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什么话!”立海国主一把攥住儿子的手指,紧张兮兮的凑近问,“你都十六岁了,不会没有,那个,需要,啊?你没什么不正常吧,精市?”
老头儿说着,眯缝的老眼就直往儿子腰部以下瞟。
幸村被问的哭笑不得,“我当然,咳咳,很正常,孩儿的意思是,男子汉应当先建功立业,怎么可以这么早就被女人束缚住呢?”
“啊哈,这就对了!”立海国主兴奋的给幸村当胸一拳,“女人确实是麻烦物,既然你害怕被束缚,我就给你娶个男人回来怎样?”
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人,能够彻底破坏了幸村风度的,那便是他这位不知是英明绝顶,还是昏聩绝顶的父亲大人了。
“什么?男,男人?”幸村霍的起身,连带身后椅子一起很不淡定的倒下。
“对啊,男男嫁娶已在京都蔚然成风,算是件风雅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立海国主得意洋洋的说,“况且我为你挑选的这家少年,绝对是门当户对,匹配之极。”
“我的天,您,您连对象都挑好了?”幸村痛楚的□,他终于相信,老头儿不是在开玩笑。
看来弦一郎有神明护体,是调戏不得的,刚才怎么取笑他,转眼就统统报应到自己头上了!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立海国主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正色说,“这不仅是你个人的终身大事,还关乎我立海国的国运,只要结了这门亲事,打败青国那是指日可待。”
“青国?”幸村想不通,自己娶个男人回来做老婆,又关立海国运,关青国什么事了?
“嘿嘿,精市,你可知道,我为你物色的对象是谁么?”
“是谁?”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自诩聪明的幸村精市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踏入他父亲的彀中。
“冰帝国主的独子,迹部景吾!”
此刻,立海国主也在肚子里暗爽,小娃儿,跟你老子斗,还早了十年啊!
“迹部景吾?”幸村眼睛连眨好几下,想了一会儿,终于摇头,“没听说过。”
“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这迹部殿下和你一样,也是十六岁,模样才华都是出挑儿的,最要紧的是,他是冰帝国主唯一的爱子,你娶了他,就等于娶了偌大的冰帝国,将来合立海和冰帝之力,还怕不能击败青国?”
老头儿连比带划,说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幸村却感到阵阵舌根苦涩,父亲啊父亲,说来说去,这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实用心吧?为了称霸关东,居然拿你儿子的终身幸福当筹码,我是你亲生的吧,你,你就不怕断子绝孙么?
听了接下来的这句话,幸村精市彻底被他父亲打败,“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男人,也不要紧,正妻只是娶来给外头看的,只要精市你喜欢,嘿嘿,也应付的来的话,就算再纳十个八个姬妾,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幸村终于相信,在老头儿手上,立海国能成为关东第一强藩,靠的绝非侥幸,连自己肚子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他去,其他人还有啥花样可玩?
况且父亲说的也有道理,立海的头号大敌是青国,要在两国几十年的缠斗中占上风,第一要靠的固然是实力,却也少不了谋略和手段。
比如弦一郎老是把“堂堂正正的正面决胜负”挂在嘴上,这点儿幸村大不赞同,在他看来,胜利决定所有,如果不能取胜,则一切全无意义。
弦一郎不是也要娶不喜欢的女人为妻么?自己娶冰帝世子又算得了什么?
在年轻气盛,野心勃勃的幸村精市看来,和万里江山,不世功业相比较,爱情简直渺小的不值一提,况且自己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同样年轻的真田弦一郎也不知道,但他发觉,从京都归来之后,自己就很不对劲,每当闲暇下来,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女孩子。
不是帘子背后,朦胧绰约的倩影,他的未婚妻松小姐,而是剑光映照,俊爽神飞的桃花面,在濑田神社邂逅的少女,就这样闯进了真田的心扉,一如这春日里漫天的落花飞絮,温柔又顽皮的挥之不去。
每次想起她,真田就会深深的懊恼、自责。自己是有婚约人,男子汉一诺千金,将来无论如何,都必须迎娶、善待松小姐。再说了,瞧她的打扮,应当是一个侍奉神明的圣洁巫女,万万亵渎不得的,自己这般想着她,都是大大的不应该。
他没有恋爱经验,连暗恋经验都没有,所以不知道怎样去想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怎样才能不想。
真田抓起茶壶,把幸村的好茶一气灌下,粗重的吐出一口气,想驱散胸口这缠缠绕绕的恼人心思,提起身边的木剑,又放下,抽出放置在桌案上的长刀,登时寒光凛凛,照目生寒。
没错,自己就是太闲,只要加紧读书习武,到军队里去历练历练,一旦有机会,就为国家,为幸村擐甲执兵,阵前厮杀,就不会有这么多琐碎的念头了。
长刀虚劈,龙吟之声令真田的精神为之一振,然而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似乎又有一丝隐约的怃然飘过。
迹部下了马,在一株大树下坐了,桦地立马递上水囊,他喝了两大口,又吩咐桦地,“把猎物都放了吧。”
“是。”桦地蹲下身,一一解开那些猎物。
忍足嘴唇一动,像是有什么话想对迹部说,略一犹豫,只是笑了笑,随手摘下一片细长的草叶,“小景,我吹一首曲子给你听?”
“嗯,好吧。”
迹部仰头靠着树干,闭了眼睛,阳光从还不算茂密的枝叶间点点撒落,在他抖动的睫毛,和轻轻翕张的鼻翼上,投下了斑驳灵动的影子。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在琢磨着什么快乐而得意的事。
悠扬柔软的清音,从忍足的唇间流淌而出,宛如山谷间的淙淙溪泉,又像是鸟儿在叶底交颈私语,直要缠绵听者的心扉里去。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啊,虽然用折掉铁镞的箭射猎,可那些受了伤跑不动的小兽,即便放掉了,最终只能成为虎狼的口中物。
绳子解开了,几头雉鸡扑扇着翅膀,呼啦啦的飞进了灌木,又有一只野兔,不辨方向的蹦了几步,终于钻进草丛,窸窸窣窣一阵不见了。
忍足大感讶异,曲调也为之一折,没想到迹部的箭术,到了如此收放自如,出神入化的境地?看来在自己眼前消失的这一年,他并没有闲下来呢。
他是很天真,像个孩子似的,一刻也不停地造梦,但这梦或许是波澜万千,惊天动地的。
忍足不禁胸口一热,生出一股种似是陌生,又似是久违的豪情,吹出的曲调不知不觉的,也跟着高亢起来,拔了几个旋儿,直冲云霄。
半空传来一阵刺耳的鸟鸣,迹部蓦的睁眼,忍足也循声抬头,看见一只灰黑色的大鹞子,双翼阔硬,在二人头顶盘旋,好像发觉了草丛中的猎物。
迹部抓过身边的硬弓,也不搭箭,而是随意拾起一枚石子,嗖的射上了半天,只听嘎嘎两声惨叫,那只鹞子俯冲了一段,倒栽葱的掉落下来。
鹞子掉落的位置,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迹部叫了声,“桦地!”手指向那个方向。
桦地应了“是”,转身离开,好一会也不见回来,连迹部都觉得奇怪,站起身来朝那边眺望。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怒吼,正是桦地的声音,听上去又急又怒,迹部面色微变,立即招呼忍足,“过去瞧瞧!”
忍足和迹部快速跑过去,果然看见桦地摆出攻击的姿势,瞪着前方的一人。
那人约莫十六七岁,穿了一身宽松的杏黄长袍,织绣的异常华丽,一头微卷的长发束起在脑后,额前还随意垂落了松松的几绺,容貌秀美精致,甚至透了几分脂粉气,手中却提了那只鹞子。
桦地又一声低吼,猱声扑上去抢夺猎物,华服少年一个闪身,轻巧的避过,犹自带笑的啧啧摇头,“你这个人,真是太野蛮啦,我都说了,这只鹞子是我打下来的,怎么可以强抢呢?”
敢跟本大爷抢人
那少年长的洁净姣好,像个大姑娘,动作却敏捷得很,桦地几次扑袭,都被他轻轻避过。
迹部更吃惊了,这荒山野林的,出现这么个华贵公子,一不着猎装,二没带弓箭,已经够奇怪了,此刻又说鹞子是他打下来的,不由连连冷笑。
白长了一副好皮囊,身手也算不俗,没想到竟是个无赖。
“桦地,退下!”迹部一挥手。
“是。”桦地立时收了攻势,垂首退到迹部身边。
那少年细细打量了迹部,虽然面含微笑,但目光却肆无忌惮,迹部虽傲然冷对,眉梢已不觉越扬越高。
“他是你的随从么?”那少年一指桦地,“力气不小,可惜太蛮横了些,须领回去好好管教啦。”
什么?这家伙抢了自己的猎物不说,居然还敢倒打桦地一耙?
迹部不想跟他斗嘴,正想着怎样华丽的教训眼前这真正的无赖一番,忍足已先一步,走到那少年跟前,同样眉眼温和,指了他手中的鹞子,“阁下说,这是你的猎物,可有什么证明吗?”
“呀,证明么,这倒有些为难啦,又没做什么记号?”
那少年拎起鹞子,果然毛羽完整,不见丁点伤痕,只右边翅膀无力的垂着,迹部更加确信,是自己打下来的无疑。别说一只大鹞子,就是个小麻雀,他也绝对不会失了准头!
“我初到冰帝不久,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也没有带猎具,被这畜生的叫声扰了雅兴,才打它下来,既然你们想要,拿去也无妨。”那少年说着,把鹞子递给忍足。
他侃侃而谈,而且还“大方”得很,不见丁点愧色,迹部心头越发反感,冷笑两声,“猎物本大爷肯定要,同时你须得向我的随从赔礼。”
“赔礼?”
“那当然,连本大爷都没说过他半句重话,你竟敢诋毁他!”
“咦,这么说,我非要证明了,这鹞子是我打下来的么?”
迹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