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经成功了,为什么要放弃?”认识他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并不是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的人,否则怎能顺利住进来。
“因为我发现,医生的无能为力很可怕。大概是我的抗压力不够吧,后来就退出来了。”
无能为力吗?面对命运,谁能真正主宰一切?
“那为什么要选择当赛车手?”赛车不是一个好的避风港,这里有很多的无能为力,这里的压力大的惊人。
报上说的某某赛车手吸毒,某某赛车手自杀,某某赛车手意外死亡……这些都不是极个别的个案,是很常见的事情,常见到,大家已经能麻木的去面对。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在中你呢?”
这下换我懵了。
“你为什么要当赛车手?”
“我吗?”
我看着碗里剩余不多的粥,“因为这里有我无法离开的理由。这里埋葬着我的一切,离开这里,一无所有的我不知道能到什么地方去。”
抬起头,对上郑允浩清澈明亮的眼,我看到闪烁的光芒,他的眼里分明有我能读懂的情感,那一刻,我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那不是怜悯,那是,心疼。
是爱,是吗。
“在中,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这样对你脚的康复有帮助。对了,下个星期要记得去医院做复建。”
他已经开始收拾包包,我完全没有抗议的权利。
难得的阳光,就出去走一走吧。
连我自己也未曾发觉,我心中已经开始了对温暖的向往,像一朵向阳花,只向着太阳的方向绽放,微笑。
走到外面我才记起,前方就是赛车场,大家应该都在参加训练。想到这里,我停住了脚步。
走在一旁的他也感觉到,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在中,我带你去个健康的地方。”
他说的健康的地方,原来是赛车场附近的村庄。
映入眼帘的是绵延无尽的绿色,在淡淡的阳光照耀下,那些尖尖的叶子,圆圆的果子,轻轻的摇头摆脑。
鼻翼下,是叶子混合泥土的香气,干净,清新。吸进肺里的空气,在身体里绕了一圈,是一种沁入心扉的清凉。
顿时有一种放松的闲适感。
我住在这里好几年了,可是我从未曾踏足这片土地,连在阳台上眺望也不曾有过。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可是从未认真去看过他的模样。
更不曾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在中,这里空气好,有空我们多来这边走走好不好?”
春天的阳光弱弱的,可是我看着他的脸,却感到有些刺眼,眯起了眼,他的样子依旧清晰。
带笑的嘴角,小小的痣也很清晰。
“郑允浩,你要小心点扶着我,要是害我伤上加伤,你得负责。”
今天才出太阳,泥土地依旧一片泥泞,我拄着拐杖走的很艰难。
“在中,来。”
他突然在我面前蹲了下来,见我没反应,侧过脸,“上来,我背你过去。”说完用力拍了拍后背。
我很想挣扎下,可是感觉这样太过女孩子气了,而且这样的路对于我来说,走起来确实我非常的吃力。
“你可别把我摔下来了。”我一边小心的放下拐杖,有些紧张的爬上他的背。
厚实的背,带着他专属温热气息,我的鼻腔里顿时充斥着他的味道。
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我要起来咯。”
他一个起身,由于惯性我的身子向后倒,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
“咳咳,在在中,咳咳。”
我赶紧松开手,“在中,要勒死我了。”
“谁叫你突然起来。”
“我可是有先跟你说了的啊。”
我当时在魂游太空了…。净想些有的没的了。
“还不走吗?太阳要落山了。”
“好,我们在这坐稳咯。”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清晰的脚印,在我们身后延伸,斜斜歪歪的,是因为我的不安分。
看着他红红的耳朵,渐渐渗出汗的脖子,我轻声问,“郑允浩,累了的话就放我下来吧。”
“我能这样背着你的路不长,所以这一段路就让我背你走过去吧。”
郑允浩说着意味深长的话,我看着他飘扬的发丝,忽而有些
趴在他背上的时候,确实让我想到了那个他,一个我曾在他的背上肆意玩耍,在他身后安心憩息的人。
你这样宽阔的肩,我可以依靠吗?
泥泞的道路并不很长,转眼就来到泊油路了。
村口来往的农户,脸上是疲惫却满足的表情。手里拿着竹篓,锄头,或是牵着赤脚的孩子,带着草帽,显得有些发黄的手套,并不急促的脚步,更像在前往一个梦想的地方。
土地对于农民来说,是天一样的存在。
我们这些生活在钢筋水泥里的城市人,追求的是什么?为什么明明拥有很多,却仍无法露出满足的表情。
欲望无止境,像个深渊,我们却不顾一切的往下跳。
这是我在这小村庄里呆了一个下午的感受。
我们来到那户农家。
一个赤脚的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睁着大大的眼睛,手里抓着一支小竹枝。
“你们是谁?”允浩松开扶着我的手,蹲了下去,大手在孩子柔软的毛发上揉搓,“还记得我吗,小阳?”
“允浩哥哥?姐,允浩哥哥来了!”
转身就往屋里跑。
“在中,我们进去吧。”
我不得不再一次正视郑允浩的交际能力。
出来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手里还拿着高中的英文课本。见到我们,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
“允浩哥!”
“小云。在复习吗?”
“嗯,允浩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啊,这是你的朋友?”
我礼貌的点点头。
“赶紧坐吧,你朋友这样站着可不好,来,这里,这张椅子坐着最舒服了,上面还有个软垫子。”
整个屋子就只有这么一张椅子,其他都是木制的小凳子。
我有些犹豫,郑允浩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扶着我坐了下去。
那个叫小阳的孩子端来两杯水,手里还是紧紧的攥着那根竹枝。
“小阳学习得怎么样了?”
“允浩哥哥,我可以把子弹射的很远咯。来,我射给你看。”说着就扯着郑允浩到门口去。
“哥哥叫什么名字呢?”小云搬来凳子坐到我旁边,明显的矮了一截,我只好低着头回话,“我姓金,叫在中。”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在中哥长得好好看,嘻嘻。”说完笑的一脸红晕。
小云的直率让我也感觉自然多了,村里的孩子都不怎能怕生,似乎在他们的眼里,人都没有好之分,这里大多数屋子的门都大开着,邻里间少了些间隔,多了份信任。或许是因为彼此身份平等,家境相似,也许因为彼此都互相信任着,也许,是这里的人们活的比较单纯。
进入村子的一刻,心不禁感到一阵放松。
而眼前的这个直爽的女孩子,又再让我放下一层防备。
“小云上高中了吗?”见我主动说话,她高兴的把凳子又拉近了点。
“在中哥,我高一了。”
“功课难吗?”
“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英语很多不会。”
“我学过一点,要不让我看看?”见郑允浩和小阳在门外玩的开心,我不方便行走,给小云补补习应该没问题。
进来之前,郑允浩已经告诉过我她家里的情况,父母整天在田里耕作,她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事,送弟弟去上学之后自己再去上课,下课之后把弟弟接回来,再开始准备晚饭。
每天都要等到很晚才能开始学习,因为买不起其他的学习辅导教材,也没有MP3这类练习听力的工具,所以英语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
小云一听,高兴得从凳子上蹦起来,边说着让我等等
小阳手上的竹枝是他爸爸用林子里的空心竹子制成,里面塞上一些不能食用的绿色小坚果,再用另外一根削幼了的竹枝作推动的动作,把里面的小坚果推出去,就成了如今的小竹枪。
男孩子都喜欢玩枪,这小小竹枪玩起来肯定没有商店里卖的那些好玩,可是小阳却把他当宝贝,拿在手上就不肯放。
轻易不让其他人玩,可是却和郑允浩玩的欢。看来郑允浩不仅会和成年人打交道,连个刚认识不久的孩子也能对他掏心掏肺的。真不简单。
看着两姐弟的懂事,我忽然有些感触。
小云和小阳去上学了,我们也出来了。
看着不远处绿油油的田地,阳光洒在翠绿的叶子上,闪烁着晶莹的光彩。
背着太阳俯身耕作的农民,黝黑的皮肤仿佛也能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郑允浩让我在一边的石凳上坐好,说了句不要走开就自个人挽起袖子,脱掉鞋子,卷起裤腿往田里跑。
然后看到一对夫妇转过身来看我笑,我不知道这样的距离他们能不能看清我脸上的表情,但还是眯起眼,露出一个礼貌的笑,随即看到他们点点头,往郑允浩的身上拍了拍。
郑允浩倒是笑得有些腼腆。
看着他们耕作的背影,我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大自然有着自我自愈的能力,前提是人类不要违反自然规律的运作。
这里的每个人,虽然生活条件不如城市里的人,工作也并不轻松,肩上的担子往往异常沉重,可是依旧能会心的笑着,不抱怨也不自怨自艾,凭着自己的手,努力默默的耕耘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追求,看似简单,却如此伟大。
他们身系的不仅是自己的人生,还是地球上绝大多生命体的生命。可是他们得到的却又最少。
三餐一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恬淡的生活,是多少都市人所追求却无法得到的。
我想,人知懂得知足其实并不容易。
这次的伤,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