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却笑了,他道:“为何一定要分开?”
叶孤城的目光里若有星火冉冉。
他道:“我该走了。”
花满楼道:“我也该走了。”
叶孤城道:“你不该去。”
花满楼道:“有些人既然来了,就不该不见而走。”
叶孤城道:“既然走了,便应做从未来过。”
花满楼却道:“既然来了,怎么可以算做从未来过。”
叶孤城凝视一刻,道:“有时候太执着,便会后悔。”
花满楼道:“但若有疑问,便不如后悔。”
叶孤城终于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会同陆小凤成为朋友。”
花满楼道:“为什么?”
叶孤城道:“因为你们太不同,又太相似。”
花满楼道:“就像你和西门吹雪?”
叶孤城很少笑,但他终于轻轻的笑了。
他并不是因为花满楼的话而笑,而是因为花满楼和陆小凤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不同。
花满楼道:“盼他日再见。”
叶孤城道:“同盼。”
他虽然说得比花满楼晚,离开的却比花满楼早。
他消失在雨幕里。
花满楼已经走入雨幕。
大雨倾盆。
雨点在花满楼的身上开出无数花朵。他的素衣淡衫像是又画上了一幅水墨丹青。
他却依然是个佳公子。
他掠出数丈,穿梭在雨幕里。
他来找一个人。
一个已经许久未见的人。
一个如隔三秋的人。
雨水本该混着树木花草与泥土的气味,但此时的雨,却激荡狂烈,如心中有万千的话,有无尽的宣泄。
雨如人心。
路却是那条路。
花满楼能感觉到陆小凤的存在。
那是一种久未割舍的默契,一种心灵相通的意念。更有一种暗藏其中的危险。
他与这种气息相近。
他们从未远离。
这样的大雨,街上已无人。
没有人会任自己淋在雨里。
也没有人忍心让这样一个人淋在雨里。
花满楼似乎已经忘记与他同行的,还有这瓢泼的雨。
陆小凤却已经无法阻隔这场心如狂雷的雨。
一把伞出现在花满楼身边。
一把伞是无法遮挡这样的大雨的。
但它却依然出现在花满楼身边,它穿过密集的雨帘,置在花满楼头顶。
哗啦啦。
如小溪流被阻隔,变成一道小瀑布。
他们忽然静止了。
心声已经超越了雨声。
心如狂雷。
他们如此之近,却隔着一道雨伞保护而形成的雨帘。
陆小凤道:“花兄。”
他仿佛已经哑忍了太久,心胸也仿若爆裂开。
他似乎除了这两个字,他已经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词。
花满楼竟没有说话。
他的耳朵里被雨声灌溉。被雷声震动。被风声溢满。
然而,这一切却无法掩盖熟悉的声音。
亦无法掩盖所有的真实。
他终于道:“想不到陆兄竟学会了司空摘星的手段,凭空摸出一把伞。”
陆小凤在来之前绝不会带伞。
此刻要买一把伞却实在不易。
陆小凤道:“想不到花兄这样的公子出门,却任自己淋在雨里。”
他们虽然是这样说笑着,但心口激荡,绝不会比这雨细半分,慢半分。
而他们的身手也绝不会慢一毫。
花满楼如同在雨里写了一张劲豪的书法,招不致命,却激荡。
陆小凤并没有躲开。
他出手,他便接招。
那把伞终于落在地上。
雨幕凌厉,雨中人却早已无雨。
花满楼道:“为什么?”
他从不是一个会问为什么的人。
陆小凤也绝不是一个会回答的人。
他们说了他们从不曾熟练的话。
陆小凤道:“没有为什么。”
他的手忽然一动,他已经跃起,手上却又回握了那把伞。
他将拿伞甩开,在空中落出一朵花。
花满楼的手已经疾驰而致。
陆小凤忽然贴近他,靠近他的手掌。
花满楼的手离他的心脏只有半分。
本要远远大于半分,但陆小凤太快,已经移近了只有半分。
花满楼的手猛然撤了回来。
他的脸上已经发白。
他已经不能动了。
他在撤手的瞬间,就知道他已经不能动了。
陆小凤在此刻已经点住了他的章门穴。
陆小凤终于道:“花兄,你终不忍心伤我。”
雨水顺着花满楼的脸滑下来,皆又混入雨水。
花满楼道:“原来我竟伤了你。”
他终于想到了些什么。
他的手在一月前并没有收回来,而是点住了他的心脏。
灵犀一指。
他用灵犀一指伤了灵犀一指的主人。
在那个他无尽痛楚的黑暗里。
在那个将他吞噬的折磨与无助里。
而那个人,却是他一生中最为亲近的朋友。
他原来已经伤过他。
陆小凤道:“你不该出门寻我。”
他轻轻的捡起那把伞,依旧撑在花满楼身前。全然不管他此刻已经被雨浇透,像是一个落汤鸡。
一个像落汤鸡一样的凤凰。
花满楼却问道:“你的伤,有无痊愈?”
他终于还是挂心于他。
他并不在意陆小凤点了他的穴道,却终究挂怀他曾与陆小凤的伤痛。
陆小凤道:“它很好。”
他忽然拿起花满楼的一只手,轻轻的靠近他的心脏。
纵然花满楼没有被他点中穴道,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他的手再次放在他的心脏上。
一个稳健有力却如狂潮般的心脏。
花满楼的手有些凉。
陆小凤忽然丢了伞,一把抱起花满楼。
他将他抱在怀里。
比他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诚挚。
他却忽然又有了一丝心痛。
这个时候,他本不该心痛,也绝不该是心痛的时候。
他道:“你本不该来寻我。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我。”
他本想用手拂去花满楼脸上的雨水。
但他发现他两只手抱着他,竟无法再腾出手去擦去那雨珠。
花满楼被雨淋湿,身上却散发着淡淡温热。
他此刻有了一丝僵硬。
他又想起了那日。
那个痛苦无望的黑暗。
那些刻骨撕心的痛楚。
他忽然道:“陆小凤。”
他的声音里除了疑惑亦有难以遮掩的痛心。
陆小凤道:“我总归要伤透你的心。”
他忽然跃起,怀抱着他,飞身消失在磅礴的雨幕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又到了每日捉虫的时间了~
第46章 梦竹阁(上)
雨打苦竹苍翠客,风吹寒松夜归人。
竹行深处便是一处小宅。
小宅一旁又有一处竹阁。
相去十余米。
陆小凤是个很有风度的人,若他进一间屋子,一定会敲门。
如果不敲,他便已经从别处到了屋内。
他从不会用脚去踹开一间门。
他此刻已经腾不出手。
他也没办法从别的地方跳进竹阁。
他微微转身,用后背轻轻一推,竹阁的门便开了。
他慢慢的走进去。
放下花满楼。
水珠从他们身上落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们全身皆已湿透。
像是两个刚从河里爬出来的人。
花满楼无法动。
他站在那里,仿佛脚下生了根。
他们并没有说话。
雨依然在下。
清新的竹香蔓延开来,花满楼却闻不到。
他忽然叹口气,道:“原来你带我来竹阿婆的住处。”
雨打苦竹。
即便无嗅,却琳琅有声。
陆小凤道:“想不到今天会下起雨。”
他看着窗外,忽然一跃而去。
花满楼此刻唯有听这一方竹林雨。
雨打苦竹,但竹却无心,那究竟是竹苦,还是雨苦?
雨打苦竹竹阿婆。
花满楼不会见到竹阿婆。
竹阿婆并不见客。
只要有人来了,她便会离开此地。
竹阁无人,屋舍无人。
一个苦心的人,是不愿见旁人的。
她既不想别人见她的苦,更不愿她来看旁人的甜。
花满楼见不到其他的人。
这里只有一个人。
只有陆小凤。
一个说要伤透他的心的陆小凤。
灵犀一指的指力非凡,花满楼要冲开穴道需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以做很多事。
门又动了,一个人跃了进来。
陆小凤!
他手里拿着两套棉布衣裳,一条布巾。
花满楼道:“这样的雨天,你不该逼她走。”
陆小凤道:“这样的雨,正是听竹的好时节。”
花满楼道:“竹阿婆听的竹已经足够多。”
陆小凤道:“淋的雨也并不少。”
花满楼不再说话。
陆小凤拿着布巾,轻轻的擦干花满楼的脸。
雨水将他的头发与脸颊都沾湿了,带着一种袅然的清润。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都能听见。
他将他的发与颈擦干,期间呼吸交错,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度。
并非是温暖,而是一种烫。
一种难以抑制的烫。
他终于放下布巾。
花满楼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出卖了他。
他的心如他的呼吸一样茫乱。
若再早先,或许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茫然无措。他也尚可当做一种亲昵与体贴。
但他被他点了穴道。
而在他们上次相见,已然肌肤相亲。
陆小凤的手移向他的衣带。
他的衣里也都是水。
那是方才的雨。
他解开他的衣带,将他的外衣脱下。
花满楼蹙着眉。
他望不见他,他却混沌无解。
他道:“陆小凤!”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与慌乱。
他本不该如此。
陆小凤轻声道:“你周身都已湿透了。”
他说着,又去解他的里衣。
有未擦净的水珠顺着花满楼的颈流入衣里,汇入贴身的衣物。
里衣贴着花满楼温热的身体,冰冷的雨混着体温,还有一种极动人的吸引。
陆小凤望着他紧蹙的眉,望着他此刻清俊的面庞。
他忽然伸出手,极快的点了他几处穴道。
即便花满楼此刻看起来平静,亦或者强自平静,但陆小凤知道,花满楼一直在冲解穴道。
几乎竭尽全力。
此时,他终于再不能解开。
陆小凤道:“花兄,今日我如何都不会让你解开穴道。”
陆小凤封了他的真气。
他的真气无法运行。
解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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