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 青山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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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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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才穿着服务生的制服,推着清洁车,轻轻敲响了501的房门,房门慢慢地打开,一个穿着素缎旗袍的苗条少妇安静地在门内看着他,这是成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叫傅明月的女子,她的长相和她的名字很吻合,清丽雅致,人淡如菊,美得淡淡的,静静的,却吸引着人忍不住再看上几眼。成才看见傅明月眼神里的疑惑,平静地说,“夫人,您送洗的衣服已经弄好了,请您查收一下。”

      成才慢慢递过去袁朗准备好的一件月白色的府绸旗袍,眼睛一直注意着傅明月的表情。

      傅明月疑惑地看着成才,慢慢接过那件旗袍,成才看到那张清丽的脸庞上从疑惑到惊奇再到震惊的表情,傅明月倏地放下旗袍,拉着成才进了屋,关上门,紧张地看着成才,“谁给你的衣服?谁让你来的?”

      成才没有立即回答,眼光迅速扫了一遍房间。

      “不用看,屋子里就我和孩子。”

      “袁朗在楼下等你,他有话要问你。”

      听到袁朗的名字,傅明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侧着头想着一会儿,迅速走进里屋,抱出一个正在熟睡的两岁左右的小孩子,轻轻地把孩子放进成才推着的清洁车下层,细心地盖上几件自己的衣服,脸上带着怜爱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孩子,站起来的时候,却已经平静如水地对成才说,“麻烦你转告袁朗,卢福坦已经叛变了,他发出的联络信号是个骗局,让袁朗赶快通知同志们,今天下午千万别过来。另外,你告诉袁朗,就说:孩子交给他了,明月对不起他。”说完,打开房门,推着成才往外走,“你赶紧走,别让特务发现。”

      把成才推出房门,她二话没说,呯地一下,把房门关上了。成才正在楞神间,走廊里突然出现两个男子拦住他,“干什么的?”成才赶紧回答,“先生好,我是洗衣房送衣服的,刚才那位太太嫌衣服洗的不干净,训了我一顿,其实这衣服洗不干净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个送衣服的·····”

      “罗嗦什么,还不赶紧走,以后这个房间不要随便来,送衣服打扫房间都要我们的人跟着。”

      成才连连点头,“对不起,先生,我是新来的,领班也没有跟我说,下次一定先请先生们带路。”

      成才迅速地推着车子进了楼梯间,脱下制服藏在车上,抱起孩子,走楼梯出了后门。

      袁朗还坐在老位置上看报纸,成才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低着头,看着怀里还在熟睡的孩子,迟疑地一会儿才开口,“傅明月说卢福坦已经变节,他发出的联络信号是个陷井,特务们都在饭店里埋伏好了。”

      “她人呢?”

      “走廊里都是特务,她出不来,不过她让我带出来这个孩子,交给你。”

      袁朗看着成才怀里的孩子,一瞬间有些失神,伸手想去接过孩子,不过,只是片刻的分心,他迅速地恢复了冷静和自制的表情,语调平静地告诉成才,“你带着孩子在这儿等我,我去发通知。”

      十分钟之后,袁朗回到咖啡馆,看上去仍然平静坚定,淡淡地告诉成才,“已经派人通知王明和博古他们了,但愿他们没有出发。你带孩子先走吧,我在这儿拦一下。”

      成才没有动,看着熟睡的孩子,低声却坚定地说,“我和这个孩子陪你一起留在这儿,你放心,我不会出手的。”


      礼查饭店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快到黄昏了,正是上海滩觥筹交错的宴席将要陆续开演的时候。

      傅明月穿着成才刚才送过来的月白色府绸旗袍,倚在窗前,看着对面那家咖啡馆,其实她看不见咖啡馆里的人,更看不见哪里坐着袁朗。

      想起袁朗,那是她心中最甜蜜的角落。风起云涌的大革命时代,1925年吧,还是在上海大学念书的时候,在一次群众集会上碰到了那个机智促狭爱捉弄人的年青共产党人,他身上蓬勃的朝气和旺盛的活力给她这个从小生活在富裕却窒息的环境里的大小姐带来了新鲜的空气,打开了广阔的世界。她一头扎进了那个热血沸腾的革命生活,带着义无反顾地勇气,被自己在上海大学的老师瞿秋白和杨之华的爱情所鼓舞,勇敢地追求着袁朗,追求自己的爱情。虽然只和袁朗一起生活了一年的时间,虽然心里知道袁朗心里把理想和事业看得比爱情要重,如今怀想,却仍然为曾经和袁朗共渡的那段时光,无悔,感念。

      袁朗总说自己多愁善感,是啊,这会儿又想起金人元好问的那首词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再见了,袁朗,我真的对不起你,费力地追到你,却又被组织派给别人作夫妻。现在我要走了,我真想当面对你说一声:认识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快乐!


      傅明月静静地听着卢福坦在屋里兴奋地走来走去,“明月,你知道吗,王明是个胆小鬼,他躲着才不会露面,可是博古肯定来,他这人权力欲望特别强,一直盯着我这个临时政治局书记的位置呢,他肯定会来!”

      傅明月没有理他,她从心里蔑视这个曾经尊敬景仰的所谓中央领导,苏联回来的理论家。

      暮色里,傅明月看见一辆黄包车停在礼查饭店门口,下来一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傅明月见过不止一次,那个从黄包车上下来的正是卢福坦刚刚提到的博古。傅明月一把推开窗户,初夏的晚风带着都市的躁动扑面而来,傅明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一眼正沉浸在兴奋之中的卢福坦,平静地笑了一下,纵身跃出了窗外,下坠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月牙一样的弧线,礼查饭店门口的人群中发出几声尖叫,正要走进饭店的博古抬头看到了傅明月,抱着孩子坐在咖啡馆里的成才看到了傅明月,正要冲出咖啡馆拦住博古的赤袁朗当然也看到了傅明月,看到了那件他熟悉的旗袍。

      袁朗呆站在那里,周围纷乱涌动的人群在他身边推攘着,租界的巡捕吹响了哨子,驱赶着人群,博古已经在发现傅明月之后隐入人群脱身,袁朗却在那个月白色的身影从五楼跃下的那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成才抱着孩子挤到他身边,拉着他离开,他茫然地被成才拉着走;成才拖着他来到江边,昏黄的路灯已经亮了,地上袁朗的影子长长地孤单地印着,成才靠在江边栏杆上远远地看着他,他明白,袁朗和自己一样,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别人的开解,再大的坎再难的关也要自己跨过去。



      《青山遮不住》第七章(上)


      二十三年之后,当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地球人都知道奏是著名的哈军工)干练能干、英气勃发、刚刚从朝鲜战场归国就被哈军工院长陈庚从铁道兵挖过来的教务长成才,站在哈尔滨火车站的月台上,迎接刚刚从苏联回国的列宁格勒军工学院的中国留学生的时候,心里是感慨万千的。他要接的人当中,有一个叫袁牧星的年青人。二十三年前,年青的地下党员成才从礼查饭店501房间那个美丽得像月亮一样的少妇手里接过了一个孩子,在特务的眼皮底下带走了他,和他父亲一起目睹了他母亲决绝刚烈的牺牲,然后,把他送回了安徽成家老宅,这个孩子叫着“成牧星”的名字长到七岁后,被新四军接走又派人送到延安,1948年改名“袁牧星”去苏联留学。

      横跨远东广袤草原的国际列车缓缓进站,几名穿着毛皮大衣明显苏式打扮的年青人陆续下车,成才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材瘦削却身姿笔直的孩子,扶着一位女伴下车,帮一位男伴拿下一件大行李,并不高的个头,并不强壮的身体,活力和热情让他一下子从一众青年人中跳脱出来。

      “牧星!”成才的一声呼唤,那个孩子一下子朝月台上几名军人看过去,脸上泛着激动兴奋的表情,叫着“成叔叔!”就奔跑着扑到成才身上,惊得成才旁边站着的老部下王团长、现在的后勤处王主任往后连跳了好几步。

      其实成才只是在47年归队之后,到延安开会见过这个孩子。也正是那一次见面的时候,成才才有机会面对面告诉他,他父母的故事,告诉他母亲是个烈士,父亲仍然战斗在隐蔽的战线;他真正的名字应该叫“袁牧星”,而不是“成牧星”;从小抚养过他的爷爷已经去世了,成叔叔会像爸爸一样爱他关心他。

      延安干净清旷的窑洞里,那个过了多年集体生活其实心里却不住地偷偷想念爷爷、想念从未见过面的父母的孩子,听到成才温和亲切的话语,扑到这个自称是爸爸最好战友的成叔叔怀里哭了,从那一天起,他的心里,爸爸的形象就设定成了这个笑起来有一对酒窝的成叔叔。

      不过,他哭倒在成叔叔怀里的时候,没有发现那位成叔叔的脸上也已经是涕泪满面。

      1947年,延安那个窑洞昏暗的光线中,成才搂着怀里委屈痛哭的孩子,眼前闪现的是1931年的那个夏天,黄浦江岸,外滩的栏杆旁,他也是这样搂着那个刚刚两岁的孩子。



      怀里的孩子已经醒来,睁着黑黑的亮亮的眼睛,看着成才,那双眼睛真像袁朗,像星星一样地闪亮而有活力。傅明月说:孩子交给袁朗,那么这应该是他们俩的孩子了。成才看着那双滴溜溜转动的眼睛,心里酸痛了一下,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刚刚离开人世。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袁朗失去自制,第一次看见这个总是像岩石一样坚定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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