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是来讨债的。”莫雨出手不重,但很快,与穆玄英的对招似乎让他觉得很愉悦,声音都隐约带着一丝笑意,“你们抢走的那一个月的存粮,谷里人可天天都在惦记。”
“那我呢?”穆玄英突然胸一挺,直溜溜就往莫雨掌上撞。莫雨大惊下赶紧转向收招,下一刻腰上一紧,被穆玄英抓着空隙拦腰抱了起来。
不怕流氓没文化,就怕流氓不听话。
喊放手也不放,莫雨被穆玄英搂着腰压上床,深深觉得这架没法打了。
“小雨哥哥,”穆玄英贴在他耳边问他,“那我走的这一天里,你有没有时时惦记我?”
“毛毛,毛毛!恶人谷趁夜劫粮,你……”月弄痕拿着火把推门而入,往床上一看,愣了下,“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穆玄英和莫雨面面相觑,过了会伴随更大的一声“砰”,月弄痕一脚踹开门,手上火把直接丢了过去。
“月姐姐冷静!”穆玄英眼疾手快,赶紧接住,甩进旁边水盆。心想这月姐姐跟沈老丐真不愧是十几年前的一家,烧人的手法都一样样的。
“你!”月弄痕手提大刀,怒气值蹭蹭上窜,配合出身,果然威武霸气。
“小疯子由我牵制,月姐姐你放心!”穆玄英话还没说完,莫雨已经一个翻身,反压上去,穆玄英哪能让他如意,当下手脚并用,扳回局势,再占上风。
月弄痕看着这俩在床上越滚越紧越滚越团越滚越不可开交的状态,哪还讲得出话,捂着眼睛拎着大刀,默默退了出去。
恶人谷这次行动,充分发挥了己方的优势,首领一对一,人多打人少,很快就完成任务,推着粮车奔回老家。
吃的事,向来大,不可小。王遗风对此高度重视,但做战前动员,其实也就说了四个字。
“对面有肉。”
就这四字真言,不知激荡了多少人干枯呆滞的心灵。
当夜,王遗风亲临西昆仑营地,远远可见己方人马浩浩荡荡,更有兽王怒气挥洒万兽奔腾,所到之处冲刺打拼毫不畏惧,连吃带拿毫不手软,不禁由衷感慨,威武兮我大饿人谷啊……
一场大战,战果丰硕,众人欢声笑语,受点伤沾点泥那都是小事,就算破相也能当整容一笑置之。只是少谷主的状态委实有些狼狈,不仅白袍破的不太美观,脖上的痕迹更是红得很不雅观……
又过了一天,听说那个穆玄英终于启程回了浩气盟,恶人谷上下不知道为何,集体心里松了口气。
总而言之,走了那朵浩气的蓝,恶人谷的天又是红红的天,恶人谷的人又是自在的人。每天吃饱喝足,打架收租,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一切回归正轨,王遗风心情舒畅,吹了会风,喝了点酒,觉得值此当下,可高歌一首。
除了年老有些耳背的肖药儿,在场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陶寒亭刚回到雪魔堂,就被属下神色复杂地请到了正厅。
陶寒亭向来节俭,正厅其实没多少东西,几把侧椅,一张主座。
主座倒是很气派,雕花木,镂云纹。
现在飘逸的云下还多了一排飘逸的小字。
“穆玄英到此一游。”
后面居然还刻了个小小的太阳,可见其心情之灿烂。
陶寒亭默默掰断了手里的豹尾鞭。
莫雨回到小少林,只觉得这里安静得有点奇怪。
陈和尚的那张床原来不在意,现在才觉得真的是太大了,一个人躺上去,空荡荡的。
脖子上隐约还有点刺痛,莫雨很自然地就想到那天,夜色正好,气氛正好,正好得就好像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难得而美好的夜晚,穆玄英压在他的身上,明明已经脱去稚气,却仍喜欢像小时候那样腻着自己问:“小雨哥哥,我走了后,你会不会时时惦记我啊?”
会不会啊?会不会嘛……
莫雨起身走出屋外,举目南望,烟云茫茫。
穆玄英扒着车窗看风景,还总回头看。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那晚激斗中军师不小心摔下马伤了腿,穆玄英护送他回浩气盟,一同坐了马车。
翟季真一路都在盘算回去怎么向盟主报告,于是询问穆玄英;“这次深入恶人谷,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收获很多啊,特别多……”穆玄英说着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与军师视线相对,彼此心领神会。
想到盟主踢他过来时那气血翻涌侧额绷筋的脸色,翟季真觉得这报告他必须好好斟酌斟酌。
再看穆玄英,依旧是那张灿烂到没心没肺的笑脸,顿时只觉像他这样的人,做出点什么想得到或想不到的事,其实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想来对面也是同样,一切的一切,都正是发生的刚刚好而已。
(完)
番外(二)
片段
旧景人复还
与狼牙军决战,浩气盟配合唐军大胜而归,这前四年,后四年,砍来杀去叠八年的战乱,终于要终结了。
头顶凯旋光环,穆玄英人爽马也撒欢,一路哒哒哒扬着漫天的尘土就赶回了蓝帐大营。
下属只来得及接过他甩下的头盔,一抬头,就见年轻的天狼坛主缰绳一提,策马掉头。
“坛主?”这显然是撒欢还没撒够的节奏啊。下属想去拽他的缰绳,结果慢了一步,只摸了一手的马屁股。
“坛主!”没办法,赶紧跟在屁股后面追着吃灰,“你要去哪里!”
穆玄英外袍飞扬,声音高亢嘹亮:“回家,办事,要紧的!”
不知道为啥,下属觉得每个词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完全不懂。
还挺值得回味的。
稻香村远在大营数百里之外,只是穆玄英□□骏马一日千里,到达时,正值日落西山,黄昏铺漫天。
昔日的安详平和淹没在浩浩战火之中,然而颓废潦倒间,仍能寻到记忆中的山水小桥。
远远望去,视线中一人白衣散发立于屋前,暮色渲染,落落满身。
恶人谷战场距离较近,所以莫雨比穆玄英早来一步。
闲来无趣,四处勘察地形。
梯田上早就没了稻子,只剩下杂草历经八角寨和前朝叛军两代恶霸,越发的体魄健壮意志顽强,这些年不屈不挠,硬是靠自己的双脚扎出了一片天地。
莫雨静默不语,观村落方圆十里无人,水声风声虫鸣声,回荡于世外之境。
然后就听背后有人纵马奔腾,犹如一羽破空之箭直插而入。
莫雨回头,穆玄英在他面前勒马,□□一声长嘶。
赶得急,马在座下喷气,他在座上喘气。
呼哧呼哧,压过一切外来之声。
穆玄英落地,一巴掌拍走了马,然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莫雨失笑,正准备看他咧嘴嘿嘿打招呼,哪知眼前突然一暗,紧接着视线倒转,双脚悬空。
穆玄英跟猎食的狼似的,两臂一揽,把莫雨扛上肩头就踹开了门。
颠了几步用力一甩,干脆利落,直接把人抛上了床。
莫雨被晃得脑子发晕,这天塌了地陷了,穆少盟主,要耍流氓了……
他撑着胳膊支起身体,那边穆玄英已经跟着爬上了床,居高临下,把他箍在两臂之间。
床是大床,长过八尺,宽逾七尺。
然而莫雨在他的阴影之下,无路可退。
位于稻香村中心的这间屋子前水后山,大小一般,唯有这床是又大又软又结实,一看就知出自知情人更是贴心人之手。
在搬床工莫杀心中,穆玄英是只小狼崽,看上去无害,骨子里彪悍。
进可吃干抹净,退可装傻卖乖,莫杀拦不住弟兄大和谐的一统局势,只能拼上保姆的自尊,给少爷多谋求点福利。
大一统下不分你我,福利谋完,获益者二。
穆玄英似乎还没从长途奔波中缓过劲来,他的胸膛在激烈地起伏,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莫雨被灼得脸部发痒,刚侧过去,就被粗糙的手指握住下巴,掰正回来。
自浩气与恶人随着战局变化,从合流一处到分战两地,已经整整一年了。
不得相见时,咫尺都是天涯。
莫雨不善言辞,此时笼罩于穆玄英的气息中,更是喉咙发哑,恍然以对。
而以穆玄英的性格,居然也没有说话。
静默间,他只是看,看着莫雨的眼睛,看着他的唇。
直到右手环入他腰后,沉下身体拥上去时,莫雨才自耳边听到他低哑的一句话。
“小雨,我好想你。”穆玄英咬着他的耳廓,一把扯下他的腰带。
“我好想见你,还想上你。”
莫杀的观点本没有错,穆玄英是个狼崽子。
但那是数年前留于恶人谷的印象,如今世道变迁,连皇帝都换了人,这点印象也早该过期了。
安禄山的军队号称狼牙,那么把狼牙打得嗷嗷叫的穆玄英,自然比狼还要凶狠。
莫雨深陷进床褥之中,像溺水的人寻到浮木一般,抓紧了穆玄英的肩头。
穆玄英身上还带着刚下战场而未散尽的战意和杀气,随着他猛烈的索取而狂放激荡。
莫雨被他撬开牙关,深入口中攻城掠地,像要吞噬一样,几乎被吻得窒息过去。
“毛……毛毛!”莫雨在间隙中挣扎喘息,“你这是要做,还是要杀我?”
穆玄英愣了一下,盯着莫雨被他啃得都泛出了血色的唇,片刻,垂首微微一笑。
莫雨感受到穆玄英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这个见面就如凶兽一样的弟弟,此时露出安伏的姿态,拿额头蹭着他的颈窝,低声呢喃:“小雨,我就是太想你了,太想了……”
“你都多大了……”莫雨被他蹭得脖颈发痒心里发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想你。”
穆玄英猛然抬头,狼一样棕色的眼睛像燃起了火苗,突突地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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