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不满的看到自己被晾在一边,重楼却未表现出明显的不快,这人自记忆起就是如此,岁月最显著的能力之一便是让很多本不能接受的事情成为习惯。
使了个手势,两道暗影凭空出现,立于身边,重楼回身看看强撑着一口气的肃祈,低声吩咐道:“带他去疗伤。”
跟随魔皇多年,就算是冷血无情的“影”也禁不住露出惊讶的眼神,但很快归于平静,领命准备将肃祈带离此地。
“戾”之首领,仙魔大战时诞生的另一个传奇,永远不变的黑袍加身,俊颜乌发,即使千年之后,仍然是仙界诸多神将不尽的噩梦,温润稍显文弱的面容,左手只一柄细剑,让多少神兵尸身尽毁,神将尸首分离,在厮杀对敌时,彰显出的狂煞之气,就连统帅的魔兵都禁不住心生胆寒。
只有这样绝对强悍的存在,才有资格执掌直属于魔皇的精英军队,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却被伤到毫无招架之力,可见这位传说中的魔尊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啊。
“等……一下。”身体之外,魂魄亦受到重创的黑衣男子吃力开口,吃力的以剑支撑着身体,面对玄霄屈膝跪下,面前的,是他此生唯一认定的主人,就算死于他手,也不能影响自己对他半分的忠诚,“那人被救走……他留下一句话……”
即便是那人,死前也有留下遗言的权利,而自己答应过会替他转达。
本来漠不关心的玄霄瞬移至肃祈跟前,居高临下的的俯望,急声问道:“他被谁救走的?现在人在哪里?”
即便的询问,自玄霄口中道出时,带着令人无法质疑的王者之气。
眼前一黑,肃祈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那人的下落黯部必是比自己更加清楚,但是那句话,是自己答应定会转达的。
咬破舌尖,换来最后一丝清明,“他说……来生,莫……会先找到……在那等你……”说罢,身体倒下,彻底晕厥了过去。
重楼皱了皱眉,挥手示意“影”尽快将肃祈带去医治,若不是探知到受损的魔魂并无魂散的危险,他也不会如此悠哉的继续站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玄霄这次下手也太过不知轻重了,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挡下致命一击,想必肃祈连重生的希望都不会留下。
好歹也是自己人,眼睁睁见人重伤濒死,他还是不能做到袖手旁观,说到无情冷血,也许真没人能比得上眼前的这位。
不过对于肃祈留下的话,重楼还是有些好奇,那句听上去并不通顺的“遗言”。
莫会先找到……
玄霄垂下眼帘,细细的咀嚼,片刻的疑惑后,随着了然的眼神,一同袭来的是几乎令他呼吸停滞的激漾。
莫会先找到……皌会先找到……,慕容紫英心中,生命最后一刻,记得念得都还是那个自己随口道出的约定。
没有说紫英,而用皌,是因为相信,这世上,唯有一人能懂,而这句话,只要那人懂,便足矣。
“皌”,慕容紫英的命字,并非祖宗给予的姓,并非父母所取的名,而是这个灵魂独有的称谓。
来生?
玄霄笑得森冷,心却是暖的,手掌慢慢抚上自己的胸前,来生太飘渺,这个自己认定的人,今生来世,他都绝不会放手,就算是死亡也不能从他手中夺人。
肆意飘渺的白雾中,迷失方向不知所归,慕容紫英奋力向前奔跑着,急速的风声拂过脸畔,滑过耳边,可是直到气喘吁吁都逃脱不开这片迷雾。
仿佛受到本能的驱使,脑海深处一个声音在强烈告诉他——逃,必须要逃,千万不可以被找到,千万不可以被追上。
突然,一双湛蓝的瞳眸映入眼帘,那是恍如最纯净的天空都比拟不了的纯净颜色,轻易的就探进人的灵魂,慕容紫英猛然止住脚步,声音带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恐惧,“你是谁?”
雾气渐渐散去,遮挡视线的屏障撤去,清晰呈现眼前的,是一张同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孔,若非瞳色的差异,衣着配饰的区别,慕容紫英几乎以为他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的倒影。
嘴角浅浅的笑意,淡如幽兰,沁人心脾,那是自己永远都无法拥有的风情。
“一切皆是命中注定,该是我的,谁也夺不走。”清丽的嗓音介于少年的稚嫩与成年男子的浑厚,一身素雅的白色衣袍,乌丝随意披在肩头,直至腰际,与自己拘谨不苟的形象相差甚远,明明是最熟悉的容颜,慕容紫英却觉得无比陌生,陌生到令他心寒。
“你究竟是谁?”执着于这个问题,慕容紫英再次开口,声音中透出隐隐的颤音。
男子悠然一笑,与慕容紫英如临大敌的态度截然相反,没有再次回避,深深望来一眼后,答道:“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也是将来的主人。”
慕容紫英茫然的眼神道出心中的疑惑,可是对方明显没有解答的意思,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后,身影飘散于空气中,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魔界四部
胸口气闷到无法喘息,骨架仿佛被硬生生的拆散之后,又被强行装订在一起,每一寸细小的移动都能够牵动全身的疼痛,但是加起来似乎都抵不上右臂被碾碎般的折磨。
已经有多久不曾受到过如此严重的伤势,好像跟从那位大人以来……
是啊,若不是见识了强到逆天的那人,自己又怎会心悦臣服的拜倒在其麾下,誓死追随。
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眼中无比尊崇的存在,竟然为了一个区区异族而放下一切,甚至不惜抛弃与他站在同一片战场上,抛洒满腔热血任他驱使浴血奋战的子民。
望着即便知晓他们的死讯,那位大人依旧毅然离去的背影,肃祈站在落日崖边,整整七天,静如止水的眼底,弥漫着无尽的悲伤和孤寂。
魔界的天空从那时起,便没有了光亮,紫红色的天幕仿佛时时被化不开理不清的深沉哀愁所笼罩,似乎是在泣诉被王者所弃的无奈。
气闷越来越严重,扰了昏睡之人的安眠,床榻上,压睡在一头乌丝之下的温润面颜一阵明显的挣扎,睫毛轻动,最终费力张开,茫然无措的视线对上近在咫尺的双瞳。
“……下去。”冷冷的开口,若是细看,不难发现肃祈眼角微微的抽搐。
“切,真没意思,小擎擎上次被我吓晕过去,你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无趣死了。”喜欢蹲坐在病人胸口上,吓不倒人还能理直气壮夸夸其谈,整个魔界大概就只有这位鬼医玄墨子了吧。
“死老头,再提那事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的药房?”话音刚落,一袭紫色身影便跃至床边,封擎嚼着意义不明的坏笑看得玄墨子一阵发寒,“你准备蹲到肃祈拿剑砍你下去吗?”
药房被人威胁明显是戳中了玄墨子的软肋,老头子刚刚还是幅无赖相,一眨眼眉毛就耷拉了下来,听了封擎的话,下意识望了望肃祈,被他冻人成冰的视线惊得差点摔下床去。
哆哆嗦嗦的爬下地上,站在封擎身边,不过只到他腰际,无怪乎喜欢蹲坐在人身上,以他的高度,站直了身子也不过勉强趴在床沿,更别提为人诊疗了。
数百年前被封擎以一屋惜贵药材为饵,连哄带骗带回,说是专属负责这一干高阶魔族的伤势,但谁都知道,四部本就是魔界精英中的精英,更何况是其领导者,加上魔族本身强大的愈合力,所以玄墨子可以说是闲的发慌,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这种喜欢逗人的古怪性格。
“讨厌,就知道拿人家的宝贝做威胁,也不想想是谁救醒了小影子。”半是委屈的斜眼抬望了身旁之人一眼,玄墨子撅着嘴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童颜白发十分可爱。
“你当我带给你的那两滴凤血是假的吗?”磨着牙俯视冷笑,这时候封擎才体会到高人一等的益处,气势立刻就拔上一大截啊。
一提到凤血,玄墨子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啊,雪白的胡须眉毛都皱成一堆了,“啊呀~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我的新宝贝呢,你们先聊啊,肃肃记得这两天别乱动,按时吃药啊,不然胳膊就报废了……”
最后几个字飘入耳中时,玄墨子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房门忽闪忽闪。
封擎无语望天,目光再次落到床上之人,只见肃祈神情恍惚,明显心不在焉。
“我该怎么说你呢。“从桌上倒来一杯茶水给肃祈喂下,“冲动起来竟然比我那个哥哥还要离谱。”
良久过后,肃祈似乎回过神来,听似无波实却极度压抑的声音,“我看到了……焱……还有珞。”
苍白的俊颜洋溢着淡淡微笑,精致如傀儡冷若冰石的男子,第一次露出如此真实的笑容,循着肃祈转头的送出的视线,封擎看到黑纱罩身的女子静静倚在门边,一脸的难以置信,已无覆面之物,女子惊艳的容颜在颤抖的掌心之下,流露出鲜少出现的激荡情绪。
按捺不住心中焦虑,不顾虚弱的身体,硬是寻到肃祈卧房,不想从刚一苏醒的人口中,竟然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
“你在哪里见的他们?真的是他们吗?”服下往生,被封擎带回魔界,经玄墨子一番治疗,影黛已无大碍,眼下激动的心情让步伐都乱了分寸。
在听到属下奏报时,她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如何能想到这个执着的人竟然会去击杀初入魔界的慕容紫英。
一路共同走过,一路共同走来,肃祈心中的愁楚没人比她更懂,但理解不代表认同。
肃祈早已非昔日,能将他伤至如此,除了魔皇重楼之外,唯有尊上,他伤的慕容紫英几乎毙命,使得玄霄从休眠中强行苏醒,眼下的情形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稳了稳心神,影黛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床上之人苍白的脸色,本是满腔的怒意也所剩无几,“尊上还在自行调理中,却不知他和慕容紫英有何关联,竟然强行突破状态寻他而去,元神虽入神体,但是融合尚未完成,前世的记忆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完全恢复。”
肃祈脸上原本的激动在影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