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道:“来不及了。”说着,便走入那铁犁木段之中。
但他只走了一步,却有人已经来到他的身旁。甚至比他还要快上一步。
花满楼!
他竟挡在了他的面前。
皇帝道:“为何?”
花满楼却道:“不知道朱瑞知不知道皇上曾走过此阵?”
他这样一提醒,皇帝却愣住了。
他的脸色变得不再好看。
朱瑞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若知道,便料定皇帝若再走,一定会按曾经的阵法而行,又怎会再维持原样,任他走到机关所在?
花满楼道:“如今,已经再不可耽搁。”
他说完竟一下子跃入阵中。
但阵中的人却并非他一人,竟有两个人都跃入此阵!
那个人当然是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花兄,我便知道你会如此。”
花满楼笑道:“陆兄,你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会心一笑。
皇帝望着他们两人,眼里竟有了一丝动容。但随之,他那眼神已无比坚定。
他道:“入阵十步,有东西岔口,勿看眼前,向东北而行。”
陆花听罢,欲并肩而行。
皇帝又道:“魏子云,带其他三人在他二人身后保护。”
魏子云担忧着看了他一眼。若要他们离开皇帝,岂不是将皇帝至于无人保护的危险之中?但见他目光之坚,只好道:“皇上,请保重龙体。”
皇帝道:“朕知道。”
他又道:“原阵中八处死局在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乾六、兑七、艮八、离九。”
花满楼道:“谢皇上。”
陆小凤道:“事不宜迟,我们走。”
他们入阵十步,陆小凤直觉其中实在黑暗难辨,不料此时竟有隐约光线,对向东西方向。
陆小凤道:“若不是皇帝告诉我们,恐怕我们要多绕几个圈。”
花满楼道:“九宫八卦阵最难走的便是坎位,若找错了,恐怕永远都走不出去。”
陆小凤道:“花兄,你猜,朱瑞会不会改变坎位的位置?”
花满楼想了想,问道:“陆兄,如何能让一个人毫无防备,深入险境而不自知?”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道:“就让他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化,如他所想走完全局,只在最后一刻,改变机关,让他毫无戒心的送死。”
花满楼笑了。
陆小凤也笑了。
若朱瑞真要害皇帝,恐怕亦只会让他在最胸有成竹毫无戒心之时,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命丧此地。
他们不再管那两处光源。只寻东北而行。想不到那黑暗之中竟有一条暗路,暗的如同无路,却偏偏能让人走过去。
花满楼顿了顿,道:“陆兄,方才十步之处有一个暗板,应该就是坎位。”
陆小凤点点头。他跃回那处,猛一落地,劲力都在足上,只在瞬间,他又弹了出去,好像他脚上装了弹簧,又似乎他本身就是一发机簧所在。
干净利落,敏捷迅疾。
只听暗板一响,沉了两寸。
魏子云他们跟在两人身后,皆全力而行,不敢有半分放松。
陆小凤与花满楼便向东北而行,走了三十步,竟觉又有光亮之处。
陆小凤道:“又有两处岔路。”
花满楼停了停,道:“陆兄,这两处岔路是不是依旧指向东西方向?”
陆小凤点头,道:“是。”
花满楼摇头道:“不对。”
陆小凤道:“哪里不对?”
花满楼道:“我们应该走向坤二,可是若三十步便是坤二所在,这个九宫八卦就太小了,根本不足以发生大的奇门变化。”
陆小凤道:“是不是我们走错了方位?”
花满楼摇头道:“不会,既然坎位已定,九宫八卦便不会更改。即便有无数变化,但其中八位却不会改。”
陆小凤道:“或许这里不是坤二?”
花满楼闭目,片刻又道:“我们向正北走,若我算的没错,这里是兑七,千万不要睬下兑七的暗板。”
陆小凤点头,两人避开光源,向正北直走。
往正北走了二十步,终于又有光源闪现。
陆小凤道:“坤二。”
花满楼道:“绝不会错,踩下暗板。”
陆小凤将暗板踩下,果然那处沉入两寸,并没有什么机关变化。
花满楼道:“我已知晓如何走过八位。”
花满楼虽是这样说着,声音已经略显疲乏。他受了内伤,此刻仍要如此奔波,身体自然不会好。
此刻阵中漆黑,陆小凤轻握住他的手,指间热度传递,心意已然想通。
花满楼道:“从兑二向东南走三十步,便是中位,不可停,向正西走二十步。”
陆小凤已懂,两人便如此而去。
时间渐渐过去,皇帝站在阵外,此时阵内方位大动,不知阵中之人究竟如何。
却有人走到他的身边。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道:“陆小凤他们去了阵里?”
皇帝点头。
他道:“无极真人在何处?”
司空摘星道:“他不见了。”
皇帝道:“不见了?”
司空摘星道:“不见了。”
皇帝没有再问。
天下间很少有司空摘星跟丢的人,若司空摘星说这样的人不见了,那他便真的不见了。
司空摘星又道:“事到如今,很多事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的确是如此。皇帝从一开始立顶天阁,步步精心设计,如今佛珠皆在,南王已死,而他却也被困在顶天阁之中。
皇帝道:“有些事只有做了才知道重不重要。”
他却又道:“但今日,朕已得到更多。”
司空摘星不再说话,他忽然一跃,就要跳入阵中。
皇帝却道:“若他们受了伤,是再多一个受伤的朋友好,还是有个高明的朋友照应更好?”
司空摘星停了下来。
此刻,陆小凤已经踩下震三、巽四、乾六、兑七,只余艮八、离九。
待他两人走入兑七,踩下暗板,陆小凤道:“设计这阵的人一定是个迷糊人,只让人兜圈子。”
花满楼道:“八卦九宫其中的玄妙可非兜圈子这样简单。”
陆小凤道:“我已知道艮八如何走,从兑七向西南三十步,到坎一,再向正西走二十步,便是艮八。”
花满楼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兄喜欢聪明人。”
陆小凤笑道:“因为我便是聪明人。”
他们走入艮八,向正北走二十步,又向东北行三十步,终于寻到离九。这便是八处死局的最后一个暗板。
陆小凤道:“踩下这一个,便可回到中宫,打开机关。”
花满楼脸上带着笑。
他此刻本该放下心来,但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着无可预计的危险更近了。
陆小凤踩下暗板,八处死局皆已打破,并无机关响动之声,可见他们的判断的确没有出错。
花满楼道:“现在八宫暗板已连,终于可以打开中宫。”
他们沿着正南方,向中宫走去。
二十步。
陆小凤轻声道:“花满楼。”
花满楼点头,轻声应了。
陆小凤又道:“真是好名字。”
花满楼却道:“陆小凤。”
陆小凤道:“其实我更愿意你叫我其他的名字。”
十步。
花满楼笑道:“陆小鸡。”
陆小凤笑了。
他道:“都说花满楼是最温柔体贴的公子,可别人不知道他已经同旁人学坏了。”
花满楼道:“同谁?”
陆小凤道:“一个坏蛋。”
二十步已到。
陆小凤一跃,已经弹向中宫暗板之处,花满楼却不再有笑脸,他一动不动,紧眉而立。
魏子云四人已到花满楼身后,神情更是紧张。
暗板响动,顷刻间,巨石覆顶而下,如锤击落,暗器密如急雨倾盆,烈如狂雷呼啸,皆向他们击来!
第90章 尘归尘(上)
动,只在一刻!
暗器而动,巨石而动,人亦动!
但陆小凤此刻却不能动了!
他踏下暗板那一刻,双脚竟被一条连环锁扣住!
那连环锁之精妙,非在暗板之下,却在暗板两侧,非踏下暗板不可出,但若踏下,暗板下落之时,连环锁便出,若逃,暗板便不可踩下,机关无法开解,若不逃,如何也避不开这连环锁。
竟是这样的机关!
头上巨石却泰山压顶一般,向他猛然砸来。
任何人也逃不开!
若被那巨石砸中,恐怕要压成肉泥。
陆小凤双手一托,已无暇顾及暗器所在,直将双目紧闭!
那巨石坠在他手上,几乎将他双臂骨骼震碎,痛若碎骨。
如此重压,直觉血气翻涌,嘴里几乎要喷出血来。
无数暗器却更向他打来!
他脑中只想道:“被这暗器打死,也好过被压成肉酱。”
但只瞬间,他便知不对,他竟觉无事!
却见魏子云、殷羡、屠方、丁敖四人竟一人抬住巨石一角,将那巨石一齐托住。
他们四人身上染血,皆是暗器之伤。
却各个坚韧如山,若顶天四柱一般,将那巨石稳然托住!
暗器在此刻竟已经停了!
陆小凤脑中一片混沌,却并未撤开双手,他知,这巨石之重,他若不托举,魏子云四人恐怕更加艰难,怕要不能支撑。
他心中一惊,忽然道:“花满楼!”
花满楼!
他怎么样?
极轻微的碎裂声传入他的耳朵。
轻的像是叶面上滑下的露水。
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花溅泪!
陆小凤并没有中暗器。
他只被锁住双脚,巨石所压,身上却并未中一枚暗器。
但他的心此刻却都要碎了。
他的心已经碎了。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花溅泪碎过两次,一次,花满楼曾热泪倾洒,而这次,陆小凤却已然心碎。
一丝光渐渐的出现在眼前。
那并非温暖的阳光,而是温柔的月光。
月光温柔,可以倾洒淡然的情,抚平伤痛的心。
倒塌声传来,八宫的铁犁之墙都已倒塌,九宫八卦阵的外墙皆已破碎,此阵已破。
又是一阵响动,却是金铜声响。
金钟壁的机关已被开启,那将众人困在绝境的铜壁终于收了回去。
月光,已经投过窗,漫了进来。
陆小凤却再不管那些,他的眼睛只在找一个人,那个此刻他心中唯一牵挂的人。
血从花满楼身上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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