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净亭笑着摇摇头,走到花架那边,坐下,我才注意到那边放着桌子和两把椅子,我也走过去,坐下,无视艾净亭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空气里的花香混上阳光的味道让我昏昏欲睡,艾净亭的呼吸声很轻,却清晰可闻,像安眠曲。
“莫染。”艾净亭声音轻轻的。
“恩。”我迷迷糊糊的回答。
“会感冒的。”她说。
“不怕…”我轻轻摇着头,之后花香被她发梢的香气替代,她轻轻弯着腰,挡住了我身前的阳光。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睁开眼,看到她的头发映着光,脸上淡淡的笑,我差一点就要吻过去,好在我把这动作换成了揉眼睛。艾净亭站起身,逆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困了?”
“不,只是太暖和。”我笑笑,摇摇头,然后起身,看着她的眼睛。
“有一些花只能呆在温室里。”艾净亭顿了一下,“下去吧,油漆工该弄的差不多了。”她转身,紧了紧披肩。
“艾净亭。”
“恩。”
“什么时候会搬过来。”我跟她身后,拉开门,走下楼梯。
“你想我搬来?”她停住,站在下一节台阶看着我。我往下迈了一步,站在和她相同的地方。
“是。”
她笑笑,点点头,“我知道了。”
油漆工离开了,留下一屋子刺目的烟,艾净亭送我到院子里。
“过年后见。”她如是说。
我点点头。靠在窗前看着艾净亭的车开出院子,喝了口冷却的茶,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舌尖上。沉默了好久,下到地下室,打开灯。图样早就画好,也该动工了。刻累了,就坐在躺椅上晃晃,休息好了,就拍拍身上的木屑。雕刻,哪怕只是刻在纸上,都要求心静手稳,我像把自己泡在茶里,一点点下沉,躺在杯底看着晕黄的灯光。
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清晰的敲门声,我不讲话,专注于刀下开出的花。门开了,来人静静站在那,等我刻完最后一笔。
“又有相亲?”我看着来人,挑挑眉毛。柳逸走过来,帮我拍着身上的木屑。
“我爸妈说过来看看叔叔阿姨,我就顺便问候下你,我的相亲好拍档……傻了?”柳逸的动作让我想起艾净亭,一瞬间有些晃神,“想什么呢,直勾勾的看着我,莫不是沉溺于我的美色了?”柳逸说着冲我眨了下眼睛。
“想起个人。”对于柳逸偶尔的不正经,我选择无视。
“不用猜,净亭姐,是吧。”柳逸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你那直勾勾的眼神啊,啧啧,没救了,对了,你告白了吗?”
我仔细思考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吧,你不告白,净亭姐估计也猜出了□□分。要是告了白,也只不过是帮她佐证事实,倒是不会有什么帮助。以她的经历来看,你,不是最有钱的,不是最好看的,不是最有艺术气质和她最合拍的,也不是最会照顾人的。啧啧,风险和收益明显不成正比啊。”留意摇摇头,一脸惋惜,“就算是我,都不能帮你打赢啊。”
我没讲话,看着柳逸。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莫小染同学,对于净亭姐的事,你了解多少。”
“她姓艾,名净亭,大我十岁,离婚,经营一家陶艺会馆,是我爹朋友的妹妹。”我回答。我的语气应该是平淡的,我不太喜欢别人问我那些我不能确定的事情,但我会礼貌着回答完。感情这种事我讲过,不喜欢牵扯到第三个人,尽管柳逸是好心,我却拒绝她的好意。
“柳逸,了解她的过去不能帮我赢得她,感情不是官司,我有了证据也不能攻破人心。分析,猜测,一步步诱使对方进入自己的话题,这些不合适。我不奢望能有个完美结局,但这段喜欢起码是纯粹的,是坦诚的,是我不用动用那些专业知识去小心揣测的。不能沉浸在一段关系里的原因,无非是该用心的地方,错用了大脑。”
柳逸没说话,微微低着头,我突然间自责起来,我没理由也没资格向柳逸发火。时间静了很久。柳逸开口时,嗓子有些哑。
“小染,我问这些,无非是怕你在这段感情里受到伤害,想告诉你些我知道的事,可能这些事会帮你想通一些问题,让你不那么纠结。看你在那刻着花,一下下都让我难过,我看得出你不快乐。喜欢艾净亭这件事压在你心上,你是笑着,你装着满不在乎,可你骗不了我,我看得到你在不安,你在害怕,小染,我心疼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走过去,轻轻拉住她的衣袖,拽了拽,像小时候去超市时那样。
“柳逸姐姐,我……不该发脾气。”我低着头,小声说。
静了一会,传来噗嗤的笑声,柳逸狠狠地揉了揉我的头,然后叹了口气,“真是孩子大了,说不得啊。”
我拽着她衣袖,看着她,“柳逸姐,艾净亭的事,我想听她自己告诉我,哪怕是会让我难过的事,这是对我这份喜欢的尊重,也是对她的。”
“这样的小孩,净亭姐怎么可能不要。”柳逸摇摇头,笑笑,然后拉着我拽住她袖子的手。“走吧,上楼,我妈好久没见你了,耽误了这么久……”
晚上柳逸一家回去了,我坐在床上,她的话却在脑海里不停的绕,喜欢艾净亭的我是不快乐的,那么,为什么我要喜欢一件让我难过的事。思考必然是无果的,我的大脑乱成浆糊,索性走到院子,坐在秋千上,吱嘎吱嘎的摇晃着。月亮在天上,脚下是我的影子,却那么不像我。
“孤独的人会变成自己的影子。”我这样发给艾净亭。
“那就趁着月色出逃,去驯服黑夜。”她这样回答我。
“晚安,艾净亭,记得关好百叶窗。”
“如果夜晚溜进来,我会请她喝杯酒。晚安。”
她懂我在讲什么,这事儿大概能伴我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说,想你
在漫长的时间里,我等待着过年,而北京,等待着短暂的狂欢。我变得安静,每天醒来,对着空荡的二楼讲句早安,洗漱,下楼,在地下室刻着木头。漂浮的木屑一点点掩住思绪,我像台机器,工作,吃饭,睡觉,和思念。在我拿起手机想传简讯给她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思考,她有没有想起我。
艾净亭讲,过年后见,那么在这之前的日子,无论我如何思念,都得不到缓解,于是我选择把话咽回肚子,想她,是我一个人的事。这么做有些任性,也有点赌气,可我不确定艾净亭的心思,就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被喜欢是件幸福且辛苦的事,善良者会注意对方的喜怒,讲些婉拒的话,率性者则随性而言,却可能伤及无辜。艾净亭的性格,大概面对什么样的喜欢都不会惊恐,她会笑着,找寻着让别人不难堪的方法。那么,她的喜怒呢。
想到这些事,心就苦涩起来,给艾净亭未来这些话我讲不出口,因为我是她生活中那个不安定因素。柳逸讲得对,接受我这件事的风险太高,艾净亭没理由,也没必要来冒这个风险,除非她喜欢我,像我喜欢她这样,并且不能只有一点点。像走在云端,深深浅浅的脚步,未知,漂浮。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状态,明明渴望着个答案,心里却莫名安静着,不忐忑,不焦躁,大脑却不断闪着信号,不断呐喊。
似乎是矛盾的,却平衡成为一种稳定状态,我就这样在没有艾净亭音讯的状态下撑过了半个月。为我庆贺的,是北京城无尽的霓虹,和城外天空上的烟花。家家户户团员在一起,笑闹着,吃着五湖四海的食物,红色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调,乒乒乓乓的鞭炮声,小孩子的尖叫声,狗不停的吠叫。我捧着茶,看着窗外的天空。
“莫染,过来帮着包饺子。”我娘在那边喊着。
“恩,来了。”我笑着答应,过年,还是要喜庆点。
尽管很多人不喜欢春节联欢晚会,我还是会坐在那,把它看完,虽然有些节目很无聊,但这像个仪式,宣告着一年已经平安过去,一切都有个新的开始,从心理上给我个积极暗示,一切,都会好的。电视上的主持人倒计时,屏幕上洒下丝带,金色纸片,人们拱手说着新年快乐。我张开嘴,咬住饺子,吐出一个硬币。
“呦,不错,就包了一个钱的。”我爹开心的咂摸了口酒。
“我又没上班呢,吃到也没用啊。”我把硬币放在桌上,又夹了个饺子。
“吃着了,就说明今年有好运,彩头好。”老爷子轻晃了下脑袋,“来来来,陪我喝两口,高兴。”
取了酒盅,老爷子亲自给我倒上,喝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嗓子直窜到心里。
“你们爷俩喝上了,也给我尝尝。”我娘拿过我爹酒盅,轻轻抿了一下,几分钟后脸就红了。
“不能喝酒就别试了,你看你看,脸红了。”我爹笑呵呵的给我娘夹了个饺子。
“这不是过年嘛……”我娘的声音被淹没在炮声里,远处,近处,天空上燃起的礼花,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家里自然也买了几个,放在院子中央,点燃,然后看着它们升上天空。忽明忽暗下,似乎能看见艾净亭家顶楼的玻璃花房,这些声响,会不会吓到那些花,它们会不会告状。
看看时间,快一点了,炮仗的声音越来越小,北京安静下来。我站在院子里,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屋子,有些恍惚。手机响着,拿出来看看,是柳逸。
“柳逸。”我站在门口,掸了掸身上,虽然我不知道身上有什么。
“新年快乐~莫染~”柳逸那边还是能听到炮的声音。
“新年快乐~”我关上门,走进屋,径直上楼,爹娘坐在客厅,没理我。
“最近怎么样啊,我这边年底忙翻了,也没顾得上理你,宅了十多天?”
“恩,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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