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脑袋打瞌睡的慈郎,突然一个哆嗦跳了起来,嘴里叫嚷着,“哎呀,好吵好吵,有人来啦!”
迹部深知,虽然慈郎这家伙,平时里总是迷迷糊糊的,其实比任何人都警觉,他说有人来了,就决不会错。
“小景,你看!”忍足也发现大道的尽头,扬起了大片尘土。
顺着忍足手指的方向,迹部分辨出沙尘中央,先后出现几个黑点,连成一线,迅速的由远而近,应该是有大队人马到来。
这里已是京都外畿,而且“春射大典”在即,有各国武士陆续上京,本也不稀奇,让迹部比较好奇的是,听马蹄声劲健有力,看队伍威武整齐,必定训练有素,他们会是哪国的武士呢?
这队人马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已然可以看见风中招展的旗帜,仔细辨认之后,忍足面色微变,低声惊呼,“小景,是,是立海国的人?”
“哼哼,是又怎样?莫非你害怕?”迹部的冷笑声透着明显的敌意。
“我怎么会害怕呢?”忍足苦笑,“我的意思是,立海国的话,不就是……就是……”
迹部绷了面颊,如玉的脸庞寒气森森,仿佛可以刮下一层霜来,忍足只好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离去。
他原本是想说,立海国的话,不就是冰帝的姻亲之国吗?那队武士里头,多半会有小景的未婚夫婿,幸村殿下……
他尽管和幸村素未谋面,但这位殿下的才情、人品和胆识,早就在京都,在列国传开了。
忍足舌根苦涩,就算自己先到他身边一步,但小景喜欢漂亮的男人,小景喜欢有实力的男人,小景喜欢有志气的男人,幸村精市是哪一条都不差啊,再加上冰帝国主嫁儿子的决然态度,这门亲事是非做成不行了。
“殿下,你看那边!”真田抢到幸村身边,马鞭一指前方凉亭。
“嗯,应该也是上京的武士,我们下马行走吧,不要冲撞了他们,惹出不必要的是非。”幸村一勒缰绳,率先翻身下马。
纵然立海国势强盛,雄视关东,但幸村从来也不愿意,把气力花费在无谓的争胜斗气上。
在他眼里,真正的强者,就应该是征服天下,号令四方,此外闲气也好,虚名也好,都是无谓的东西。
当然,如今在他心里,强者又多了一条注释,那就是要有浪漫而完美的爱情!
第一印象不太妙
不二裕太盘膝坐在地上,从地上拔起一根根的青草,再悻悻的抛进草丛中,显得百无聊赖,又心思重重的模样。
天地阴霾,四方空阔,罡风从旷野吹来,缭乱了他的头发。
观月初在他身后伫立良久,终于忍不住一声轻叹,“这里风太大了,我们还是到亭子那边休息吧?”
裕太断然摇头,“不去,我不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
观月“噗”的一笑,摇头,“说什么孩子气的话?他们他们的,迹部殿下可是我们的主君。”
“观月,我才不是孩子,我只比你小一岁!”
“呵呵,知道啦,我是说,现在我们都是冰帝的人啦。”
不二裕太回头,神情倔强的仰视观月,“我只是想和观月你在一起,可没想过,非要投靠冰帝不可!”
观月的笑容越发柔软,好声劝慰他,“你这样看重我,我自然是很开心,但是,迹部殿下是一位很有眼力和胸怀的主君,要胜过我许多呢……”
裕太眼神一黯,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或许你说的没错,迹部殿下他的确……但是……”
观月又靠近了裕太些,手掌落上他的头顶,顺着头发缓缓摩挲,“裕太,你是想在念青国,还有你的家人么?如果是,你大可以回去的,在京都,你仍会见到你的哥哥。”
“不!”裕太眼底热浪翻腾,大声打断观月,“我说过,在建立我自己的事业,能够打败不二周助以前,绝对不会回青国!”
“好吧好吧,在这次‘春射大典’上,你就尽情的大展身手吧!”观月像是要排遣裕太的不悦,顺口转了个话题,“比起海滨偏远的青国,京都真是繁华热闹,有许多好玩的去处,得空了我带你到处逛逛。”
“好哇!”裕太略略开心了些,又感到奇怪,“咦,观月你对京都很熟悉吗?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观月发觉失言,赶紧含糊敷衍过去,“嗯,从前到过一次,也谈不上十分熟悉……”
说着解下头上的发带,挽起裕太的头发束住,“迹部殿下不喜欢下属不修边幅,你今后也别太随意啦。”
裕太不太满意的嘟哝,“我才不理会他喜不喜欢呢,我只要观月喜欢就成了。”
话很自然的溜到嘴边,说出来了,又莫名的脸一热,心思也有些纷乱起来。
在心中挣扎了片刻,裕太终于鼓起勇气,问:“观月,你,你是不是喜欢迹部殿下……”
观月被他问的微微一讶,“喜欢?哦,应该说,我很欣赏迹部殿下,甚至是……仰视,或者期待吧……”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令裕太更加忐忑,一个冲动,腾地站起身来,握住观月犹自停留在他发间的手掌,紧紧的攥在手心,“观月!”
“你怎么了,裕太,呀,脸色好奇怪呀?”
“你,我……”直觉是想说“你不能喜欢他”,可这句话在裕太胸膛翻涌着,就是说不出口。
看着裕太年轻热烈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手心灼热,眼神也仿佛行将爆发的熔岩,观月似乎恍然领悟了什么,抿唇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
“不管前方是哪国的人马,这里是天皇脚下,谁都不准生事,走过去一里再上马!”幸村精市吩咐他的下属们。
“是!”众武士虽然齐声答应,但丸井文太还是不以为然的嘀咕了一句,“殿下太也多礼啦,反正我们都是要在‘春射大典’上夺魁的,现在我就想挫一挫他们的威风!”
和他并肩行走的柳生比吕士,一听这话就大摇其头,“你是不懂殿下的谨慎,上京的各国武士,明摆着是谁也不服气谁,既然要在大典上一举夺魁,之前就少惹是非,省的和争斗起来,落个两败俱伤。”
丸井骄傲的哈哈一笑,“两败俱伤?柳生你说的真有趣,我们立海可是关东第一大藩国,谁有实力能和我们两败俱伤?”
“嘘,别出声!”身后的柳莲二突然低声提醒。
“怎么了,柳大人?你总是这样玄玄虚虚的。”
柳莲二没有答话,而是越过丸井,快步走到幸村和真田的身边,指着约莫半里外的凉亭,“殿下,真田大人,快看,旗帜上的玫瑰家徽,前面极有可能是……”
他话没说完,真田一个激动,立时脱口而出,“是迹部景吾?”
“咳咳!”柳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连忙拿眼神暗示真田,又偷眼瞧幸村,“应该是冰帝的人马,迹部殿下是否在其中,臣下就不得而知了。”
“呀,你是说,是我的景吾么?”幸村一声欢呼,动静比真田还更大,更不淡定。
柳莲二愣住了,景吾?叫的好亲热啊,殿下不是一直很抗拒这门亲事吗?
他这边还在惊疑不定,幸村已翻身上马,甩出一记春风得意的响鞭,朝凉亭那边疾驰而去!
后头的丸井手忙脚乱的挥开尘土,冲着幸村的背影,瞪大了眼睛,“咦,殿下不是要我们下马行走,别和人冲撞么,怎么他,他自己——”
马蹄得得,真田弦一郎一言不发,黑着一张脸,牵着马匹率先前行。
“哇,真田大人也好奇怪,这又是谁惹他了,脸色这么难看?”
“别胡扯了,文太,快走吧。”唯一知情的柳莲二,只能在心底暗自叹息。
真田大人啊真田大人,我知道你心里苦,你这样的性子,恋爱一次不容易。可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你可千万的不能冲动,毁了立海国和自己的声名啊……
前方一人一骑猛冲过来,迹部仍旧傲立不动的站在亭子边上,忍足不由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景,当心,他们来意不明,看这个样子——”
“哼哼,如果立海国的家伙们想惹事,本大爷正是求之不得!”
忍足好生讶异,迹部一贯行事张扬,不肯让人,但越接近京都,就表现的越冷静,也是避免在“春射大典”前节外生枝,这会子突然好大的敌意,又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立海国是小景未来的夫家,他对立海的人没好声气,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啊,唉,可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近了,更近了!道旁岿然而立的少年,穿了一身华丽的骑射服,颀长挺拔,英武不凡,一束长发在风中飞舞,飘逸若仙,尽管仍看不清容貌,幸村的激动已难以遏抑。
自从看了迹部的画像,他就无数次在梦魂中,清醒时,在心中描摹他的真容,纵然还不能算是清晰而强烈的爱情,但情窦初开的幸村殿下,已不知不觉的,将这位未婚夫人,当做了向往爱情的对象。
离他只有二十丈,十丈,五丈,幸村一勒缰绳,他的骏马追随他多年,且极有灵性,昂首一声长嘶,立即刹住了马蹄。
幸村正想翻身下马,突然斜立扑出一个黑魆魆的人影,口中发出怪声,不由分说,呼呼两拳,直奔他肚腹而来。
幸村大吃一惊,连忙腾身从鞍上跃起,向后一个矫健的筋斗,轻盈的落在几步之外,才定下神看清了偷袭者,脸庞就刷的惨白,发出一声极损风度的惊叫。
那个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冰帝国遇见的,误以为是他未婚夫人,一直缠绕了他无数梦魇,几乎断送了他对爱情憧憬的黑壮少年!
桦地奉命取水回来,便看见有人骑了马,朝迹部直冲过来,当下的反应就是有人要袭击迹部,他天性憨直,加上护住心切,当下不顾一切的扑向幸村。
桦地钵头大的拳头握在胸前,瞪了铜铃般的大眼,伸直了脖子,朝自己喝喝怒吼,活像一只被惹怒的猛兽,但总算没有再一次扑上来。
幸村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