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石观音一句“他是我最尊贵的客人”而不得不考虑唐悠竹的坚持,将楚留香等人安置在他歇脚的屋子中的白衣女,那两道露在面纱外的眉毛挑动了一下,哼出一声满是嘲讽的讥笑。
但却不敢说什么。
又或者她也觉得有些话是不必说的。
对于清楚石观音本事的人来说,别说让她做侍女,就是让她不再用罂粟害人都是痴人说梦的。也就是这一群人,真以为观音娘娘一时将他们视为上宾,他们就真能在观音娘娘座前当一世上宾么?
也许石峰阵前那些扫地奴得到的待遇不及这群人高,可哪个又不是曾经信心满满,以为能俘获一尊石观音的妄想者?
楚留香却不这么认为。
他见识过雨化田随随便便一抬手,就能掌风外吐将一个起码一百五十来斤的大汉给推到出数丈之外去;也见过唐悠竹仿佛连手掌都没有翻一下,就能取出一条虽然没有活蹦乱跳但鱼鳃依旧开合的鱼、两块从色泽就能看出很是新鲜的肉、一小袋虽然看不仔细但应该也很新鲜的鸡蛋,和两捆上头甚至带着露珠的蔬菜!
更别提还有其他的水壶茶杯等等。
楚留香甚至怎么都观察不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楚留香还没见过石观音出手,但他却莫名地相信,那般神秘莫测得几乎算得上神魔手段的人,说要拿石观音当侍女,也许石观音真的就只能给人当侍女了。
长孙红娇笑着来传达石观音的话:“娘娘说了,既然贵客喜欢,就让楚香帅他们陪着贵客说话吧!娘娘还说了,让我带她向几位贵客告罪,她杂务缠身一时脱不开,待得事情妥当了,自当扫榻煮酒赔罪——在这之前,贵客们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等便是。”
一边说,一边又示意白衣蒙面的曲无容帮忙给楚留香等人喂药:“楚香帅不必担心,只是一点儿让你们没力气捣乱的药物。”又对唐悠竹屈了屈膝:“并不妨碍他们陪贵客说话的。”
唐悠竹淡淡点头,挥了挥手,长孙红很有眼色地挽着曲无容就要退走,忽然又被叫住,却是唐悠竹惦记着他家酥酥才吃了小半碗饭就冒出来一个长孙红,便想着让王怜花再做些点心上来:“还请姑娘为我这弟子指点一下厨房所在。”
长孙红又福了福身:“公子放心。”也不提由谷中厨子准备饭菜,半句话不多问地带着王怜花去了。
楚留香想起之前那一桌子饭菜的香味,不禁吞了吞口水:“可惜了,只怕要便宜那群沙匪。”
姬冰雁冷笑:“你真以为他们还有命吃那一桌子食物呢?”
一点红也道:“墙壁夹缝中本有杀气,但在长孙红进门之后,就只剩下血气——很浓的血气。”
楚留香摸摸鼻子,苦笑,他这鼻子有时候确实挺影响判断的,嗅觉失灵什么的……
唐悠竹挑了挑眉:“好处不也有?那罂粟花海养出来的毒香,对你没有影响吧?”
楚留香又是苦笑:“可惜方才吃下去的药丸,却是妥妥有影响的。”
唐悠竹惊讶:“你真吃下去了?没含在嘴里或者卡在喉咙里头等着回头吐出来什么的?”
楚留香苦笑,方才长孙红是掐住他两颊、逼他把嘴巴大张之后,对准喉咙口丢进去的,若是这样都能弄假,他就不是楚留香,而是楚大仙了。
姬冰雁冷冷道:“你面前就有一尊大仙,你现在叩头祈祷,说不定也能学会那样的仙法。”又非常不客气地嘲讽:“不过我觉得就算面前这大仙肯教你,你这猪脑子只怕也学不会——明明没中毒还生恐蠢不死地吃下毒药……”
楚留香倒是不苦笑了,他笑得简直如春风扶柳拂杨花:“我要是不吃,哪儿有机会亲近亲近观音娘娘呢?要知道石观音艳名远播,却绝足中原,这一亲芳泽的机会可难得得很。”
可任他再表现得如何一副要色不要命的样儿,姬冰雁和他打小儿光屁股滚大的交情,能不知道他是没有把握带着毒性未解的他和一点红逃走,才不肯暴露出自己没有中毒的秘密的?
只是这样因为不愿暴露自己乃是假中毒,便蠢不死地真吃了毒药的行为,还是蠢得让姬冰雁无力评价。
一直只是默默听着的蓝蝎子却忽然开口:“你既然不愿意独自逃出去,又没把握把他们也救出去,为什么不求一求我们?”
楚留香立刻笑得越发温柔多情:“我求姑娘,姑娘就愿意帮我么?”
蓝蝎子笑得也是格外妩媚诱惑,点着自己的嘴唇眨眼:“那就要看你是怎么求的啦。”
楚留香想了想:“姑娘人美心善,一定能和那位公子和和美美儿孙满堂的。”
蓝蝎子点着嘴唇的手顿时一僵,对她调戏楚留香置若罔闻、只顾着打量一点红的宫九立刻转过头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转头冲楚留香点头:“和和美美就行了,儿孙什么的,阿蓝喜欢就生,不喜欢也无所谓。”
以宫九的聪慧,就算一次二次没看出,这么长时间了,自然也发现了蓝蝎子每每提及子嗣时的不自在。
蓝蝎子灿然一笑,楚留香也就改了口:“蓝姑娘和公子鹣鲽情深,实在难得。”
宫九听得欢喜,正要帮他驱毒,唐悠竹已经刷了几个治疗过来。
即使凤凰蛊依然养不出来,五毒的治疗也足够逆天,在楚留香几人眼中,唐悠竹只是动了动手指,指尖就忽然飞出三只半透明的蝴蝶,而这蝴蝶没入他们身体之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们的身体状态就立刻恢复了。
楚留香甚至觉得自己的嗅觉都仿佛恢复了一点点,姬冰雁更是清晰地察觉到,他早年因为在大漠中熬出来的伤病,居然好了不少。
一点红同样觉得身体一阵松快。
这下三人看唐悠竹的眼神,真的有几分看大仙的模样了。楚留香更是忍不住问:“大仙您真要把石观音收去当侍女?那能不能让我先查清楚一件事?”他和姬冰雁连驼子麻子都扮了,为的可不是到石观音的老巢里头观光的,他要知道苏蓉蓉三人的下落,还要查清楚杀死龟兹国大公主后嫁祸给胡铁花的到底是哪个——虽然不出意外的该是石观音,但总要有证据才好说话不是?
小胡或许不在乎,楚留香却不能让他背上洞房花烛夜就杀掉新娘子、只因为嫌弃新娘子貌丑的恶名。
距离唐悠竹看古先生巨作的时候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有些记忆是再过多久都不会遗忘的,也许一时会尘封住,但只要有个契机勾起来,就总能非常清晰地记起。
唐悠竹现在自然已经想起来楚留香传奇的剧情。
但怎么说呢,给一个少年时憧憬过的人用一种高山仰止的目光注视,还真心挺愉快的,哪怕很清楚楚留香在喊他“大仙”时,其实还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半开玩笑时就这么好玩了,真哄得他当真,岂不是更有趣?
所以唐悠竹就一本正经地表示:“本来凡人生死自有天命,我们是不管的。但作恶作到我跟前来,又是用的罂粟——我平生最讨厌的东西之一,罂粟绝对少不了——实在没耐心等你慢慢去查清什么事情。所以……”
对着楚留香招招手:“手掌摊开,我帮你算算你想查清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好了!”
☆、125·浮一大白!
——所以;人家开玩笑喊你两声大仙;你就真当自己是个大仙儿啦?
宫九十分鄙视。
楚留香却毫不迟疑地伸出手;他其实也不相信唐悠竹能从他的掌纹看出什么来;但面对一个刚刚才毫不犹豫地帮了他的新朋友,一点儿小玩笑而已,他为什么不配合?
但楚留香真心想不到,他配合的结果是真弄出个大仙来。
哪怕现在他还不肯定唐悠竹说的“黑珍珠不是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儿子,而是女儿,她会带走你养成的三个女孩,也不是因为要挟持她们,只不过因为看上你;逗着你玩儿”是不是真的;就连那“你想留石观音是想弄明白胡铁花洞房花烛夜的真相?哦;那没什么好说的,新娘子是石观音杀的,假扮新娘子和胡铁花洞房的也是石观音——对了,连龟兹国的王妃也是石观音扮的,你应该没见过那个王妃吧?”都无法确定,可确实和楚留香的推断十分接近没错。
何况姬冰雁还开口补一句:“在你拿出水之前,我根本无法在你身上闻到丝毫水汽——其他鱼腥味、青菜味,也都没有。”他在沙漠之中的生存能力虽然不如石驼,但他能出入大漠那么多次而不死、反而给自己熬出来那么大一份家业,其中固然有他擅于精打细算的缘故,可他在沙漠中确定方向、寻找水源的能力……就算一开始不怎么样,能活到现在,也必然历练出来了。
对于一个不只一次险些渴死的人来说,要在千里荒漠中靠着鼻子准确找到绿洲或许不容易,但要让他在近距离中也辨别不出是否有水汽,那也更难。
唐悠竹的卦算楚留香还能拿“新朋友推理能力挺强”的理由解释,可连姬冰雁都这么说的话……
楚香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唐悠竹好一会,忽然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唐兄能否给我两天时间确认一下?”
唐悠竹摇了摇头,却道:“不需要两天。石观音今天肯定要见一见你的,毕竟楚香帅的名头,就算是石观音也是难以拒绝的——等一下你只要直接问她便可,一个会因为‘书画家完成了一件杰作,若是没有人欣赏,就会觉得如衣锦夜行,所有的心力都白花了’这样的理由,就要让你活着看她们完成阴谋的女人……”唐悠竹摇了摇头,他真心不知道该觉得这女人大气还是觉得这女人蠢。又或者该说是楚香帅的主角光环效果颇佳?毕竟若非石观音起了炫耀心思,十个楚留香也早死绝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观音娘娘也是个妙人,可惜、可惜……”
对于这点唐悠竹不置可否,他自然看不上一个靠着罂粟迷惑男人的女人,不管那个女人本身多么风姿卓绝,使用罂粟这一点,就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