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少年翻滚在地,躺在保拉的脚边,无声无息。
“当自己有了生命的危险,还不是一样地放开了他?恶魔,这才是你的本性,不用再管他,好好地回去当你的恶魔,好好地另外寻找食物,这岂不是更好?”
保拉弯身提起躺在地上的人,长发在风中飞舞,软剑收于袖中,“同是恶魔,但你却一无所有。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他只不过是拥有了他的灵魂罢了,而你要这灵魂却毫无用处。那么……现在的你,究竟在为什么而战?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在这里?”
塞巴斯蒂安怔住,却听得保拉依旧肆虐的笑意。
“恶魔啊……你昔日的风采呢?你可知道你现在就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狼狈得犹如蝼蚁。”
塞巴斯蒂安仰望着她,看着她手的少年恍惚着,听着那嘲笑的话语所带着的刹那慈悲而震惊着。
保拉不再多说,犹如一个女王般睥睨着跪倒在地上的丧家之犬后便迈步走向墓穴,静听着那风中的悲歌。
低垂着首看着坐在棺材旁的傀儡以及那被雨水淋湿的尸体,看着伊丽莎白在伞下安详的容颜。
狂风暴雨都已停息,仿佛累了、倦了,为着下一次的嚎哭养精蓄锐。
那个执事,拯救
闪电挥闪,雷声轰隆。黑夜里,圆月被乌云紧紧地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了小小的一角,哀伤地窥探着大地上的一切。
风雨虽都停歇,但是这夜里却依旧透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依旧寒冷得无以复加。
十四岁的少年无声无息地躺在湿润的泥土坑中,额头撞在棺木上,血迹班驳,血液沿着鼻梁滑下,使得少年的脸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
田中先生拉着怒气冲冲的巴鲁多,制止着他要冲上去的举动,却听见梅琳和菲尼安他们担忧地声音,为夏尔祈祷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冷眼旁观?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帮助少爷和执事呢?明明少爷都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了啊。”
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梅琳和菲尼安他们一样没有塞巴斯蒂安先生那么完美,但是,他们也可以保护少爷啊,他们也是有能力去保护好他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过去?
威廉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镜后的眸中一片死寂,“你们去了,只是送死罢了。”
“可是……”梅琳想反驳却巴鲁多抢先,“可是什么可是!我们直接冲上去就行了!!田中先生,你放开我,我们要去救少爷啊!!!”
“安静地在这儿给我看着,否则就全部把你们丢回去!!”略微提高了的音调提醒着他们威廉此刻隐忍的怒气。
好在,众人都乖乖地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为他们担忧着。
而威廉最担心的却是从刚才就一直很安静的格雷尔,他看着他那淡漠的脸,实在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安静,安静地看着墓园中的某人跪倒在地上喘息的狼狈模样,红色边框的眼镜遮挡住了他的眸子。
威廉仰头望月,神色亦同样的担忧。
若是他们插手了这件事,插手了不属于工作范畴里的恶魔撕杀,想必等待他们的也并非假日了,而与蕾薇尔的协定更是会被撕破。
所以,他得阻止他们想要去帮忙的举动。但是……他真的能阻止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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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拉坐在棺材的末端,看着依旧跪倒在墓穴上方的恶魔,眉头轻蹙,“塞巴斯蒂安,你还不滚?是想要逼我再次出手不成?”
一片沉默,并没有答案回响,只有寂寥的风拂过,吹起了恶魔的发。
略湿的黑发散乱着,白皙的脸上血红的眸呆滞地看着棺材附近。两手如失去知觉般垂地,同样流淌着鲜血,滴落在黑色的外套上,染红了恶魔白皙的手。
“真不走?”保拉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兰指间蓦然出现了一跟黑色的羽毛朝塞巴斯蒂安掷去,插在了他的右肩上,白色的衬衣一片鲜红。
突然间,保拉狂笑起来,身影掠起,出现在了塞巴斯蒂安的面前。
“怎么?开始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了么?开始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无能为力了么?呵……恶魔,你可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呢,是你迟迟在这儿不走,若想坏我好事,你还是干脆早点化作灰吧!!哈哈哈……”
保拉轻轻地拔出插在塞巴斯蒂安右肩上的黑羽,缓慢得仿佛并没有移动一般,慢慢地折磨着他。
然而,却在下一秒里,她便已是在塞巴斯蒂安的身前不远处,轻轻地躲开了他向她投掷的银刀。
保拉只是轻轻地偏着头,唇角勾着残忍的笑,把玩着指间的黑羽,看着黑羽末端的血液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滴落在泥水中。
“呵……就凭你现在这样,你还能干什么呢?”
方才呆滞着的人,眸中的血光大盛,满眼都是棺材旁的一屡小点,满眼都是一头凌乱了的墨绿发之人的倒影。
“至少,我还能救他。”
沙哑的声音响起时,保拉在雷电下狂笑着,笑这句话里的可笑。
“哈……你以为你能够救得了他?”上一秒正在仰头大笑的人却在下一秒再度将黑羽掷向塞巴斯蒂安,划破了突起的狂风。
然而,在她想象中无法躲开的人却轻易地避开了那致命的攻击,同样黑色的羽毛飞舞在黑夜里,人影消失。
而下一秒,保拉也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棺材旁,一脚踩着夏尔的背,制止了塞巴斯蒂安想要救走夏尔的举动。
“呵……你太天真了。”
“天不天真还轮不到你来说。”塞巴斯蒂安眸中的血光带着残忍的笑意,白皙的指尖赫然出现了方才保拉的黑羽,似染血的眸,向坐在棺材旁的傀儡丢去,势如破竹。
而当保拉去拦截黑羽之时,塞巴斯蒂安便抱起了夏尔返回到了墓穴上。
他没有去看那个盛有伊丽莎白灵魂的傀儡究竟破坏没有,他只是担忧地叫着他的名字,探着他的鼻息,感受着身后的危机。
“抱歉,游戏到此结束,我可再也没有什么心思陪你再继续玩下去了。”再一次,保拉的软剑置在他的颈侧,闪烁着寒意。
保拉丢掉划破了自己手心的羽毛,置剑站在他的身前,“你可真是该死。”
没有丝毫的犹豫,更不再顾忌被他抱在怀中的少年,保拉一剑向塞巴斯蒂安刺去,直接刺入他的左心,剑身贯穿他的胸腔。
狂风忽起,伴着谁人呕血的声音。
而本是寂静的林中,一片唏嘘声四起。
伴随着狂风,格雷尔嬉笑的脸在威廉面前闪过,带着淡淡的愁绪。
风中,他听见他说,威廉,对不起了。
他默然。
他早知道是拦不住他的,但碍于协定却也不得不阻止他。但是……威廉依旧站在这里,拉住了才刚反应过来的范多姆海威家的仆人们,阻止了他们想要追寻红发之人的身影去拯救他们的少爷与执事。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或许是条不归路。
剑,依旧存于塞巴斯蒂安的胸腔中,鲜血滴落在了怀中人的脸上,他只得苦笑连连。
现在的夏尔,满脸都是血渍,早已经分不清究竟哪是哪的血了。
而他……也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站稳着自己的脚。
“你在手下留情吗?恶魔?”塞巴斯蒂安嘲笑着保拉,声音低沉着。
“呵……的确是手下留情了,不过……下一剑,你是知道的,同为恶魔,当然也知道恶魔的弱点。”保拉缓慢地拔着剑,却被格雷尔的电锯锯断了剑身,拿着剑柄倒退,“死神,你这可是在帮恶魔?”
“是又怎样?”格雷尔嬉笑,“不过,你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丑吧?”格雷尔撩起红发,一脸的媚态却依旧遮不住眉宇间的愁绪。
塞巴斯蒂安看着他的红衣、红发,抱住夏尔的手便又紧了紧,眉头皱着,忍受着胸腔处的疼痛。
那个白痴,他不是已经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他却无法开口去问他,口中的血液早已顺着口角滴落在了夏尔的脸上,他哪还有什么余力开口。
“死神,是你自己找死,本不想与你们结下梁子的,可别怪我了。”保拉反倒轻笑起来,淡淡的笑意里满是肃杀。
手中的软剑在保拉黑色的羽翼下恢复,更加灵活地向格雷尔刺去,快得令他眼花缭乱。
虽是有时能够碰巧锯断了她手中的剑,但长久下来,格雷尔已是被保拉划伤了衣袖。
而不知怎么的,执剑的女子反倒笑得更加浓烈了,“呵……我怎么忘了呢,死神也是神呢。”
格雷尔皱眉,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只是拼命地躲闪着她手中的剑。却也发现,保拉的招式倒更加阴狠起来。
塞巴斯蒂安单手紧抱着夏尔,一手抚上左胸,把残留在胸腔中的剑身拔了出来,随之血液喷涌而出。
塞巴斯蒂安看了看格雷尔那边的情形,咬着牙,冷汗沁湿着衣衫,抱着夏尔的左手更是疼痛得剧烈。
双眼模糊下,塞巴斯蒂安手拿着剑身,朝着棺材的方向前行着,而那脚步却犹如千金重般沉重,颤巍巍着。
视线的模糊却敌不过左手的疼痛,那是吞噬着他全身的痛楚,终于,在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了夏尔这一年多来的疼痛,才体会到了他是生存在怎样的痛楚之中。
而他……是绝不会让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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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保拉执剑站定在格雷尔的身前,剑于他的颈册,另一只手上黑色的羽翼覆满了五指。
“死神,你可知道啊,你们虽也为神却没有他们灵魂那样纯净,你们连替人类赎罪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每日每夜里只能为人类的死灵而忙碌。”
“而更可悲的是——一个死神竟爱上了恶魔,哈……死神啊,我可真是佩服你的勇敢与愚蠢呢,竟然会爱上他那么一个不懂得爱的恶魔。”
格雷尔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