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独自支撑门户两年余,性子唯有更加坚韧的,况且又有李寻欢在一边——说来也奇怪,龙小云虽然才一见面就在这人手上吃了大亏,但在后来,哪怕是他辣手谋算李寻欢的时候,他也总是相信,不拘如何,这人只要活着,他就不会被别人伤害。
所以听说王怜花要拿他试药,龙小云不是不怕,却还能稳稳站着,甚至原先有些伛偻的腰背,都挺得很直。
直得让对传说中一家子忘恩负义的龙家十分看不上的蓝蝎子,都有点儿改观了。
蓝蝎子那是苦水里头泡大的,不够心狠手辣的根本活不到她这么大,她也从来不觉得心狠手辣有什么错——
这本来就是个杀掉枕边人也能面不改色的狠人。她原先看不上龙家,不过是一来龙啸云做了、还恨人给他建的牌坊不够高端大气,得了恩惠、还嫌恩情太重背负不起,便索性要把人杀掉、来让自己没有心理负担——
这见鬼的逻辑!蓝蝎子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男人了,她的情人里头也有受了她极大好处、却嫌弃她太强大给他的好处太多、转过头来要杀死她的,还不只一个,当然那样的人最终都只成了她蝎尾之下的亡魂,可这种男人吧,蓝蝎子听说一个都能恶心三天!
#老娘强倒错了?对你好也错了?泥煤的有本事努力变得比老娘强、尽力对老娘更加好啊!#
而二来嘛,林诗音那样的性子,或许才是女人——特别是那种官家小姐良家女儿——常见的性子,幼年与表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来表哥放荡不堪又不愿履行婚约时,选的龙啸云也是李寻欢这个家长认可了的。就是后来发现李寻欢的放荡乃是别有苦衷故意做戏,龙啸云虽深情却不像他当初表露的那般义薄云天……种种真相揭露之时,她最多是怨着念着李寻欢,时冷时热待夫婿罢了,既没有休夫的勇气,也没有伙同丈夫把那胆敢把她当傻子耍、当物品让的混蛋表哥打得满脸桃花开的决绝。
蓝蝎子对于这样的林诗音,说不上十分鄙视,也绝对敬而远之的。
连带的,对龙小云这个不知好歹的蠢小子,自然也没啥好脸色。
心狠手辣不算错,可不知好歹就不是个东西了。
尤其是一个自身手段没多少、不过是仗着李寻欢的不忍便不分好歹作起来的家伙。
但十分意外的,这家伙居然会在王怜花刁难李寻欢时,站了出来表态;还有胆子在王怜花摆明要拿他试蛊的时候,挺直了脊梁站着。
端的让人刮目相看。
唐悠竹拄着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李寻欢定住了。
那边王怜花下手也毫不迟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四只问心蛊,一口气往龙小云身上试了三只,但十分可惜的是:“怎么没反应?”
唐悠竹懒洋洋打个呵欠:“他又没有想要毁约,能有啥反应?”
王怜花十分失望,眼珠子一转又打起坏主意来,花满楼眼睛看不到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扶额叹息,但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宫九不耐烦了:“这话题也扯得太远了吧?”再踹唐悠竹一脚:“快把这里有的好东西都找出来!”
唐悠竹这一次毫不犹豫地给他踹回去:“这儿能有什么好东西?”
宫九掰着手指头算:“一棵成了型的人参,据说不只一千年了;一株泛了紫的九叶灵芝,据说掰断一小片流出来的都是玉白的灵液……”
唐悠竹鄙视他:“才多少天不见?瞧你这眼皮子浅的!”在地图上搜寻一会儿,人参灵芝倒都有,可惜还比不上雨化田那风月宝鉴里头长着的。
宫九倒是不嫌弃:“你看不上正好。”手一翻收起来,阿蓝现在看着还好,其实幼年身子骨亏损得厉害,这些年又不十分保养,一时间又还不好双修,这些药材正好能给阿蓝弄些药丸药膳调养身子。
☆、119·卤水点豆腐,糖糖遇酥酥
唐悠竹又打了个呵欠;终于想起来问一声:“你真看好这小姑娘啦?可别最后又和沙曼似的……”
宫九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成个牛肉丸子:“你能不提沙曼吗?”错把鱼目当珍珠什么的;简直是九公子英明神武人生中的一大污点!这牛皮糖为什么就不能配合点儿把这事给忘了?哪怕非要记得;记在心里不好吗?非得挂在嘴边?即使非得挂在嘴边也可以另找个时间提啊!非得当着阿蓝的面一提再提算怎么回事!
阿蓝是大度不计较;可这不计较的郁闷别人不知道,被雨化田催着娶妻纳妾生儿子催了那么多年的臭牛皮糖能不知道吗?
果然牛皮糖什么的,最讨厌了!
蓝蝎子倒是落落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绍——一般来说,蓝蝎子本该只是绰号,而且还是一个未必会被本人接受的绰号,例如当年云梦仙子作为一代女魔头,自然不可能只有“仙子”这一个称呼,可什么妖魔蛇蝎的;谁让喊到她面上?有的也都死光了。
可蓝蝎子不一样。
她长在关外大漠之上;自幼饱受磨难;马匪们,哪怕是在和她做着男人和女人最亲密的一种接触时,也不会有人喊她的名字。只有为马匪们做饭缝衣的一个老女人——那个又老又丑的,除了最没用的马匪之外谁也不会去找她的一个老女人,曾经是对那种行为恐惧不已的小女孩极其羡慕的对象——直到她因为那极其缺水的一年被活活渴死之前,她一直喊她“阿蓝”。
据说只是因为她皮肤白皙,穿蓝衣服时特别好看。
几乎称不上有什么意义的名字,却是蓝蝎子在毒死那帮马匪、从地狱中逃脱之前,唯一一个被像是个人那般称呼过的名字。
所以一开始,她是阿蓝。
后来因为手段狠辣,又几次三番,从不在坏男人手上委曲求全,又从不委屈自己屈从于外界女子的所谓贞洁,阿蓝在杀死她的第十三个情人的时候,就有了个绰号,叫蓝蝎子。
巧极的是,阿蓝用来毒死那般马匪的毒,原也就是从沙蝎中提取的。
阿蓝对于蝎子本就有一种天然的崇拜,甚至连母蝎子在情欲之后吃掉公蝎子的行为,在阿蓝看来,都是一种“强大”。
所以她是蓝蝎子。
唐悠竹怔了怔。
他是真没想到她是蓝蝎子。
毕竟过了那么久,唐悠竹的记忆力虽然好,可也不能要求他在看到一个孔雀蓝色的女人时,就一定联想到蓝蝎子不是?蓝蝎子甚至一直广袖深垂,根本没露出她那断臂,也没露出她那蝎尾。
可就算没有第一眼认出来,唐悠竹对于这个蓝蝎子,其实有着不输于林诗音的好奇。
一怔之后,他坐直身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蓝蝎子。
这让宫九有些不满:“你当你是在选妃呢?这是我家娘子!你敢把眼神放尊重些吗?”
唐悠竹斜他一眼:“我这哪儿不尊重了?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宫九也不知道是真听岔了,还是存心胡搅蛮缠,顿时暴怒跳脚:“你还敢见淫?”
眼看着这两只老小孩又要滚到一出去,雨化田干脆利落抚了抚衣摆站起来,花满楼十分默契地摆开棋盘——意思十分明显:你们想闹就闹去吧,爷们不奉陪了。
唐悠竹的小心肝顿时非常受伤,宫九从来都是牛皮糖难受、爷就开心了的,顿时气势大盛,很觉得这时候再扭打起来,九公子绝对能秒杀起码三只牛皮糖不解释!
眼看着这两货没剩多少的前辈高人风范就快要碎成一地渣渣——那边厢王怜花都泡起茶磕起瓜子来了!龙小云更是十分跃跃欲试地悄声吩咐小厮赶紧摆上一盘牛皮糖——时,其实觉得唐悠竹那样惊讶打量的反应才正常的蓝蝎子伸手拉住宫九。
卤水点豆腐,糖糖遇酥酥。
宫九这个奇葩居然也有这么乖的时候!
唐悠竹摸了摸下巴,又往袖子里头摸了摸,摸出一套蝎子图案的繁复银饰递给蓝蝎子:“见面礼。”顿了顿,虽然不太甘愿,还是喊了一声:“堂嫂。”
宫九立刻得意笑,虽然臭牛皮糖从来不肯喊堂哥,可堂嫂都认了,堂哥还用说吗?
倒是蓝蝎子又仔仔细细打量他们一番,再想不到他们居然是堂兄弟的——王怜花之前虽讽刺他们“兄弟情深”,可称呼的是“师伯”,蓝蝎子还以为他们只是师兄弟呢!
仔细一看,模样虽不十分相似,但还是有那么一二分近似的。
只不过堂嫂什么的……
蓝蝎子虽然对于被宫九这么个奇葩缠上的事实已经认命,却总还是要解释一句:“我们并没有成亲。”银饰却是接了过来:“很漂亮,多谢。”在身上摸了摸,却没摸到什么能拿出来做见面礼的东西,便索性掏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打开来分了两格,一格甜香得仿佛带了些腥膻的艳紫,一格乍闻淡而无味、细嗅却能让人摆脱那股子甜腻精神一振的青黛:“紫色的是蝎毒,也能引蝎子;黑色的是解药,也能驱逐蛇蝎。”
唐悠竹亦是笑着接过,依然是手一翻就不知道收到哪儿去了。
蓝蝎子手上拿一大串银饰却实在不好藏。明明她的袖子比唐悠竹的长许多也宽许多,但连那些银饰的三分之一都塞不进去,何况那些蝎子银蛇也确实活灵活现十分可爱,她干脆装扮起来,连大辫子下头也垂了一串小蝎子,可惜手镯却只有一只手能戴。
唐悠竹打量着这样的蓝蝎子,倒真觉得她有点儿他们大五圣教妹子的风范——连性格都衬得上,敢爱敢恨的苗疆妹子,是鱼唇的中原人永远不能企及的一种美!
当然唐悠竹是一颗红心向酥酥,可不不妨碍他欣赏彪悍刚烈又不失女子妩媚的妹子不是?
蓝蝎子对于唐悠竹的眼光也没有丝毫不适应,反而越发掐腰挺胸,胸前一只大大的银蝎子趴在胸骨柄上,一条尾巴慵懒地搭在一侧峰峦之上,有一种格外危险的诱惑。
唐悠竹眨了眨眼,摸摸手上的灵蛇镯,忽发奇想:“要不要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驾驭五毒的法子哦!”说着手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