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能再见到沈姐姐和朱大哥一面。”马智杺努力压抑着悲痛,让声音尽量平静。
“怎么一直没有去找我们?”朱隶轻声问道。
“娘亲说,朱大哥和沈姐姐太忙,不好去打扰你们。”马智杺的言语中闪过一丝犹豫。
不好打扰,朱隶苦笑,不是不好打扰,还是门槛太高?永乐帝登基后,前来巴结朱隶的人让朱隶不胜其烦,朱隶不得已吩咐门卫,除了不用通报的人,其他不管什么人一律不见。
不用通报的那几个人,无非是马三宝、房宽、朱能、张辅等,门房倒是想通报,也得他们有耐心等,特别是朱能,腿一向比门房还快,门房还没走进去呢,朱能已经到了。
后来想见朱隶的人,都绕弯找房宽等人引荐。
引荐的人这里面当然不包括燕飞,因为燕飞比朱隶更绝,除了朱隶的管家,燕飞的门房所有人都挡驾。
至于朱隶,门房看到朱隶跟没看到一样,敢挡驾朱隶,那是活腻了。
第242章 暗恋
京王府的大门口是清静了,但一定也挡了不少故人。
“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贤国公,你可以称呼他燕大哥。”觉得气氛有几分尴尬,朱隶转移话题介绍道。
燕飞对着马智杺微一点头。朱隶在开封府那么出风头的事情燕飞当然知道。
“见过燕大哥,燕大哥可是化了妆?”马智杺起身向燕飞施了一礼,抬起头目光清澈。
燕飞面色一沉,眼睛微眯盯着马智杺:“你怎么知道?”
马智杺的脸倏地红了:“智杺远远见过朱大哥和燕大哥很多次。”
燕飞心中释然,自己和朱隶亮出身份出现在公共场合,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人们认识他们,也是很正常的。
“怎么推断我是燕飞。”燕飞表情缓和了下来,悠闲地喝了口酒,声音平淡,但眼底的那份警戒却并未收回。
“智杺看得出,朱大哥和沈姐姐有什么事情都习惯和您交流意见,所以智杺判断您是燕大哥。”马智杺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朱隶三人再次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一个人的伪装得是否成功,有时不仅仅取决于伪装的那个人本身,还取决于他身边熟悉他的人,朱隶和沈洁忽略了与燕飞目光交流时的那份熟络,落在有心人眼里,燕飞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也是今天的事情让朱隶和沈洁甚为惊诧,再者也没有防备马智杺,才让马智杺看出了漏洞。
但马智杺敏锐的洞察力,却也让朱隶等三人生出敬佩之心。
离开燕角楼,燕飞跟朱隶打了个招呼后独自离开,直到夜深方回到京王府。
朱隶听到动静来到燕飞的房间,手里拿了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燕飞很自然地接过,两三口一个,转眼间,五、六个包子已经到了燕飞的肚子里。
“五年前到的北京,一直住在柏树胡同,就是燕角楼前老板刘南风的老宅。刘南风与马智杺的母亲刘栾红是堂兄妹,但血缘关系比较远,估计是一个祖爷爷。刘南风同刘栾红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暗恋刘栾红,后来刘栾红的父亲做买卖赔了本,欠了高利贷,一家人连夜逃走了,刘南风从此失去了刘栾红的消息,直到五年前刘南风无意中在南京见到了刘栾红,才把他们娘俩儿接到北京。”
燕飞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刘南风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想着刘栾红,早年娶过妻室,但一直没有孩子,也没有娶妾,妻子死后,刘南风没有续弦。不过将刘栾红接到北京后,却一直兄妹相处,刘栾红并没有嫁给刘南风,直到刘南风弥留之际,请求刘栾红将马智杺过继给他,刘栾红同意了,但马智杺坚持不改姓,承诺以后有儿子,第一个儿子姓刘,认刘南风为祖父,燕角楼的产业归第一个儿子,在孩子长大之前,马智杺代为管理。”
“马智杺倒是一个有情有义有原则的人。”朱隶感叹一句,“不过刘栾红为什么一直没有嫁给刘南风?刘南风等她这么多年,也算是痴情的人,这些年对待刘栾红母子,想必也不错,刘栾红肯把自己唯一的儿子过继给他,对刘南风也不能说没有情义。”
“你觉得不好理解,我也想了很久,刘南风自己很有钱,想娶刘栾红绝不是图她的钱财。刘栾红离开开封时虽然带出来了不少钱,但刘栾红真舍得给马智杺花钱,听说在南京那几年为马智杺请的所有老师,都是价钱最贵最好的,跟刘南风到北京时,刘栾红身边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刘南风真心实意地娶,刘栾红却不肯嫁,你说为什么?”燕飞坐在朱隶的对面,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望着朱隶。
朱隶被燕飞看得浑身不舒服,狠狠地瞪了燕飞一眼:“看我干什么,难道跟我有关?”
燕飞打了一个指响,戏谑地一笑:“答对。”
朱隶不屑地看了一眼朱隶,转过身自己倒杯茶。
“不相信?”燕飞笑着问道。
朱隶耸耸肩,怎么可能相信,要不是燕飞说起,朱隶根本都想不起来刘栾红这个人,就是现在,朱隶也想不起刘栾红的样貌,只有个模糊的概念,朱隶一向不记人,相信就算刘栾红没有过世,此时就站在朱隶面前,朱隶也认不出来。
“刘栾红之所以一直没嫁,是因为她一直默默爱着送她信物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你。”燕飞望着朱隶,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我送给刘栾红信物?开什么玩笑。”朱隶推了一把凑到跟前的燕飞,转过身摇摇头说道。
“别不承认,你的那个信物,可是当着开封府上百名父老乡亲的面,在开封府大堂上送的。”
朱隶白了燕飞一眼:“越说越离谱了。”
“珠花。”燕飞说完最后两个字,像朱隶一样坐下,将两条腿翘到桌子上。
“珠花?”朱隶想了一下笑了,“那又不是我送的,是她前夫马什么送的。”朱隶坐在燕飞的对面,也将两条腿翘到桌子上。
“你在开封府大堂上当着上百人的面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他前夫送她的珠花让你弄坏了,这个珠花是你新买的,赔给她。”燕飞喝着茶,悠然说道。
“我是这么说的,可那珠花是不是她原来的那只,她比谁都清楚。”朱隶摇摇头,刘栾红跟他的前夫没有过几年,却这么专情,倒让朱隶心生敬意。
“她是很清楚,可是这珠花经了你的手,意义就不同了。”燕飞轻轻晃着茶杯,眼睛却笑眯眯地看着朱隶。
“有什么不同,一个女人这么多年为了自己的丈夫守节不容易,你不要曲解她。”朱隶瞪了燕飞一眼。
“不分析事实,一味想当然的认为她是为她的前夫守节,才是真正的曲解了她。”燕飞无视朱隶不满的目光,看着茶杯继续悠然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朱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不耐烦地站起身。
燕飞悠悠叹口气:“我知道,被一个人爱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可是她确实是为了你。刘栾红当初嫁给马友财,是马友财先要的她,她当时一个丫鬟,马友财事后肯负责,收她做妾,已经算她运气好了,跟着马友财那几年,伺候马友财,为马友财送终,是她的本分,她一个小妾,跟马友财感情应该有,爱情,呵呵,还有,如果他真是为马友财守节,她应该不会将马友财的儿子过继给刘南风。她是因为你,才再不嫁人。”
“这都是你猜想的。”朱隶背对着燕飞说道。
“没看到这个之前,我承认都是我的猜想。”燕飞将一只珠花递到朱隶面前。
朱隶还记得这只珠花。遗产案毕竟是朱隶审理的第一个案子,也是朱隶坐在大堂上审理的唯一的案子,这只珠花,朱隶曾拿着它看过数十遍。
经历这么多年,珠花上的珍珠已经发黄了,但仍然保持着最初的造型,可见收藏者的细心。在簪棍上,朱隶看到了一个刻得很隐蔽的字:隶。
想到马智杺说他娘亲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朱隶一面,朱隶不得不承认,燕飞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珠花,你怎么得来的?”朱隶低声问道。
“我走访了刘栾红在世时最亲近的姐妹,也是她的堂姐。她堂姐家境不好,丈夫去世后一直跟在刘栾红身边帮忙,身份既是姐妹,也是管家,刘栾红去世后,马智杺觉得姨母年纪大了,就在柏树胡同老宅旁边,买了一处房子给她养老。”燕飞解释道。
“她怎么会相信你,把珠花给你。”
“她认识我。”
“嗯?”朱隶惊愕地转身,望着燕飞。
“她堂姐早年跟刘栾红住在南京,在南京时见过你我。刘栾红去世前曾嘱咐她,如果有机会见到你或我,就把珠花还给我们,说当年为她挣回家产她已经很感激了,珠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你赔的。我想,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再见你的借口,可惜最终也未能如愿。”燕飞将珠花放在桌上,跳动的烛光下,珠花泛着不真实的光华。
“她堂姐知道她是因为我不愿再嫁?”朱隶重新坐下,玩弄着茶杯。
“不知道,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堂姐对她始终没嫁给刘南风也很不理解。”
朱隶没吭声,燕飞也没在说话,房间中一时非常沉静,只有夏虫的鸣叫声透过敞开的窗户,隐隐传进房中。
燕飞带回来的故事让两个人都很震撼。一个女人,如此默默地爱一个人近二十年,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生命结束。而她爱的那个人,不仅不知道她在爱他,甚至都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燕飞,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朱隶望着蒸腾的茶雾,目光涣散。
燕飞起身拍拍朱隶的肩膀,这事似乎与朱隶有关,却实在与朱隶无关,朱隶怎么会知道,他送还她的珠花,在那个女人的心中,埋下了如此深刻的爱。
“明天,找马智杺问问他娘亲安葬的地方,你陪我去看看好吗?”朱隶闭上眼睛,飘出的声音像是别人在说话。
燕飞没有回答,只是放在朱隶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燕飞到北京的第十天,终于站在了北京都府的大堂上。
大堂‘清正廉洁’匾额下,坐着北京都府府尹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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