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喜道:‘我已经收到了许多好东西,倒宁可他早些来,不必费心准备礼物。’
大头鬼笑道:‘这三件礼物可并非寻常之物,第一件嘛,已经预备好啦,第二件神雕大侠带领兄弟们正在办,只需稍待片刻。这第三件礼物,他说要亲手交给姑娘。’
此时天色将黑,两骑马如飞般驰进校场,乘者身穿灰衣,却是早前派出打探蒙古军情的校探。他二人驰到离高台数丈处翻身下马,奔下前来向众人行礼。郭靖黄蓉只见二人满脸迷惘惊喜之色,心中都是一动,知道他们恐怕是见到了什么意外的喜事。
只听一名探子先道:‘禀报郭大侠:蒙古大军左翼前锋的一个千人队,已到了新野。’
另一个探子也道:‘禀报:蒙古右翼的一个千人队,已抵邓州。’
郭靖心中沉吟,新野与邓州二地离襄阳均不过一百余里,由此南下而至襄阳对岸的樊城,一路平野,并无山川隔阻之险,蒙古铁骑驰骤而来,只须一日便能攻到。蒙古军如此兵行神速,当真是锋锐至极。
却听第二个探子喜道:‘但却有件奇事,邓州城郊的蒙古千人队一个个都死在就地,军官士卒,无一得生。’
郭靖奇道:‘什么?’
第一个探子道:‘是啊,小人亲眼所见,新野的蒙古先锋一千人全变了野鬼,遍地都是尸首。不过还有更奇之事,这些尸首上的左耳都被人割了去。’
第二个探子道:‘邓州的蒙古兵也是这般,人人没了左耳。’
郭靖与黄蓉对瞧一眼,都知道此番两路先锋全军覆没,是大大折了蒙古军的锐气,讯息传出,蒙古军不免军心动摇。想到此处,心中都是喜欢,但不免又要暗自琢磨,到底是谁有此本领,做下这等功绩?
当即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喜讯,全场欢声雷动,又再大排酒筵,正要好好庆祝一番。
此时忽闻远处传来一阵阵狮吼虎啸之声,越奔越近,场中众人愕然变色,纷纷拔出兵刃。郭襄却听出了个大概,笑道:‘大家勿要惊慌,这正是我的相识。’
她话音未落,听的有人长声叫道:‘万兽山庄史氏兄弟奉神雕侠之命,来向郭二姑娘祝寿,恭献寿礼。’声音非一人所发,乃五人纵声长啸,铿锵豪迈,震人耳鼓
这五人正是西凉万兽山庄的主人,史家祖先世代相传以驯兽为生,五兄弟生具异禀,以兽为师,各自身手不凡,江湖上名头不小。片刻间果然见一名大汉身披虎衣,领着一百头猛虎来到大校场外,正是白额山君史伯威。那一百头猛虎排得整整齐齐,蹲伏在地。接着管见子史仲猛率领一百头金钱豹子、金甲狮王史叔刚率领一百头雄狮、大力神史季强率领一百头大象、八手仙猿史孟捷率领一百头巨猿,各列队伍,排在校场四周。群兽猛恶狰狞,不断发出低吼,然行列整齐,竟是丝毫不乱。场上群雄个个见多识广,但陡然见了这许多猛兽,亦不免心中惴惴。
史氏五兄弟手中各提一只皮袋,走到郭襄身前,躬身说道:‘恭祝姑娘长命百岁,平安如意。这是神雕侠托我们送给姑娘第一件生辰礼物。神雕侠率了七百位江湖好手置办回来,可是费力不小啊。’
郭襄心中好奇,当下谢过,伸头向袋中一张,却不由大吃一惊,叫道:‘耳朵!是耳朵!’
史伯威道:‘正是!五只皮袋之中,共是两千只蒙古兵将的耳朵。’
郭襄一时尚未明白,疑惑道:‘我要这许多人的耳朵做什么呢?’
郭靖黄蓉却是心中如明镜一般,当真是惊喜交集,一齐走到史伯威身前,向皮袋中张望,想到适才探子之言,正是一一对应,黄蓉道:‘邓州与新野城郊两千名蒙古兵,是神雕侠率人所杀么?’
史伯威笑道:‘神雕侠知道郭二姑娘身在襄阳,今天又是他十六岁生辰,蒙古兵竟然无礼进犯,实在是罪有应得。只是番兵势大,不能尽诛,因此带领豪杰,杀了他作先锋的两个千人队。’
郭靖大喜,正要再问,忽听得远处啸声又起,一个声音叫道:‘西山一窟鬼奉神雕侠之令,来向郭二姑娘祝寿,恭献寿礼。’声音尖细,若断若续,但人人听得十分清楚。
这第一件寿礼实在太大,郭靖当下便带人上前相迎。
过 不多时,便见九人到场,连同先前大头鬼,便是十人。这西山十鬼各个都有惊人的艺业,聚义之后更是声势大胜,在晋陕一带横冲直撞,武林中人都对他们忌惮三分。此时他们都是恭恭敬敬,先向郭靖夫妇见礼,老大长须鬼便向郭襄道:‘恭祝姑娘康宁安乐,福泽无尽!神雕侠命我们来送第二件生辰礼物。’
一言以毕,十人同时取出木盒打开,拿出十个极大的流星火炮,晃火摺点着了。那火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声爆炸,散了开来,但见满天花雨,组成了‘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寿’十个大字。十字颜色各不相同,高悬半空,良久方散。这烟花乃汉口镇天下驰名的巧手匠人黄一炮所作,华美繁富,妙丽无方,端的是当世一绝。众人不禁微笑,只当是哄小女儿欢喜之物。
但半空中烟火未散,北边天空突然升起一个流星,相距此地约有数里,跟着极北之处,又有一个流星升起。
众人都是一惊,还未想明前因后果,忽听得北方远远传来犹如闷雷般的声音,一响跟着一响,轰轰不绝,只是隔得远了,响声却是极轻。正在面面相觑,大惑不解之时,史氏兄弟和西山一窟鬼突然间高声欢呼,叫道:‘成啦!成啦!’此时天已全黑,北面天际却隐隐发出红光。
群雄愕然不解,黄蓉却是又惊又喜,叫道:‘莫不是南阳大火!’
长须鬼微笑道:‘郭夫人明鉴。这正是神雕大侠送给郭二姑娘的第二件薄礼,烧了蒙古二十万大军的粮草。’
黄蓉心中早猜到了七分,听他如此说来,不禁与郭靖相顾大喜。南阳为蒙古军聚粮之地,所谓‘大军未发,粮草先行’,实乃军中命脉,之前郭靖数次遣军奇袭,但蒙古官军守护牢固,只得无功而返,却没想到神雕侠如此了得,竟能放火将它烧了。
郭靖忙道:‘蒙古兵人多势众,诸位豪杰恐怕难以全身而退,咱们须得前去接应。’
长须鬼行了一礼,道:‘早闻郭大侠仁义过人,今日方才得见。多谢挂怀,但神雕侠早有安排,南阳城中纵火的高手有三百余人,寻常蒙古武士可伤他们不得。我们此番探得蒙古兵要以火炮攻打襄阳,南阳城地窖之中便藏了数万斤火药,因此流星传讯,各位一起动手,先烧火药,再烧粮草——’他说到此处,陡然之间,几下声音略响,直震的地面也微微震动,他微微一笑,拍手道:‘好!最大的火药库也炸啦!’
郭靖黄蓉对视一眼,他二人早年随成吉思汗西征,亲眼见蒙古军火炮攻城,当真有崩山裂石之威。只是火药和铁炮殊不易得,因此蒙古数攻襄阳,都未使用,但此次皇帝御驾亲征,自然携有当世最厉害的攻城利器,若不是神雕侠这一把大火,襄阳城军民恐怕难逃一劫。想到此处,夫妇二人便向史氏兄弟与西山十鬼连声称谢,黄蓉道:‘歼灭敌军两个千人队,已然大煞其威,此番又毁了他们在南阳积贮数年的火药和大军粮草,只要蒙古军粮食不继,那恐怕非退兵不可。这场功劳真是大了。’
史伯威笑道:‘咱们都是听神雕大侠的吩咐,小小奔走之劳,又何足挂齿?’
这两件喜事接踵而来,场上众人欢呼大叫,把盏敬酒之声一时间响成一片,人人都称颂神雕侠功德无量。公子,天很晚啦,明天咱们还要上少林去,你要早些休息。这第三份寿礼的故事,下次再说好不好?”
少女说到此处,微微一笑。
此处是间客栈上房。室中一点烛火如豆,一个少女正与一位青年相向而坐。
少女年纪幼小,容貌却很是秀丽,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是个相当美貌的少女。只是双手双脚上缚着铁链,看起来却有些古怪。
青年大约年纪二十岁上下,身量修长,穿一身白衣,比之少年时,面孔已然清癯了些,褪去了几分稚气,但眉目清秀,依稀仍是旧时模样。
少女见青年怔怔的望着烛火,并不答话,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青年一惊,猛然抬头,正望见了少女眼中隐隐的迷惑好奇之色,心中一动,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小昭,你说的故事真好听,我听的入迷啦。”
小昭得了这一句夸奖,心中大是欢喜,嫣然一笑道:“我不过是个小小丫头,又会讲什么故事了?都是听别人说来的。只要公子不嫌弃小昭,小昭就常常说给你听。”
青年微笑道:“好啊。以后就请你多给我讲讲神雕大侠的故事了。”
小昭道:“嗯,救王惟忠子裔、诛陈大方、审丁大全、赎宋五、杀人父救人母,三份寿礼,啊,当然还有襄阳大战。他的故事可多啦,就说上一天一夜,恐怕也说不完呢。”她想了一想,忍不住道:“公子,你喜欢神雕侠么?我听人说他相貌奇特,虽是个大大的英雄,却行踪诡秘,从不与人亲近,只是守着只雕儿,性子古怪的很。在小昭心里,他半点儿也比不上公子你。”
青年无奈道:“真是瞎说,论相貌武功、机变才智,我哪一点能比得上他?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小昭吐了吐舌头,不由得面上一红,站起身来笑道:“你怎么又知道了?听人说神雕侠归隐于终南山,公子难道见过他,但他多半是百岁年纪,一个老头儿,又有什么好看了?”
她话一出口,却见青年眉头微颦,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事,心中一动,急道:“公子,小昭让你不高兴了么,请你责罚。”
青年瞧了她半响,微笑道:“我怎么舍得罚你?何况你也没说什么。不过现下要烦请你打些水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