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被漆黑的海水再一次淹没，它们狞笑着漫过耳鼻，撕碎理智。
那一点也不像人类的声音，大个子绑匪想，他杀过很多人，折磨他们，看着鲜血四溅，肢体残缺，自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可是他从没想到，静默的黑暗会如此恐怖。
“我知道你是蝙蝠侠！”他歇斯底里地大吼，“滚出来，别再故弄玄虚了——”
黑暗依然沉默，像在嘲笑他。
他突然意识到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的两个同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声音，他们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溶化了。
只剩下他独自一人陷在这里。
“那孩子在哪？”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仿佛毒蛇吐出的芯子，阴冷致命。他猛地转过身，狂乱的手臂打中的却只有空气。浓稠的黑暗依然包裹着他。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大吼，“如果你不找到他，他活不过天亮！如果你杀了我，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是你害死了他！”
黑暗又沉默了。
他又像瞎子一样转了一圈，感到手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这才发现那是把枪——灯刚灭时他就把它取出来了，可是因为太过恐惧，居然忘记了它的存在。他连忙举起枪，指向某个地方，可是他不知道该指向哪里。四面都是黑暗。
他第一次知道黑暗这么的让人发疯，静默中响着一声急似一声的鼓点，每一声都砸在他的神经上，催逼着他的崩溃。
神经越来越紧，然后叭的一声断裂。这个杀人无数的罪犯抬起手，惊恐地向黑暗中想象的影子开枪。尖利的枪声呼啸而来，一声、两声、三声……接连不断，却打不破凝固的黑暗。直到他再按下去，只听到击针空洞的响声。
他浑身都被汗浸透了，枪柄不停地打滑。
黑暗里传来一个声音，依然冰冷低沉。“他在哪里？”
“我……我不能告诉你。”他绝望地说，“谈笔交易吧，蝙蝠侠，如果你让我走，我就会把他平安送回去，我本来就没准备杀他。如果他死了，那都是你的错！”
黑暗沉默着。
蝙蝠侠问，“谁派你来的？”
“让我走！”绑匪歇斯底里地大吼，“不然我他妈保证那小杂种活不过天亮！我发誓！”
冷森森地声音响起来。“你没有资格和我谈判。”
“但他的命握在我手上！”绑匪大吼。
“那是因为你认为我不会伤害你。”一个声音说，近在身边。罪犯感到脚下一个失重，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张大眼睛，就着微弱的月光，一个漆黑高大的影子站在他旁边。蝙蝠侠！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可是刚抽出来，黑影飞起一脚，把匕首远远地踢了开去，它落在水泥地上，传来凄凉的声响。他惨叫一声，手腕被踢得脱臼了。
“那孩子在哪？”蝙蝠侠问。
绑匪瞪着他，他从不习惯和人用这种姿势说话，他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可是蝙蝠侠的靴子毫不留情地踩在他脱臼的手腕上，他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不，他什么也不能说，就像黑道的逼供，他本能地想，如果他说出来，他就没命了。
“离早上还有六个小时。”蝙蝠侠说，“我有时间踩断你的每一根骨头，但在那之前，你会愿意告诉我。”
“你不会那么干！你、你是个‘英雄’，你不可能——啊——”绑匪发出凄厉的惨叫，蝙蝠侠的靴子微微用了点儿力，骨骼发出不堪承受的呻吟。
“我现在就能证明。”那个恶魔说。
绑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在那一秒钟，他崩溃了。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凭着最深处的本能，毫无人腔地尖叫道，“救命——救命——超人——”
3．
这种光明正大的呼救让蝙蝠侠呆了一下——这可是很少见的事，待反应过来，他毫不留情地朝那人的小腹就是一脚，对方再次惨叫出来。蝙蝠侠恶狠狠地说道，“这里是哥谭，超人不会来救你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毫无紧张感的声音说。
蝙蝠侠猛地抬起头，超人那身没神经的蓝色制服正悬停在门口，一副刚刚从远方冲过来的样子，惊讶地看着仓库里的惨状。
下一秒钟，不知蝙蝠侠按了个什么钮，捆着罪犯的绳索“嗖”地一声向上收去，后者被猛拎到半空，像青蛙一样摆动四肢，蝙蝠侠站在猎物前面，威胁地看着超人。
超人想，这有点像闯进了野生动物的狩猎区，然后看着猛兽迅速藏起猎物，朝入侵者低声咆哮的模样。
“滚回你的大都会去，超人，这里不需要你！”蝙蝠侠低吼。
“我只是想帮帮忙。”超人说，毫无紧张感地悬在半空，“这个人在叫我的名字，然后喊救命，我想来看看并不算不近人情吧。”
绑匪看到门口的超人——他在黑暗中却仍显得光芒四射——兴奋得完全忘了自己是罪犯，或者超人和蝙蝠侠是战友的事实，他挣扎着想朝他冲过去，尖叫道，“太好了，超人，你来了！救救我！”
但是他的一只腿被蝙蝠索系着，只能在半空中抖动，像吊钟一样晃来晃去。
超人同情地看着那个手腕脱臼的绑匪，他正用一副受难市民的渴望眼神看着自己。仓库昏暗而破旧，一把匕首冷冷地躺在水泥地上，附近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昏迷的人，布鲁斯的眼瞳幽冷黑暗。如果不是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他会以为他们死了。
这是个典型需要超人帮忙的场面，如果施暴方不是蝙蝠侠的话。
黑暗骑士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总是随叫随到，超人，但这里是哥谭。收收你的博爱精神吧。”
“他叫得真的很惨——”超人辩解。
“而且我知道你冲过来之前，已经听到了大概过程，这里根本不需要你。”蝙蝠侠阴森森地说。
一方面他说的没错。
打从绑匪发出第一声惨叫时，超人就在关注事情的发展了，听上去有一个孩子被绑架了，而蝙蝠侠正在迫这个人说出地点。
超人落在地上，脚下的地面冰冷坚硬，有种哥谭的感觉。他努力做出非常光明正大的样子，建议道，“你知道，我可以叫火星客过来，他能进行心灵感应，找到那孩子藏身的地方，可以省你很多力气。”
“我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进入哥谭，这是我的城市！”蝙蝠杀气腾腾地说。“离开这里，超人，还是你想看整个过程？”
就算超人神经再粗，也听得出蝙蝠侠语气里杀气和驱逐意味了。蝙蝠侠有种能看穿别人试图隐藏想法的能力，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和他闹得太僵，黑暗骑士是联盟中的一员，也是他的同伴，固然手段冷酷，可是总能把握住最后的界线。
至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于是超人退了一步，做出息事宁人的样子。
“我这就走。”他说。
仓库外，幽暗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建筑投下尖锐的阴影，空气中浮动着阴冷和血腥的味道。哥谭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那个悲惨的绑匪，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你告诉我们那孩子在哪里，我保证什么事也不会有，蝙蝠侠看上去有点吓人，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最后一句出口时，蝙蝠侠的表情好像超人抽了他一巴掌似的，超人迅速升上半空，做亲友状朝蝙蝠侠挥了挥手，消失在闪耀的星空中。
绑匪仍被拎在半空，呆呆看着那个永远带着善意笑容的男人，从哥谭黑暗血腥的森林中离去，有种世界上唯一的希望一去不返，独留他在地狱中被魔鬼虐杀的绝望……蝙蝠侠回过头，他阴冷的表情让罪犯瞬间陷入了崩溃，他尖叫道，“我全说！我全说！我全告诉你——”
超人正悬在案发地点的一百英尺上空，听着仓库里的动静。那个罪犯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如何把小男孩藏在一个密封的储物箱里，放进地下室，并再三保证空气足够他呼吸到早上。
他露出一个微笑，蝙蝠侠总能用他自己的办法查出真相，超人想，看来是我太紧张了，作为一个在和平小镇长大的男孩，他连恐怖片都不大能看得下去。
而蝙蝠侠擅长这些。在联盟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自己的行事风格，但却没有任何一个擅长……这种事情，——无数的后备计划、收集信息、怀疑、心理控制，等等。而蝙蝠侠是处理这一切的专家。
这种专长确实给了其它人更大的自由，但超人总是很怀疑，真的会有人“喜欢”做这些。
他悬挂在星空和大地之间，高处的空气寂静而寒冷，脚下夜色中的哥谭闪耀着点点火光，衬得黑暗更加黑暗，藏纳着无数的罪恶。
他听到一切，拯救一切，他来自遥远的星空。而蝙蝠侠，他诞生在这城市最黑暗的地方，却保持了那样的一份正直，每当想到这个，都让他对人类肃然起敬。
超人默默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一会儿，觉得自己不该继续呆在这里偷听别人的隐私了，他相信蝙蝠侠会处理好这个问题的。有这偷窥的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回大都会，好好计划一下怎么向露易丝道歉呢。
4．
“布鲁斯，你老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贝蒂说，“我在跟你说正事儿呢，你明天一定得陪我去参加阿曼达的生日宴会，我答应她准能把你拉去的。亲爱的——我保证晚上到了床上后，会好好弥补你的损失……”
布鲁斯？韦恩笑起来。
韦恩家的花花公子十分英俊，一头浓密的黑发，深遂的蓝色眼眸，举手投足放肆却又优雅。他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揽着金发美女的纤腰，一手拿着酒杯，她丰满的身体紧贴着他，眼神像猫一样娇媚狡黠。
“我在美女面前从来不正经，宝贝儿，和你在一起，我总有比穿上衣服更好的打发时间的点子——”布鲁斯说。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忖思着等下用什么借口可以摆脱她，然后回蝙蝠洞去保养他的武器。
阿尔弗雷德走进来，说道，“少爷，星球日报的记者来了。”
布鲁斯猛地抬起头，问道，“什么？”
贝蒂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在她的印象中，韦恩家的少爷帅气又轻浮，可是现在，他的样子有种十足的危险和男人味，让她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阿尔弗雷德回答道，“三个月前，星球日报的记者杰姆？奥尔森和您预约了采访时间，您肯定是太忙，所以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