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太医们愣了愣,最终只能据实禀告:“回皇上,恕奴才们无能,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若天花这种毛病能够确定被治好的话那就不会那么令人恐惧了。
出乎太医们意料,康熙并未因此动怒,他只是在床头坐下,帮着胤礽掖了夜被角,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传旨下去,自今日起,各部院衙门的奏折俱送内阁处理。”他要守着保成,他相信保成能够挨过去的,他都挺过来了,保成与他血脉相连,又怎么可能挺不过?
从太医们的态度之中梁九功的悬着的心已经落下了一半,他应了声嗻后就到了门口让人去传旨了,至于他?身为皇帝的贴身内侍,皇帝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哪怕留下来可能会送掉性命也是不能离开的。
康熙的决定很快的就被所有人知道了,慈宁宫自然不会落后,只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孝庄知道后只是叹了口气就说了声“随他去吧”再无其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她自己也是闭门不出说是为胤礽祈福。
就在这种有人愁有人忧也有人暗喜的情况下,昏迷了三天三夜的胤礽醒了过来,但情况却依旧不是很乐观,因为人醒了,神志却依然昏沉着,甚至比起昏迷时情况更让人担忧——他开始把喂下去的汤药吐了出来。
帮着胤礽把吐出来的汤药擦干净,康熙吩咐旁边随侍的太医重新去煮了一碗继续喂。就这样喂喂吐吐的,等胤礽喝满一碗的份量时都折腾了半天,而这种过程全是康熙亲手做的从不假手他人,这让旁观的奴才们愈发清晰了一个事实:皇上把太子看的很重,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重的多。
☆、第 85 章
痛。
或者说是难受;那种知道很难受偏偏说不出究竟是哪儿、怎样难受的难受,胤礽只是觉得眼皮重若泰山;就连呼吸起来也是难受极了;就好像呼吸道被刀片儿划开了几道口子,又深又长的;已经痛到了没有痛觉;只是令他窒息。
他努力的呼吸着,耳朵、意识;都断断续续的接收着外界传来的信息反馈。他知道自己把药吐了出去;他想喝下去的但是身体不受控制。他也知道有人一次次的伺候着他喝药;但是他知道不是小安子也不是其他奴才,是个他很熟悉的人,那声音听着也熟悉,但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越是努力想越是想不起。他只是从那人的不厌其烦之中觉得,自己对那人好像很重要。
渐渐的,也不知道这样昏昏沉沉度了几日,胤礽觉得那股子难受淡化了些,眼皮也轻了许多,他努力了好久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床顶,而是一个人模糊的影子。他眨了眨眼睛,终于让视线清晰了起来,他也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是康熙,有些讶异却有一种果然是他的恍然。
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咽喉干涩的让他咳了起来,毛呼呼火辣辣的难受。一杯温茶及时的递到了他唇边,背后有只手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来以便他把茶水饮下,待把整杯茶水小口小口的喝完,感觉就像整个人重生似得轻松了许多,他那糊成一团的脑子也终于可以稍稍运作起来了。
“皇阿玛,您怎么在这?”一般而言,无论谁生病皇帝都不怎么亲临现场的,因为怕病气过了去损害龙体。
把空了的茶杯回手递给了奴才,康熙并未回答胤礽的问题,只是从上而下凝视着胤礽,眸中的激动不着痕迹的遮掩了过去:“你啊……”轻叹一声,心却是落实了下去,终于,这个小孩挺了过来。
眼巴巴的等着康熙的下文,却等了半天都不见所谓的下文,只有康熙那紧紧的目光随之而行,让他避无可避。他怎么觉得他这一场病后康熙的态度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呢?“皇阿玛,儿臣无事了,皇阿玛回去休息吧,若是因为儿臣染了病气那儿臣则万死不辞了。”
“病气?”似乎觉得这两个字很好玩似得重复了一遍,康熙带着笑意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躺在床上气色还很苍白的小孩,“朕也不需要你万死不辞,以后见了朕别跟天敌似得就行了。”说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孩的脸,那触感让康熙微微皱眉:瘦了,都捏不到肉了。
“行了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朕还不知道吗?朕也的确该回去好好打理一番了,你就好好睡着,把身体养精神了。”顿了顿,见胤礽挣扎着好像要起来,康熙连忙身上压制住了,”别搞那套虚礼,你好好躺着,朕这就走了。”
说完,再次看了胤礽一眼后康熙就离开了,顿时,奴才们终于敢喘口气了。要知道这些天里皇上那脾气可是跟着太子的呼吸跑的,时轻时重的让他们跟个弓弦似得绷得紧紧的只差没断,现在太子醒了皇上也离开了,他们也能静心做自己的活儿了。
“主子,您这样毫无征兆的就倒下可吓死奴才了。”小安子端了盆温水,拧干了湿毛巾给胤礽擦脸擦手的,嘴里也不住的嘀咕着,“您可不知道,当太子诊出您得了天花时奴才有多害怕,奴才……”
“天花?小安子你说爷得的是天花?!”惊讶的打断了小安子的话,胤礽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上扬了起来。在现代天花根本什么都不是,但是他知道在现在天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超过八成的死亡率,也意味着传染。他也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段,但当时突然就失去意识了哪里会想到是天花啊,“那皇阿玛?”
本来小安子是不想说的,毕竟主子的事情他们做奴才的实在不好议论,更何况还是皇上的事。只是现在见自家主子提起了他自然是不好瞒着的,也就把事情絮絮叨叨的讲了出来,临了还忍不住说了一句:“主子,您是不知道啊,皇上这几日是不眠不休的在照顾您,连奏折都全部移交内阁了,喂药擦洗之事碰都不准奴才们碰一下啊。”那几日他们就只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看着皇上照顾着太子,就生怕哪位主子出事。幸好老天保佑,太子熬过去了,皇上也雨过初晴了。
愣愣的把小安子的话听完,胤礽都不知道他现在心底在想些什么了,原来那些他想不起但很熟悉的声音是康熙么?康熙在明知道他得了天花的情况下还贴身照顾了他几天几夜?虽然他知道康熙得过天花已经不会被传染了,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涉及到生命尤其还是一个皇上的生命时,觉悟总是那般小心翼翼,尤显得珍贵。
怪不得那个‘胤礽’在得到那种结局后说起康熙时还是那般又爱又恨的,原来当康熙对你好时,那种感动是完全无法抗拒的,就连他这个早就知道有这一天的人在亲身经历时依旧没办法控制住心中的激动和刹那之间蔓延开来的心暖。
无声的叹息一声,疲惫让胤礽决定不想去想这些闹心的事,刚闭眼准备睡一会就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不过很快的这吵闹声就渐渐远去了。只是……“是大哥吗?”
小安子也听出来了,刚刚那哭闹声的确是大阿哥的,他也在这时想起了一些事情,觉得有必要和主子提及一下:“主子,在您昏迷的第一天大阿哥曾经来看过您,他想进来不过被皇上拦在了外面,后来被惠嫔娘娘的人强带了回去。”他至今都还记得大阿哥被带回去的时候那哭声哟,就跟刚刚一样揪心。
胤礽倒是没觉得什么,康熙会拦住胤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小孩子的身体本就容易被传染,若是放胤禔进来了一个传俩那还得了?他只是觉得惠嫔这种人会做在康熙面前派人把胤禔强制性带回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毕竟惠嫔在名面上最喜欢做个宽宏大度好像很喜欢看见胤禔和他兄弟有爱的温柔人了,应该是太担心胤禔被传染以至于失了理智吧,毕竟天花和胤禔对她而言可都不是可以做戏的事情。
见自家主子沉思的模样,小安子顿了顿又添上了几句话:“奴才还听说您病倒的这几日大阿哥整日都哭闹着要来见您,惠嫔娘娘让人看着,大阿哥还想偷偷溜出来,最后惹恼了惠嫔娘娘被惠嫔娘娘关在了阿哥所里,大阿哥就不吃不喝的一个劲的哭着要找您,最后还是惠嫔娘娘派人强灌了米粥大阿哥才没饿病了的。”
“真的?”
“若不是消息可靠,奴才哪里敢告诉您呐。”
得到了小安子的确定,胤礽觉得他曾经听到的一句话说的该死的对极了:每个小孩子都是天使。胤禔为了他这个弟弟做到这种地步,就和康熙不眠不休照顾他几日这事一样让他震动,尤其是小孩子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做戏,足够真实,所以才有足够多的感动。
“而且啊,奴才还听说大阿哥为了主子和惠嫔娘娘吵了起来,据那时在场的一个奴才说,大阿哥对着惠嫔娘娘说了一句话,说是为了主子您这个弟弟他不怕死。”
胤礽一愣,随即缓缓的笑了起来,不管以后如何,现在的胤禔对他真的很好,从小开始就做足了一个哥哥该做的所有的事情。至于为了他不怕死这种童言童语,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小孩子不明白死亡的可怕才无所畏惧下说出的话当不得真,但还是让他听着心喜。无论怎样,在此时此刻,他生死边缘的时候有两个人时时刻刻挂念着他在意着他的生死,这真的已经足够了。
“你派个机灵点的去大阿哥那里传个信儿吧,让他别担心了。”所谓的机灵就是不要还没见到胤禔的面就被惠嫔给拦下的意思,这点小安子也知道,他心领神会的笑着垂首。
“嗻,奴才晓得。”
“对了,这些日子阿库妈妈那边没事吧?”对于这位祖奶奶,胤礽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别人对他好了他自然会对别人好的。
“回主子,太皇太后这几日都闭门不出为主子您祈福呢。对了,皇上还说在您醒来之后就要去祭天祈愿。”小安子是觉得皇上对自家主子着实不错,不说平常就论这次,就是平常人家的阿玛都做不到这般尽心尽力啊。
“祭天?”胤礽挑眉,连语调都有点变样,“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