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张着嘴一个声音也没发出来。
晚间等到李纨回来,他一骨碌跑到她身边告诉她今天探春的事。李纨不在意道:“这个事我早知道。”
贾兰惊道:“你知道姨奶奶偷偷给三姑姑做鞋,还故意让彩云转送给她?”
李纨打着哈欠道:“是啊,有几年了吧,为这事当年彩云还找我拿过主意呢。”
贾兰看李纨疲倦的样子,心里虽然好奇的很,却不敢再扰她,便说道:“娘你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李纨整整他衣衫,道:“你也是,莫要学的太晚。”
贾兰点头道:“还有一章,我背完就睡。”李纨点点头,送他出了房门。
贾兰进屋后,吩咐采文听灵自顾去睡,不用理会他。采文听灵知道他素日学习甚晚,也没有坚持,便灭了几盏亮灯,只留床前、桌上两盏,后才退出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贾兰坐在桌前,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老是想起探春脚上那双鞋,以及她说的那些话。
毫无疑问,赵姨娘疼爱着探春,所以偷偷做鞋给她穿,还担着太太的名义,让探春高兴。而探春虽对贾环恨铁不成钢,但心里却仍是在意着他。
难道这就是亲情的必然牵袢?贾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直扑向如豆灯火的飞蛾愣愣的想。
想了一会,觉得颇没意思,还不如明日直接去寻了贾环,问清楚他近日行踪才是正经。一旦下定决心,贾兰再心无旁骛,安静的看起书来。
过了一炷香时间,贾兰读通整篇书,又理了一遍,方觉有些困乏,便打着哈欠,吹了桌前油灯,往内室走去。
刚掀了帘子,却看见有一人影安稳的坐在桌前喝茶。贾兰脚步一顿,揉揉眼,再揉揉眼,良久方无语道:“王爷……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水溶放下茶杯,摇着手中纸扇笑道:“我还以为能吓你一跳呢,没想到你却如此镇定。”
贾兰走到桌前坐下,取了一盅茶杯说道:“我确实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水溶道:“齐亦来送环儿,我随他一块来的,顺道来看看你。”
贾兰揉着额角道:“我记得我与三叔的住处应该差的很远才对,怎么顺也顺不到一块啊。再说哪有看人直接看到卧室的?”
水溶悠哉的摇着扇子道:“怎得,不欢迎我?莫忘了,昨夜是谁收留你呢?”
贾兰琢磨着这话怎么就有点邀功的含义呢,他摇摇头晃去这莫名的想法,问水溶道:“齐大哥回来了?”
水溶颔首:“京城有些事情需要他出面处理。”
贾兰恍然大悟,怪道贾环往外跑呢,定是去找齐亦了,便又问道:“你不在孝慈县守灵,怎么突然回京城了?”
水溶扇子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口型,方又笑道:“此次回来是奉皇上口谕,此事事关皇家机密,你知道多了不好。”
贾兰明白的点点头,便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水溶笑了一下,“刚来不久,你去找你娘的时候来的。我偷偷进来的,没人看见。就像这样。”他站起身在贾兰面前晃晃手指。
贾兰眨了一眨眼,却听见水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据说我的轻功还不错。”
贾兰一转身,水溶正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悠哉游哉的扇着扇子。
这像演电影似的轻功让贾兰颇为惊艳,他缠着水溶说了好一会子关于轻功的话,但水溶口风极紧,一句也不肯多说,贾兰无奈,也不再问了,只气道:“在屋里待了半个时辰,你倒是沉得住气。”
水溶轻声笑道:“看着你认真的模样,只觉得有趣了,倒没觉得时间过得快。”
贾兰撇嘴道:“好了,看够了,还不走?”
水溶合了扇子笑道:“我昨日收留了你,你今日论理来说不应该也收留我吗?”
贾兰立刻回道:“堂堂天朝的第一王爷,我这小屋子可撑不起。”
水溶道:“你不收留我怎么办,我本就是秘密来京,若是被人发觉,岂不危险?”
贾兰一想也对,但又半信半疑道:“你昨晚还回六和山别苑了呢。”
水溶好笑道:“若不是有人来报有两个不知好歹的人于初夏寒凉之夜,不顾身子栖在荒山之上,你以为我愿意回去。”
贾兰被说得哑口无言,想了半晌,又道:“齐大哥不是回来了吗?你为什么不去他那里?”
水溶道:“我才不去,齐大少那性子没几个人受得了。”
贾兰一时无语。
水溶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便起身直接走到贾兰床边,撩起纱帘,挪了被褥,一倾身躺在床上,并转头对贾兰笑道:“瞧你小气的样子,你这床难道是南海冰玉制作,珍贵的普通人都无法享用不成?”
水溶自来熟的样子让贾兰气都气不起来,最后反而好笑道:“本来没觉得什么,但见得偏偏要往上面睡,就觉得我这床真是南海冰玉做的了,得,你在那睡吧,我睡在旁边小床上。”
虽不完全是个古代人,但君臣尊卑问题,贾兰还是知晓一点的。水溶贵为王爷,他为庶民,礼仪上是不能同塌而眠。
水溶也不坚持,从床上分了一床被子给他,笑道:“从进屋到现在,只有这句话顺耳。”
贾兰瞪着他道:“占着我的床,还编排我。”说着,拿被子就要去捂水溶,却被水溶一闪身躲过去了。
水溶忙拦着他笑道:“好了,赶紧睡吧,明天你还要上课。”
贾兰哼了一声,方放过他,转身去另一边小床睡去了。
36、同床,异梦
小床是贾兰幼年时,方便采文、听灵守夜才支的,待得贾兰过了七周岁,李纨命了二人去内室外进行守夜后,这床便无人再睡,平日也不过是贾兰偶尔搬了炕桌在上面读读书写写字罢了,所以被褥不是很厚。
贾兰自觉这床不如自己的炕软和,便睡得颇不舒服,在床上翻来覆去,上下眼皮一直打架,意识也朦朦胧胧,却是一直进入不了梦乡。
就在他挣扎之际,听见水溶轻声喊了他一句。贾兰模糊间应了一声,然后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水溶半坐起身,靠在床柱上,懒懒的说:“听你翻身翻的厉害,便试着喊你。果然还是没有睡。”
贾兰本以为他忽然叫他是有什么事,现今一听不过是试探他,不禁心里恼怒,气道:“大晚上的扰人清梦。谁说我没睡,我睡着了。”说完,一扯被子蒙上头,转身背对水溶。
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贾兰觉得有点闷,便又把被子拉了下来。刚拉下来,额头就被什么敲了一记。贾兰摸着额头转过头,正看见水溶含笑吟吟的站在他床前,手里转着一柄纸扇。
贾兰气极反而不想发脾气了,索性坐起身,盘着腿说道:“你今早不是五更就出门了,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精神?”
水溶学他样子也盘腿坐到床上,笑道:“人逢喜事算不算?”
贾兰看他,“你有什么喜事可逢?”
水溶扇子竖在嘴前,轻笑道:“佛曰不可说。”
贾兰瞪了他两眼,拖着被子往床边挪挪远离他。水溶也不去管他,往后靠在床柱上,问了几句他的学业。
贾兰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就像当年的高三一样,老师急,父母愁,朋友也跟着问。贾兰都习惯了,回答的特别顺溜。水溶见他不着不急,没有一般考生的浮躁情绪,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他说道:“照这般努力下去,拿个头名只怕也是没有问题。”
贾兰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水溶笑道:“你难道不想当状元?”
贾兰道:“我有自知之明。考生中多是比我年长之辈,看过的书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若能入个前百我就满足了。”
水溶拿着扇子敲他,“就这点出息。”
贾兰道:“我倒是想当个大将军,也要先有那个本事啊。”贾兰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未见水溶脸色微微一变。
贾兰絮絮叨叨埋怨了一通八股文的死板,水溶才道:“我一直以为你想当文官呢。”
贾兰笑道:“男孩子不都应该很向往那种金戈铁马、快意恩仇的生活吗?”
水溶淡淡一笑,轻声反问:“那种腥风血雨、脑袋别在腰上的生活吗?”
贾兰扬眉灿笑:“如此行景,岂不痛快?”
水溶慢慢摇着扇子,倚到窗户边笑道:“你倒是想的开。”说完不待贾兰回答,便把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
零零碎碎说了一会话,贾兰困意加重,频频“点头”,水溶见他实在是受不住,便说道:“不说了,你睡吧。”
贾兰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就看水溶话刚落音,他就胡乱的拉开被子,倒在床上睡着了,临睡前还迷迷登登的对水溶道:“你也赶紧睡。”
水溶轻轻应了一声,又看着贾兰恍惚了一阵,弯腰帮他扯扯被子,然后开了半扇窗子,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想些什么的呆坐了一夜。
五更初的时候,窗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隐在廊下黑暗处,看不清面目。那人轻敲了下窗檐,低声道:“爷,事情已经办妥。”
水溶亦是轻声:“准备准备,回孝慈县。”
那人应了声是,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水溶从床上下来时,无意中碰到了贾兰的脚,他心里一惊,却见贾兰只是缩缩脚,轻声嘟囔了一句,翻身又继续睡。
水溶不由好笑,拿着扇子轻敲了下贾兰的头,“你倒是睡得安稳。”想了想又道:“文官哪点比武官差。若你做文官,本王定能保你一世平安无忧,但若是武官……”
水溶似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幽幽的叹了口气,帮贾兰掖掖被角,转身离开了。
贾兰是被听灵叫醒的。
一大早就听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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