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叹口气,谁让自己当日非要心软了呢,荆谣一路跟来虽不是他授意的但到底是因为他,这么让他再走回去实在不像样,秦晏淡淡道:“几岁了?”
荆谣抿了下嘴唇:“九岁了。”
“九岁?”秦晏看看荆谣的小身板,自己六岁时就有他这么高了,荆谣微微沉吟,他身边的小厮大多都是十三四岁往上的,荆谣才九岁……小了些,罢了,只让他呆在书房里,又不用他真的做什么,秦晏看向荆谣:“跟我回府吧,先……先做我的小厮,按着你以前的身份这是辱没了你,不过到底比你现在好些,这一路也算是段缘分,等以后……再说以后的。”
荆谣听到秦晏的话脸上先是一喜,随即脸又白了,他刚刚还说了自己不是为了赖上秦晏,现在跟着人家少爷去了府里不就是等于说自己这一路就是做给人看的么?荆谣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羞耻,这个少爷是个好人,荆谣是很想能跟着他,报答他的恩德的,但这么一点头……却又像是失去了心底那点仅存的尊严似得。
荆谣死死的咬着唇,他喜怒随心,全写在了脸上,秦晏心中好笑,到底是个孩子,秦晏也不催促,只是定定的看着荆谣慢慢道:“不想过的好一些吗?”
荆谣脸色又白了一层,秦晏意识到自己戳到这孩子的心了,一笑又道:“不是想报恩么?在我身边伺候,不是更好?”
荆谣小小的心中天人交战,秦晏含着笑等着荆谣做出决定,半晌荆谣跪了下来给秦晏磕了个头,哑声道:“愿意伺候少爷。”
不为了过得好些跟着自己,却为了报答自己的恩德愿意压下心中那点要强,秦晏不知怎么的,心中蓦然涌过一丝施虐的快感,笑道:“起来吧,一会儿让福管家给你好好收拾收拾。”
荆谣爬了起来,秦晏这才看见荆谣眼中已经红了,眼泪要掉不掉的,秦晏失笑:“委屈你了?”
荆谣连忙摇了摇头,低头擦去眼泪,秦晏心中怜意更甚,低声道:“我自然不会将你当寻常小厮,回去你就在我书房里呆着就好,也没什么事让你做。”
荆谣抹了抹脸疑道:“少爷书房里伺候的不都是丫鬟吗?”
秦晏冷笑,屋里不少丫鬟都是梅氏的人,各怀心思,秦晏平日里并不许她们动自己的东西,更不许她们随意进出自己的书房了,秦晏看了看荆谣心道若能得这孩子一直伺候着倒也不错,至少每日不用提心吊胆的提防着他。
秦晏想了想道:“我不喜人多,静不下心来。”
荆谣点点头没再多话,不多时天大亮了,福管家在外面轻轻叩门,秦晏揉了揉眉心道:“进来吧。”
福管家慢慢推开门,看见的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这……这怎么回事?”
“荆谣跟咱们一同回去,你给他收拾下。”秦晏看了荆谣一眼又道,“告诉这次出来的人,回去别瞎说。”
福管家心中惊愕不已,连连答应着,秦晏只睡了前半夜这会儿困意上来了,低声道:“早饭我不用了,都收拾快些。”
秦晏不用早膳别人哪里还敢用,福管家让人准备了些干粮带着,忙不迭的找店小二准备了一桶热水来让荆谣沐浴,之前的衣裳是没法穿了,福管家跟随行的年纪最小的小厮要了套衣裳给荆谣换上了,直折腾了快半个时辰众人才上了马车。
午时终于进了京,终于到了家,车中小厮们谈笑起来,只有荆谣愣愣的扒着车帘看着外面,虽说是进了京,马车兜兜转转,直到申时才到了秦府,马车由侧门入了府,荆谣与小厮早早的就下了马车,都跟在秦晏的马车后面,
马车进了府在垂花门外停了下来,秦晏扶着福管家下了马,小厮们进不了二门,各自去了,秦晏回头看了荆谣一眼道:“跟我进去。”
荆谣点点头,接过福管家的包袱背着,三人绕过垂花门转到西边游廊上往里走,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外书房,秦晏转头低声吩咐:“好好认路,无事不要瞎跑,在这边是没人欺负你的。”
荆谣答应着,刚进了书房里面一个与福管家差不多年纪的嬷嬷迎了出来,眼睛红红的,一见秦晏眼泪就滚了下来,哽咽道:“大少爷可算回来了……”
这嬷嬷正是秦思的奶娘柳嬷嬷,秦晏心中一凛:“思丫头怎么了?”
柳嬷嬷看了看福管家与荆谣,犹豫了下也顾不得了,哭道:“我这几日就差急疯了,偏生我去不到上面,一句话说不了,大老爷和太太……他们要把二小姐配给雅姑奶奶家的二少爷!”
秦晏脸色一瞬间变白,怎么可能?秦思与章云烈早有婚约,虽未行三书六礼但这事是两家人都知道的,怎么能有变?秦晏深深吸了一口气:“秦珍比秦思还小一岁,将她聘给云烈,秦思呢?老爷说了么?”
柳嬷嬷闻言眼泪更甚,大声哭了起来:“天煞的大太太说了!要将小姐聘给她娘家的小子!我不要这命了,拼死宰了这贱人!谁不知道雅姑奶奶的公公如今进了内阁,是御前得宠的人了?!知道这是好出去了,就忙不迭的把她亲女儿送过去,倒要将小姐随意嫁了!”
柳嬷嬷也是秦晏生母从羿府带过来的人,将秦思从小奶到大,待秦思比自己女儿尤甚,如今见秦思好好的婚事黄了如天塌了一般,竭力哭道:“太太啊……你在天上开开眼!让雷公电母劈死那贱人啊……”
福管家一时也气的手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大怒道:“欺人太甚!太太娘家的小子哪里有个成器的?!这是要将小姐往火坑里推!”
秦晏闭了闭眼,低声道:“嬷嬷先去陪妹妹,我去寿安堂。”
福管家愣了下:“这个时候大太太定然也在大老爷那呢,少爷别……别妄动……”
秦晏冷笑:“妄动?若不是为了思儿我何必容忍至此,如今他们敢拿思儿的婚事当儿戏,我还再怕什么?!姑母昨日已经回府了吧?请雅姑奶奶来,我有话要说。”
☆、第四章
秦晏吩咐完转身出了院,福管家自知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忙不迭的去叫秦雅。
秦晏径直去了寿安堂,正房外面的游廊上正坐着几个做女红的丫头,见秦晏沉着脸来了连忙起身福身赔笑道:“大少爷等等,太太刚进去,正跟老爷说着……”
“滚!”秦晏一把推开丫头闯进了正厅,直接进了东暖阁,里面秦敛正倚在软榻上,梅夫人立在一旁端着茶盏,两人见秦晏进来了俱是一愣,秦晏也不行礼也不问好,薄唇抿成一条线,凤眸微挑,原本俊秀的一张脸此刻骇人的很,秦敛到底是有些心虚的,若是平日里秦晏敢如此他早就家法伺候了,如今见秦晏来势汹汹秦敛自知是秦思婚事的事让他知道了,秦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回来了?丧事办的如何?”
秦晏定定的看着秦敛不答话,梅夫人干笑了下打圆场道:“晏儿累着了吧?我早早的就让人的给你预备下补汤了,一会儿让她们给你端过去,忙碌了这一个月,回来了可得好好歇歇,我看看……啧啧,瘦了不少呢!”
梅夫人一脸怜爱,秦晏看在眼里只觉得恶心,要是以前他也许还会同这毒妇周旋几句,现在秦晏根本懒得理会她,秦敛不大耐烦了,坐起身来问:“太太跟你说话没听见?出一趟门规矩都丢了?”
秦晏冷笑一声:“不敢,只是刚回府乍听闻了思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儿子高兴的很,所以过来想要同父亲商议商议这大事,虽说是嫁到自己姑母家去,亲上做亲,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该行什么礼该置办什么,儿子都要着手了。”
秦敛脸色一白,秦晏果然是兴师问罪来了。
秦敛心虚不已,这次的事他也明白是委屈了秦思了,先妻在世时与小妹交好,当日孩子还没出生时就曾有过约定,若这一胎是女儿就聘给秦雅的二子,但如今……
秦敛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为难的看了梅夫人一眼给她使眼色,梅夫人笑了下柔声道:“下人们知道什么,他们以讹传讹说岔了,思儿定下的不是你姑母家的云烈,是你舅舅家的梅文巧,那孩子你也是见过的,最是个伶俐会体贴人的,我这是在京中子弟中千挑万选才相中这么一个,又是亲上加亲的好事,这多……”
“太太。”秦晏打断梅夫人的话,淡淡道,“思儿是我母亲所出,她的婚事,实在不敢劳烦太太。”
梅夫人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秦晏一笑:“太太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填房,是继室了?太太在我母亲灵前也要行妾礼,由太太为思儿选的贵婿……呵呵,怕我母亲在天上看见了也不放心呢。”
梅夫人险些绷不住慈母的皮相就要扑上来抓秦晏的脸了,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自己不是秦敛的发妻,就因为前面有个太太,她入府先是被先太太留下的下人折腾了个够呛,之后还要天天看着前面太太留下的一子一女,日日的装慈母,如今好不容易要将秦思料理了竟白白受了秦晏一顿羞辱,梅夫人怒上心头,装作委屈垂下头来拿帕子捂住了脸,声音带了哭腔:“老爷……我费了那些功夫,就差给我嫂子跪下了,好不容易求得了这门好亲事,我为了谁?我图什么?不过是为了让思儿有个好去处吗?!”
“我给思儿做了十几年的娘,一直将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要不是这样我何至于非要将她聘到自己娘家去?!还不是为了让她以后不受委屈吗?”梅夫人越哭声音越大,“我一颗心将他们俩视如己出,谁知人家从来就看不上!耗了这十几年的心血如今换得人家这番话,我还活着做什么?!”
秦敛在一旁越听越觉得梅夫人委屈,转头对秦晏大声呵道:“孽障!还不快跟太太赔礼!”
秦晏冷笑:“我哪句说错了?她不是填房?不是继室?太太好会说话,‘就差给舅母跪下了’?呵呵……这话听得耳熟,大前年,梅文巧闹市纵马撞死了人,那时舅母和舅舅到处托人,确实是‘就差给人跪下了’,去年,梅文巧跟舅舅的小姨娘有些首尾,舅舅一怒之下要请出了家法打死他,那时舅母哭求不迭,也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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