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眼角瞟向手冢,只见他果然低了头,默不作声的用饮茶来掩饰。
凤不知其中诀窍,一听这话就怒了,大声抗辩,“我们冰帝国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个声音又桀桀冷笑,“做没做过,你们心里清楚,况且也没有规定,不能使用暗器,如果你们想用,只管也用好了。”
凤本性正直纯良,被这人强词夺理一番,只能气呼呼的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迹部一拍椅子的扶手,正要站起身来,只见从彩楼那边跑来一个皇宫侍者,匆匆登上擂台,
朗声宣布,“天皇陛下旨意,本次‘春射大典’,重在交流武技,点到即止,比嘉国武士田仁志慧,冰帝国武士桦地崇弘,各赏赐宝剑一柄,两家休伤和气为上。”
凤扶了桦地下来,将御赐的短剑捧到迹部面前。
迹部随手抽出看了一眼,就丢还给桦地,满不在乎的说:“喜欢的话就留着玩吧,倒是你的伤,让医官仔细看看,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桦地下去后,司礼官又在台上问“哪位英雄”,见两人都平白了得了一把宝剑,武士们都蠢蠢欲动,但毕竟刚才来路不明的暗器,令多数人心中惴惴不安,所以一时都再互相观望,不敢贸然上台。
忍足略一思虑,走出冰帝的队列,冷不防迹部横过一直胳膊,头也不回,只问他:“你想做什么?”
“小景是担心我遭人暗算么?放心好了,我……”
“你可别忘了,你的父亲大人是治部卿大人,京都公卿与藩国势力结交,可是天皇的大忌。”
迹部打断了忍足,这才侧过头,目光冷峻的审视着他。
忍足心头一凛,迹部说的没错,他是很乐意为冰帝出头,京都贵族中认的自己的人不少,万一替父亲招惹来嫌疑,的确是不小的麻烦。
忍足这边还在犹豫着,幸村那边已经活动开了。
“弦一郎。”
“嗯?”
“刚才那一下子,你也看清楚了吧?”
“哼,雕虫小技而已。”
“怎么样,你打算上台吗?”
“上去?为什么,你也稀罕天皇御赐的宝剑吗?”
“嗐,我是立海国的世子,不方便就亲自出马,你上去,替我为景吾出一口恶气!”
原来,是为了迹部景吾出头么……真田默默沉吟了片刻,拿定主意,昂然走向了主擂台。
他的脚步平稳、阔大,不像前几位武士那样卖弄身手,只是稳稳的沿阶梯上了高台,往中央一站,身材挺拔,神情刚毅,果然是英武非常,不等司礼官发问,就掷地有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号,“立海国,真田弦一郎。”
虽然彼此都怀了些对抗之意,但他这份渊渟岳峙的气魄,倒让一多半的武士暗自在心里叫了声好。
“啊嗯?是他……”
真田的突然出现,也令迹部相当意外,自然而然的望向立海国的阵营,正好幸村也朝他这边看过来。
四道目光交汇,一个是温柔多情,两泓眼波尽是藏不住的深意;另一个却是面色一寒,剑眉扬起,毫不领情的别过脸去。
台上站着的,是大名鼎鼎的“立海第一勇士”,再加上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司礼官连问了数遍,都无人敢应答上台。
真田目光沉沉的往台下一扫,突然一指人群后方,“你,上台来!”
众人都一头雾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离擂台较远的地方,慢吞吞的站起来一个人,身上的服饰和刚才田仁志的一样,应该也是比嘉国的人。
他的年纪很轻,轮廓峻挺,五官深邃,也称得上英俊二字,只是眉宇间仿佛有一股阴鸷之气,叫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是叫我么,真田大人?”
“上来与我较量,有什么暗器,尽管使出来就是!”
这下众武士和观望着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刚才暗算桦地之人,难为在几百号人之中,真田竟然能认得出来?
“咦,听这口气,真田大人是为冰帝的人抱不平了?听说冰帝国的迹部殿下,将要成为立海国世子的内宠,难怪两国要同气连枝了。”
那人故意把话说的阴阳怪气,目光不怀好意的在幸村和迹部只见来回扫,登时引发他身后一群喽啰流里流气的哄笑。
他对迹部的不尊重,让真田更加恚怒,厉声喝问:“你到底有没有胆子上来!”
那人照旧是慢吞吞的朝擂台走去,约莫只差丈许的时候,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既不见他跨步,也不见他腾跃,突然之间,人就出现在真田对面,竟像是凭空挪移上去一样。
他不动声色的露了这一手,立即引来了四方的惊叹和议论。
“咦,这个人倒有些本事嘛。”幸村轻松的表情,为之一凝。
“我听说比嘉海岛,流传过一种叫‘缩地法’的步法,想来就是了……”柳莲二阖上的双眼,也隐约有两道光华掠过。
彩楼之上,小堇将她家小姐拉到帘子边,兴奋的指着下方的擂台,“快看,是真田公子啊,我就说了,他一定会上台的!”
松小姐用绢扇遮住半边羞红的脸,低声嗔怪,“别,别这么大声,叫人听见……”
“嘻嘻,刚才你怎么又不怕?”
楼上莺莺燕燕的打趣,台上那人声音如粘滑的游丝,报出了自己的名号,“比嘉国,木手永四郎,还请真田大人多多指教,嘿嘿嘿……”
算是英雄救美么
真田和木手对峙而立,前者漆黑深邃的眼中充满了敌意与鄙夷,盯了对手片刻,还是依照武士的礼仪,略略屈了一下脖颈。
木手则是恭恭敬敬的鞠躬,口中说着:“能得到‘立海第一勇士’的指教,真是不胜荣幸……”
可话音未落,人却像盘踞着的毒蛇,突然弹起来,跳到真田面前,手抓如钩的抓向他的咽喉。
木手的突袭毫无预兆,而且出手无比的刁钻狠辣,尽管做法卑劣,真田也是万难躲过,台下已是一片惊慌。
眼看木手就要扣上真田的咽喉,却突然抓空了!
千军一发之际,真田向后一仰,只差毫厘的避开了木手的袭击,反击随之而至,只听他一声怒喝,握指成拳,正面直捣木手来不及收回来的指爪。
真田面如金刚,声似惊雷,拳风呼啸,确实是堂堂正正,刚猛无俦,假如木手敢跟他硬碰,只怕立时就是指骨折断。
木手面色一变,硬生生的用“缩地法”退开丈许,还没等他站稳、变招,真田便大步跨出,魁伟的身躯拔地而起,宛如鹰隼猎食,阔大的手掌摁向木手的头顶心。
“呀,这一招也好狠呢,看来这位真田大人当真很生气呀?”观月笑着低呼了一声,眼角有意无意的瞟向迹部。
木手大惊,再次使出“缩地法”试图退避,没想到真田却凌空一翻,从木手的身后落下。这一下变化十分突然,姿势夭矫美妙,连迹部都不禁暗自赞了声好。
木手以为自己的“缩地法”独步天下,再没人跟的上他的速度,谁知真田外表粗豪,出手却威猛灵巧兼而有之,一波三折的变招,跟不上的竟然是自己?
他心惊肉跳的急切想要转身,搜寻真田的所在,脖颈未动,便觉肩膀一沉,关节一麻,整条右臂就动弹不得,被一股大力强迫着侧了半边身子,跟着膝后部位被人重踹了一脚,身不由主的两腿一弯,扑通跪倒在擂台上,不偏不倚的正好面朝冰帝阵营的方向。
尽管木手马上反应过来,就地一滚,摆脱真田的控制之后,一个打挺跳了起来,按住犹自疼痛的肩头,面色苍白的瞪着他的对手,台下的欢呼声、拍掌声已喧天而起。
“嘿,真是解气!”向日岳人振奋的握拳一甩。
“真田大人的好意很明显了,是幸村殿下的意思么?”观月好又悠悠插了一句。
迹部后颈一硬,强忍下回头瞪人的冲动,没错,刚才那一下真田应该是有意为之,是让木手向冰帝低头,但是,只怕不只是幸村精市的授意……
彩楼之上,小堇又笑嘻嘻的捉弄她的小姐,“看吧,我说真田公子一定会上台,还大出风头呢,小姐你的夫君果真是位大英雄!”
令人惊心动魄的开局过后,两人又翻翻滚滚的过了数十招,虽说真田稳占上风,但木手的武技刁钻诡异,往往能在临败落的一刻,出其不意的逃脱,一时间真田也放他不倒。
又缠斗了半柱香工夫,真田突然跳开,阴沉着脸,凝神静气的迫视对手,木手嘿嘿一笑,故作轻松的调侃他,“怎么,真田大人气力不济了?”
幸村则悠闲的端起茶盏,优雅的啜了一口,“呵呵,弦一郎你也失去耐心了么?”
动听的腔调犹飘荡在空气中,真田双拳一错,也不知使了什么步法,瞬间就欺到木手身边,速度比之他的“缩地法”更快、更突然!
只见台上人影幢幢,真田的袖底拳间,隐然风雷动荡,疾风骤雨,竟把木手整个人笼罩在愈发凶猛的攻势之下。
台下倒有大半武士无法辨认出真田的招式,但觉木手犹如狂涛怒澜间的一片败叶,随时有碎裂沉没的危险,正当众人紧张的无暇喘气之际,所有的激烈忽然又静止了。
只见真一手牢牢扣住木手的胳膊,另一手铁拳如锤,照准木手的肘部,凌厉的砸了下去!
真田原本预备将木手扔下台去就算了,但恼恨他对迹部的言语猥琐,再加上一上台就使用卑劣的手段偷袭,便决定给他一个长记性的惩戒,这一拳真砸下去,只怕木手这条胳膊立时就是废掉!
“啊啊啊——”一片恐怖的惊呼已分不清是台下武士,还是彩楼上的公卿和女眷。
场面如此紧张,迹部的心也为之一缩。然而,忽然几点怪异的细小锋芒,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他直接的反应就是霍的站起来,扬声向台上示警,“快闪开,有暗器!”
在数百武士之中,迹部的眼力堪称第一,真田听见他的呼叫,陡然警醒,几点寒芒已激射到胸前。
他和木手只见的距离不过一臂而已,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