助,哆嗦着身子硬是没动身。
四爷没再说什么,福喜机灵地上前拉起宋格格,就要往外带,但宋格格僵着,也不好拉扯过分。
就这么一耽误,还有宋格格不吵不嚷的态度,倒是让六爷转头多看了一眼,也看出点门道,依稀想起点事情:
前年还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在额娘那瞧过那么一眼,额娘面对流言蜚语,死活都要往四哥屋里塞人,还夸赞她‘人长的乖巧喜庆,一双眉眼笑起来就如弯月般明亮,行事也是稳稳妥妥、宠辱不惊,做个伺候的人也是够的’。
作为伺候两位爷多年的福喜,察觉到六爷明显在神游,四爷虽面无表情,也是不在状态,甚至还有丝紧张。
就赶紧劝道:
“宋格格,随我去管事嬷嬷那吧,您聪慧伶俐,也就几天的事,学好了再来伺候爷,您也轻松,爷也舒坦不是?”
宋格格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跪在地上磕了磕头,默默地垂头跟着福喜走了出去。
人都退了后,小六一改先前尴尬的样子,又歪入四哥怀里,戏谑地说着,
“四哥,行啊,本来是要收做房里开蒙的,结果你硬是塞我那,变成我的丫鬟。现在又把格格再次变成了伺候的丫鬟,额娘要是知道了,怕又要拿你撒气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四哥偷人的本领不错,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弄进府里了。对了,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你总不能也用同样的法子,送我个暖床格格,再来一次吧?”
四爷挑眉,稳重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坏笑,拿中指蹭了蹭小六的嘴唇,直到艳丽的才互贴着脸颊说着,
“我当然行,偷人必须行,而且你也不用回去了,这里位于我书房后面,闲杂人等不可能进的来,至于你那,我已经塞了个西贝货了,你安心在这陪我。
嗯,暖床格格?你竟然也知道暖床这二字了,看来四哥不在跟前,倒是懂了不少,不错不错。今晚你替爷暖床。”
小六撇嘴,状似嫌弃地一把推开四哥崩坏的脸,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离不开爷,不过这里既然不是婚房,为何布置成这样,这红艳艳的一片,看着热的慌,爷不要住这里。还有大热天的,四哥竟然要求暖床,疯了吧?”
四爷一把扭住第一个敢当面称爷,又满脸鄙视与怀疑的家伙,不由分说地抱起就往屋子后头走去。
小六也毫不客气地踢腾着双腿,拉扯着四哥的脸颊,竭力闹腾着将十个指印都印上去。但奇怪的是,一路闹下来只见脸色绯红,却不见出汗,反而能感到一阵多似一阵凉爽。
有些困惑地顿住了手,扭头后看,当看到后面的通道,目光所及之处全都嵌着青石板,不开窗,如一个地洞般幽深且越走越窄。每隔数十步,就有一捧火盆的小瓷人出现,也不由地瞠目结舌。
过了老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搂紧四哥的脖子,感受着四周冰寒的气息,闭上眼睛,将腿也缩了缩,尽量贴着四哥的身体,声音也压的极低,唯恐惊动这灯线昏暗的深处跳出个什么野兽,妖魔鬼怪来,
“四,四哥,这,这是哪,也太凉快了,我们,我们出去吧……”
四爷低笑了声,看着在阵阵回声中,再次被吓的团成一团,拼命往身上挤着的某人,忽地一松手……
这毫无预兆的松手,让小六吓的半死,双脚刚一落地,就惊呼着,如猴子一般双脚跳起,紧紧缠住四哥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带着哭腔喊着,“四哥,你再这样,爷真的不要再理会你了,爷要回去……”
四爷心情大好地抚了抚小六的后背,调侃道:“真不要往里走了?挖的很深,有珍宝啊,要不你再坚持会?”
小六再度紧了紧手臂,声音发闷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