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要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萧声沫语气坚定地说道。
琦蓝还是不说话。就这样也不坐车,两个人徒步走着。萧声沫听到琦蓝是要去那个什么“组织”要回她的档案,但是却不知道到底是去哪里。
虽然在外面听听的断断续续的,但是她还是听到了琦蓝的奶奶早已经去世而她一直被人瞒着的事情。萧声沫想要去安慰她,却感受到她周围那种不允许别人接近的气场。
哎,这个时候要是绪雪在就好了。萧声沫这样想到。她和琦蓝刚认识的时候因为相互不了解而经常吵架,每次都是绪雪出面帮她们调停的,琦蓝谁的话都不听,却很听绪雪的话。然而她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怯懦,如果自己真的是喜欢自己跟着的这个人的话,就应该用自己的行动去争取两个人独有的羁绊。
世间就是如此彻底地不公平。梦永不醒来也是件很快乐的事。
月儿不发一语安静地停伫在夜空当中。孱弱的月光透过遍及整面墙幅的落地窗照进了室内,成为这个昏暗空间底下唯一的光源。因天体运行而呈现出来的下弦月此时只剩下微微泛红的色泽,洒在宽阔室内的一套桌椅上。
“收回你的无礼要求,然后明天继续回来工作。”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任凭手脚自然伸展,同时有恃无恐地抬头望着顶上的天花板。他戴着一副眼镜,脸上露出了带着让人有莫名厌恶感的微笑。
站在他对面的是身形虚弱的琦蓝。萧声沫站在靠近门的方向,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人散发着紧张氛围的谈话。男子不时好奇的眼神看她,也让她感到不适。
“我没有再继续工作下去的理由了,我不想再违心的活下去。”
相较起内心的悲伤及苦恼,琦蓝口中发出的声音音量却小得毫无自信。
“好了,不要再说了,给我赶紧出去,我要接一个重要的电话。”
说着男子拿起桌上的电话和人聊起来。似乎是熟识的人,男子不时发出笑声,彷佛完全不在意室内还有其他两个人。
萧声沫气的打算冲上去给对方一拳,然而她又怕惹对方生气,琦蓝就更不好要回自己的东西了。她看到琦蓝并没有因为对方行为而动摇,似乎早已预感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琦蓝慢慢将手伸进自己带着的包里,拿出一把刀。她握住了金属制的刀柄。湿冷的触感吸附着她的掌心
那是一把又薄又细的刀,有着自底部至尖端反射着锐利锋芒、长达十五公分的刀刃。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有这把刀了。
琦蓝并不讨厌身为女性的这个事实,但对男性也没有特别的期待。她一直很有自信,自己是最坚强、最强悍的。然而每个月会有一次自信动摇的时期,那就是女性特有的生理期。到了生理期,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很不安定。
莫名的不安与焦躁会自然涌现。这让她发觉自己是多么的脆弱。正因为精巧且重要,才会脆弱。为了保护华丽的艺术品,需要高硬度的武器。
琦蓝反手将刀刃朝下,然后举起手臂……手臂垂直落下,刀子刺进了正在悠闲地打着电话的男子面前那张桌子的正中央。
打电话的声音瞬时静止。男子察觉到那是一把刀之后,吓得退开一段距离。萧声沫也没想到琦蓝竟然随身带着这样一把武器,感到十分惊讶。
琦蓝的手仍旧握着刺进桌子的刀柄,将视线瞥向男子:“把我的档案还给我。”她用平缓的语调再次重复这句话。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要来得浑厚、低沉而犀利。“明白了吗?”
男子完全愣住了,畏惧地看向这个一直对他惟命是从的手下。
“明白了吗?不要让我再重复了。”琦蓝缓缓地说道。男子仿佛被启动开关般,立刻站了起来,然后在身后的资料柜里翻找起来。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不想想当初你流落街头快饿死的时候是谁把你领回来给你工作,让你还能上学的。”男子将一个档案袋交给琦蓝,一脸疲惫的神情。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恩,但是我这个人是恩怨分明的,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琦蓝的语气比起平常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硬而果断。
萧声沫抬起头,她发现琦蓝此时脸上正披着一件大理石般质地坚实的面具,此时的她,硬生生地将自己关进了一个比起以往更来得厚重、更为冰冷、更加坚硬的躯壳之中,没有一丝空隙。这种情绪或许不能单纯用愤怒或焦虑加以形容,此时的琦蓝已经处在满溢的情绪险些就要爆发的状况。她脸上比起往常任何一刻都来得僵硬的表情,其实是为了掩饰她内心激荡的情绪而不可或缺的结果吧。
一手接过男子递过来的档案,琦蓝用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将刀从桌上拔了出来。男子注视着她的动作,全身都僵住了。琦蓝将刀放回包里,然后转身离开。路过萧声沫的身边的时候,她眼神动摇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往外走去。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呀。”男子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萧声沫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打算去追赶琦蓝。
“就跟你所看到的一样,她是个成长过程相当复杂的小孩,”男子抬头对她说道。“虽然我说这句话有点不太合适,不过还请你以后多关心一下她。”男子声音中带有深切的懊悔。
“我会的。”她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我们为自己创造了一个适于生活的世界,接受了各种体线面,因与果,动与静,形式与内涵。若是没有这些可信之物,则无人能坚持活下去。不过,那些东西并未经过验证。生活不是论据;生存条件也许原本就有错误。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萧声沫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每次呼吸,低于冰点的空气就会伤害呼吸器官的细胞。在不断从天上飘下的细雨另一头,两排街灯照亮大桥上的人行道,光线显得十分朦胧。这条路跨过晚上看起来一片漆黑的鸭川河通往隔壁城市,但是前方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所以根本不知道现在到达何处。
琦蓝坐在水泥大桥的栏杆上,将档案从袋子里取出,以笨拙的手法将这些纸张撕成碎片,扔到空中。
“啊……”萧声沫惊讶的张着嘴。
纸片乘着强风翩翩起舞、愈飞愈高,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仿佛在捉弄她的视线。
。。。。。。从旁人眼中看来,恐怕会认为这两个人正在召唤死在汹涌河里、消失在空中的灵魂。纸随着桥下吹来的风改变方向,飘然飞落漆黑的河面,只是已经让人看不见底下的河面漂浮任何东西。
在因为寒冷动弹不得的萧声沫身边,穿着雪白外套的琦蓝肩膀也屏息僵住。冰冷的雨水不断落在她的脸上。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那些是泪水,那些是雨水。她看向大桥另一端……那里是普通的住宅区,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灯光全隔着白色雾气。在持续飘落的雨水隔绝下,无法抵达的大桥尽头,仿佛是遥不可及的世界。
“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然绪雪她们要担心了。”箫声沫拉着琦蓝纤细的手指,试图拉着琦蓝回去。
“走……要走去哪里……”琦蓝的身体像钟摆般晃了几下。
萧声沫觉得现实的轮廓一点一滴变得愈来愈鲜明。比方说琦蓝身体的摇晃,还有最后那句现实的话语。她不禁发抖,手紧握着琦蓝的手。
“那个,我跟你说……”
琦蓝放开握在一起的手,拨开脸颊上的头发,把手插入自己的口袋里。
终于要说出来了吗?萧声沫一直希望知道,现在却又不想知道的——关于琦蓝的事情。因为本能的反应不想望向琦蓝的眼睛,她害怕被琦蓝漆黑的双眸凝视。
“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的人……”琦蓝将包里的刀掏了出来。冰冷的刀在昏暗的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辉。“用着双手……用这把刀……虽然是因为什么维护国家安全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变得肮脏不堪,不值得任何人怜悯。”
抬起手,琦蓝将那把刀扔弃到桥下的河里。
“我对自己的人生早就放弃了。从很久以前起我就一直这么想。”她的语气非常平淡,完全没有半点情绪化的高低起伏。
“不是的!”萧声沫喊道。
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琦蓝。雨水依然不停落在河面与街道、还有两人衣服上。
她想告诉琦蓝,无论待在哪里、无论这里是哪里,只有自己绝对不会改变、持续存在的事实绝对不会改变。她使尽全力、以生命所有的力量紧抱琦蓝。
“为什么你……”
“你没有错,也不肮脏……错的是其他人,那些将你的人生搅乱的人。而且、而且我们大家都是担心你的,知道你这样自暴自弃,绪雪和夏佳也会伤心的。”
当然最伤心的是自己。但是萧声沫却没有说出来。她把头枕在琦蓝的肩膀上,泪湿的脸颊一下子冻得冰冷。就这样抱着一段时间,琦蓝渐渐的感觉到对方火热的心。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她、谅解她、接受她……
也终于意识到两人正在抱在一起的事实,她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我知道了,萧声沫,你先放开我吧。”
萧声沫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手。“琦蓝,我跟你讲一个关于我的秘密吧。”她将手扶在大桥的护栏上,因为害羞而转向远处看着。
“曾经有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女孩。我和她的感情很好,我们会一起牵手上下学、交换自己喜欢的书、休息时间总是一起出去玩。我也经常会去她家玩,然后躺在床上聊天。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点不对劲?
和女孩子牵手时会莫名地感到紧张,学校健康体检换衣服的时候也会感到不好意思,迟疑着不敢更衣。另一方面,像是班上女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