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然后,在某一天,梦却突然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冰冷感让我惊恐万分。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再也感受不到柳柳的任何气息?为什么这种梦竟会突然中止?柳柳!小川!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整夜整夜都不再有梦,只留下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我想着柳柳可能有危险,甚至已经不在人间,但睁眼闭眼,却不自觉地开始回放起柳柳与那个叫小川的女孩之间的点点滴滴,缠绵温暖、深情诱人,我细细地体味着柳柳在这一阶段的所有心情,复杂甜蜜、百转千回,再回想起父亲对母亲的执着,我与梦里的柳柳,竟渐渐又变成了同一个人。等我彻底清醒后,我发现,不是我与柳柳变成了同一个人,而是不知不觉,感受着她的心情,我竟与她爱上了同一个人,那个在梦里唤作小川,许诺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人,梦中人!
高贵的、最接近神明的梅氏祭司并不忌婚娶,但她的心,却落在了一个从未谋面、不知身在何方甚至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梦中人身上,何其可笑、可怜、可叹!直到大周军队的到来打破岭南花城的平静,血腥味弥漫的同时纸灰、白花也在扬起,个人的情感困惑此刻已经变得无足轻重,舍弃一人、拯救千万人,这原本就是当年的初衷。只是做出决定、随军北上,隐约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感觉到那个想见的人,或许就在长安。
小川,你不知道第一次见你时我有多激动,又需要花费多少自制力来维系自己表面的平静!见你恍惚了我确定,从前的那些绝不仅仅只是梦,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存在了柳柳心中为她所珍视的记忆。只是小川,十年了,等我真的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身边却有了别人。我愤怒、痛苦、忧伤,你怎么能就此忘了柳柳?忘了那个你曾经想要永远守护的人?为什么不等等我,再给我一些时间?
中丞大人,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有时候我见你很过分的对她,也会为她感到不值。只是在不值的同时,我的心中又有了一丝窃喜,窃喜你并没有死心塌地爱上她。你的心,似乎受了伤,一直飘忽不定。在你数次对我晃神、喃喃自语柳柳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梦里,为你感到心疼,为自己感到欢喜。不管怎样,至少现在你能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感觉到你的呼吸与心跳,而不再是一个需要费尽心思,去猜测究竟是存在还是不存在的人,我很满足。”
“梅落!”
叶辋川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很干、很哑,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真是太傻了!”
“我哪里傻了?”
轻轻抚摸着叶辋川的脸,梅落笑得很温婉,“至少我要让你知道,我不能输得不明不白!”
伸出手,将眼前这个说柔软却又很坚强,说坚强却又太柔软的女子圈进怀里,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叶辋川酸涩难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傻瓜,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感情这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谈不上对错,也没有对错。”
“不!”
叶辋川摇着头,只觉得自己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疼痛,也说不清究竟是为柳柳?为梅落?还是为自己?
“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样不好么?”
“你告诉我!”抓住梅落肩膀,叶辋川有些激动,“怎样才可以让你和陛下的命不再连在一起?怎样才能让你摆脱这种宿命?”
“你是怕我死吗?”
温柔地拭去叶辋川额上薄汗,梅落柔柔地笑,“别担心!”
“我失去了柳柳,你不能再为此送命!”
看着梅落黑白分明的眼睛,叶辋川问得很认真,“告诉我,你不是打算用自己来终结这梅家的宿命!”
“终结?我怎么终结?你多心了。”
梅落回避了叶辋川的直视。
“融血之祭时你取了一滴我的血杂在了你的血里,是不是?我的左手无名指?然后再让它迅速恢复,我当时就感到了一丝疼痛,但过后再看却没有丝毫痕迹,只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叶辋川抬起左手伸展在梅落眼前,“血液至纯,陛下死,你死;你死,陛下不会死。血液不纯,陛下死,你死;但在某个特定的日子,你死,陛下也会死。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来给后人造成错觉,让他们以为即便融血成功,也不仅仅完全是单方面的,祭司也能随时要了陛下的命是吗?如此一来,皇帝们对于血祭的兴趣就会大大减少,而梅家也能得到真正的平静。这就是你想的舍弃一人,拯救千万人吗?”
叶辋川抓紧梅落手臂,“可是你会死,你会死啊!”
“这都是你的臆断,你的幻想!”梅落挣脱了叶辋川的束缚,“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
“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办法让你和陛下的命不再连在一起?”
梅落摇头。
“那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选择用那么傻的方法,好不好?真的不值得的。”
将这让人心疼的女子拥进怀中,叶辋川说不清此刻自己对梅落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绝不能让梅落为了终结梅家祭司的宿命而牺牲掉自己的生命。以命治愈、救人、消弭灾祸,这原本应该是上苍赐予的福祉,而不该变成祭司背负的灾难、国家争斗的筹码。
“办法总会有的,我们可以慢慢找。”
望着叶辋川坚定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想了想,终是不愿违了她的意,梅落点头,“好!”
我爱你
十里长亭
叶辋川站在柳树下看天空瓦蓝。
“这越来越热的天,怎么出几天太阳就和入夏一般,还让不让人过了!”嘀嘀咕咕抱怨完,转身极其没有形象地歪倒在青石椅上,叶辋川转头问侍立一旁的张顺,“是今日到吗?你确定?”
“属下昨日离开驿馆时,中丞大人确实说是今日。这日头毒,不如大人您先回府歇着,反正江大人也要先去宫里面见陛下,等她出来,我再引她来见您?”望着无精打采,快被太阳晒焉的自家大人,张顺好心提醒着。
“算了,算了,你不明白的。”
站起身,凝视远处黄土无际、天蓝似水,叶辋川的声音中都透出几分柔情,“早一刻见,心就早一刻踏实。”
困惑地看向叶辋川秀气的侧脸,张顺不明白。为什么在昨夜自己赶回禀明了在江南发生的一切后,大人就非要一清早来这城外长亭等中丞大人?明知道官员外派回京要先入宫向陛下述职,这一见,也不过是从长亭走到皇宫门口罢了,有什么话,不能等等再说呢?
长亭外的官道上人来人往,骑马的、走路的、坐轿的,显得很是热闹。再加上有小贩在路边大声叫卖特产,送别者三三两两聚着不忍分开,衬得这绿柳摇曳的十里长亭在人心中,愈是说不出的滋味。
叶辋川只是静静地站着,举目望向官道尽头。看有一点点灰尘自天边扬起,近些,再近些,期间夹杂着清脆的马蹄。
一个箭步跳出长亭立于道中央,叶辋川看迎面而来的是两名开道侍卫,正大声示意官道中央的车马、行人回避。见有人如此醒目地拦在正前方,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冲着叶辋川身上的官服,还是很客气地拱手道,“这位大人,不知……?”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已经传来,随着声音出现的却是一列马队,抬眼瞅见奔在最前方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即便是马队速度丝毫不减地直接朝自己冲来,叶辋川还是扬起嘴角,伸展手臂,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大人!”
“呼”地一阵由马疾行而带来的风吹过,张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人被江若清一拉,便带上了马背,还顺势抱住骑马人,下巴直接搁对方肩上,又浮起了那十分欠扁的笑。
“您就这么把我扔这?太过分了!”
“你怎么会在这?”
大庭广众之下被叶辋川这么紧紧抱着,江若清有些不自在,但那熟悉温暖的感觉却使她往后缩了缩,反而有些迷恋这久违的怀抱。
“我想你了!”
把头埋在江若清颈窝、肩上,叶辋川的声音听上去黏糊糊的,“就想早点见到你。”
“傻瓜!”
宠溺地看了一眼如八爪鱼般搂住自己的叶辋川,再瞧瞧远远被抛下苦着一张脸的张顺,江若清很无奈,“你就这么把小顺子丢了?跟了你这样的大人,他可真命苦!”
“谁说的,我供他好吃好喝的,可比他师父对他好多了!”
抱着软软的、温温的身体,叶辋川觉得很满足,索性用鼻子在江若清颈间蹭了蹭,还恶作剧般地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明显地感受到怀中人身体一阵颤抖。
“别胡闹了,不然我把你丢下去!”
回头看到唐知宁发白的脸与一干侍卫瞪大的眼睛,江若清索性一抖缰绳,身下马儿便欢快地撒开蹄子,迅速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小川,谢谢你!”
“谢我什么?”
“张顺在江南,帮了我很大的忙。”
“呵呵,你不是说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理应为陛下办事吗?再说了,唐知宁在你身边,我哪放心啊,当然要派人去了。”
“你啊!”
马已经跑离了官道,直接奔在了山野上,江若清也不去管它,只是任它悠悠闲闲地踱起小步子,向后靠了靠,偎依在了叶辋川怀里,“我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你不舒服!”
低头,轻吻着江若清的发,叶辋川将怀中人抱得更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不要再想。”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曾经以为作为精神支撑的,原来与你所想根本就不一样。小川,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没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你生活的意义,不就是为了遇见我,与我共度一辈子吗?这多有意思啊!”
“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