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染映着他的衣衫面孔,划过面孔上细小的绒毛变作一层清爽的光圈;微凉的晨风扫过他鬓边的碎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强烈地颤动了一下。
我看着这张年轻干净的面容,发现我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原随云的模样了。
——以一种客观的、平静的角度,去看一个与我朝夕相对了十多年的青年的模样。
他还非常年轻,于我也非常熟悉,年轻熟悉到若是旁人,我都不想苛责。
而这样的原随云,其实并没有做很多他将要做的事情——做过和将要做,这期间的界限,又值得我给出多少的宽容?
原随云抬眼看我,他的目光中已经有了焦距,漆黑的眸子里点着细碎的星光,他看见我,星光便化作了流动的星河,盛在了微微弯着的眼眸里,他的睫毛上闪烁着微白的晨光,像是昨天晚上在孔令轩的手指上绽开的白色花朵。
他对我说:“小叔叔那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
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被那睫毛上白色的微芒吸引了,直愣愣地看着原随云的眼睛。
他的话一字一顿地在我脑中滑过,我几乎串联不起它们,我想了好一会儿,再组织起前因后果,才终于想明白了。
然后下一秒我就恼怒起自己的失神,恼怒过后,我又莫名,并觉得内心深深不安,于是我不再深想,坐到原随云的对面,直接问他:“你的眼睛和武功,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原随云略略回忆了一下,道:“初始时并无不妥,约莫一个月以后,我有一次醒来,就发现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但是武功却回来了。”说到这儿他轻松地笑了笑,似乎不以为然。
我却不知为何,觉得心猛地疼了一下。
我一下子捏住了拳头,为这种奇怪的心痛感到深深的恐慌和略微的不快。
我看着原随云沐浴着晨光,如谪仙一般的面容,强忍住内心深深的不安,继续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随云淡笑着:“我只是不希望小叔叔担心。”
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是此刻我确实有点想去摸一摸原随云的头发,把他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来抑制自己莫名的不安和内心的酸痛。
但事实上我只冷淡地说:“呵,你竟会产生我会担心你的错觉么?”
原随云笑起来,他经常微笑淡笑不甚明显地笑,此刻却是真正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整张面孔上流动着动人的光彩,他说:“可是这回我遇险,小叔叔不就,非常担心我了么?”
他继续道:“我这回遇险,突然觉得,世事瞬息万变,确实很难一直掌控在手中,我们总难以预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和小叔叔说好——”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几乎有点心慌意乱地对上原随云仿佛蕴藏着风暴的漆黑的双眸,他说——
“随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伴着这句话从耳边落下,我只觉得内心仿佛有一个黑洞,吸取了所以思绪与情感,只留给我深深的茫然。
》》》
于是我知道自己在做梦。
最开始的时候,我正趴在自己的身边,看着自己形同槁木,无声无息的躯壳,我看见枯黄的发丝,苍白消瘦的面孔,深陷的眼窝,和青黑的血管。
我还看见原随云,他披散着头发,乌黑的发丝如锦缎蜿蜒而下,衬着沾着新雪的玄衣锦袍,像是随时能活动起来的某种生物。他抱着我,望着带着新雪的红梅,唇边带着浅浅的微笑。
他对我说:“呐,小叔叔,红梅又开了,我记得你在山庄里的时候,每到冬天,都最喜赏梅了,但是又那么怕冷,所以要穿上厚厚的皮毛,在室内烧起炉火,煮起清酒。就算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打开窗户了,也要再拉层竹帘,我那个时候想,我要是能把你抱在怀里就好了,我不会让你感到寒冷的……”
“现在,我把你抱在怀里了,我又希望,你能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如果跟我说说话的时候,还能摸一摸我的头发和面孔,那就更好了……”
他的目光像是望着红的艳丽的梅花,也像是穿过缀着层层红梅的枝干,望向了遥远的虚空,这是一个陌生有熟悉的原随云,又沉寂又虚无,像是把自己压抑在崩溃的边缘。
我情不自禁地摸上他寒玉一般的面容,然而透明的手掌却穿透了他的肌肤,落在了虚空处。
我茫然地望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我在做梦。
与此同时,我听见原随云说:“我真后悔啊,小叔叔。”
然而画面已经散去,像是破碎的玻璃最终碎成看不清的齑粉,那声音是来自遥远的虚空,像是扭曲了时间空间,所传递过来的残存的思念。
在穿过一片光怪陆离的空间之后,我睁开了眼睛。
我看见小红笑眯眯地看着我,问我:“庄主来看你啦,二爷。”
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我茫然望着小红,直到她收敛了笑容,脸上蒙上了不安的神情,最后不安变成了恐惧,就像很多年前——这真的是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候,我看见小小的女孩子,局促变作担忧,担忧变作恐惧,然后放声哭泣。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接收到的第一个讯息。
这一回小红没有哭,她睫毛颤动,轻声问我:“你怎么啦,二爷?”声音像是绒毛扫过了心间。
我终于清醒过来了,我说:“唉,你怎么来啦,小红?”
然后小红就敛去了恐惧的表情,她像是往常那样天真的微笑着,就好像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一样似的,她带着撒娇的口吻说:“我已经说过啦,是庄主带我来的。”
微嘟着嘴的小红姑娘带着适当的娇俏,散发着女孩子明朗清爽的温暖气息,非常可爱。
我在小红姑娘的帮助下洗漱更衣,得知已经是下午,而大哥是在中午来的,还带来了清音。
清音是月娘的女儿,我离开无争山庄时,她还是个襁褓中不会走路的婴孩。
来到客厅时,大哥正同原随云说话,腿上坐着个小小的女孩子,眼睛非常圆非常大,明亮的像是宝石,洗漱细软的头发扎成小辫儿,垂在脸侧。
见我进来,大哥把小姑娘放在地上,爽朗地笑着迎上来了,他说:“唉,小弟,近来好么?”说完这一句,他又皱起眉头,故作严肃道,“我就不该让你和随云就这样出庄——虽说当时说的让随云散散心也对,但是果真还是大意了。”
我还没回话,大哥又笑了,道:“不过没事儿就好,没事儿最好。”他拍着我的肩膀,笑的很和气。
我发现与上次相比,大哥又有了一些变化。
单就外貌上并无多少区别,但是更和气,更爽朗了,单看面孔,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严肃正经的样子了,可谓全然变作了个乐呵呵的老人。
我几乎被这变化惊到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大哥却不在意,只拉过后面大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滴溜溜看着我,看上去很聪明,大哥说:“唉,认不出来了吧?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天一个变化,你看清音,是不是长大了很多。”
我在心中想:这果然是清音。
上次从副本归来,月娘身死,楚留香和原随云都是后来自己回来的,据他们所说,回来的地点并没有什么规律,只是随便落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所以可以知道了,当天我们穿越时,在花园发现的只有我一个人,大哥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满身是血,呼吸微弱,心跳也近乎停滞,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托心跳几乎停止的福,血也几乎就不流了。大哥一连担心了好几天,待我醒来时,简直老了十几岁,直到后来原随云回来,才完全放心,避不见人地在后院休息了很多天。
我因此觉得很对不起大哥,要是想到原随云对我的感情,我就觉得更对不起大哥了。
我在无争山庄实在呆不下去,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正想着这些前情提要,大哥突然把清音推到我面前来,笑眯眯地说:“来,清音,叫小叔叔。”
“……”
“……!”
——什么?!
“怎、怎么回事?”我拉住大哥的手臂。
大哥道:“我准备在下个月收清音做义女,你看怎么样啊——唉,清音,你开心不开心啊?”
“开……开森。”小小的孩子裂开嘴笑着,露出糯米一样白白的小牙齿,又转过头来对我说,“肖……小叔叔。”
……怎、怎么会这样?大哥不是一直觉得清音是原随云的女儿么?
我问大哥:“怎么回事啊大哥,怎么突然有此想法?”
大哥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我就是喜欢清音,清音多可爱啊,像是的小孙女一样,但是随云肯定是不愿意收她做女儿的嘛,那干脆做我女儿吧,没差!”
#江湖男儿果然豪迈#
我囧然地去看笑的一脸天真无邪的清音,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眸子,想起死去的月娘,心也不禁软起来了。
我点点头,道:“这也是好事,随云……和我长年不在山庄,有清音陪着,也不容易寂寞。”
话毕,却有一个下人出来了,他躬身,表情微妙地说:“无花大师……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你们看文的时候会不会听音乐
我想对我而言,文风跟我码字的时候听的音乐有很大的关系,我这回码字听的是神思者的轻音乐,于是我自己回头一看,嗯……
其实我以前打字的时候经常单曲循环《你是我的眼》←_←是林宥嘉版本的
清明长假要不要点个番外耍耍,反攻,双重生,或者小攻重生,或者温馨现代都可以哦,要不要点个单啊,具体是什么内容你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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