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塞巴斯,你去园子里逛逛吧,或者是帮忙准备下晚餐,在这里,你比我熟悉,带着一份愉快的心情住下吧。”
“是的,小姐。”塞巴斯蒂安致礼,苏的担心,他是知道的。只是……真是个奇特的变故呢。
退出房门,塞巴斯蒂安叹了口气,朝楼下走去。
田中先生在楼梯下口看着他,塞巴斯蒂安颔首,朝他走去。
简陋的木桌之上是田中先生泡的绿茶,茶梗漂浮着,起起沉沉,似水中的浮木。
塞巴斯蒂安握着温暖的青瓷杯,看着杯中的茶梗,心情倒是平和。
严冬的风灌入,吹散了茶杯中升腾的袅袅轻烟,透着丝丝凉意。
田中先生坐在塞巴斯蒂安的对面,一脸慈祥地端着茶杯,轻轻地啜着,十分地悠闲。
“塞巴斯蒂安先生,昨天菲尼安回来后就一直在同我们说着里瑞德斯公爵家的豪华与美丽,特别是里瑞德斯公爵家庭园之中的几树梅花。”田中先生放下茶杯,笑脸盈盈地看着他,复又看向窗外的积雪。
“我年轻的时候曾有幸见到过那种梅花,非常的美丽。”
塞巴斯蒂安捧着茶杯,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我当时所见到的是几树白梅,远看去就像是白雪一样。不过……在那个时节里,很少有花会开放的,所以我就忽视了它,以为是真正的白雪落在了树枝之上。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花,一种名叫做梅的花。”田中先生微笑,转身看着塞巴斯蒂安。
“并且是一种很奇特的花。别的花都是春天才开,它却不一样,愈是寒冷,愈是风欺雪压,花开得愈精神,愈秀气。”
“但是……却很少有人在寒冬腊雪里去赏花的。”
塞巴斯蒂安静静地听着,看着杯中的茶梗又是几度沉浮,“看来田中先生很是喜欢那花。”
田中先生点点头,慈祥的眸子看向他问着他可曾喜欢这花,塞巴斯蒂安怔住,看着杯中的茶梗不言不语。
“苏小姐应该是东方人士吧?”田中先生问道。
“是的,苏小姐是名中国人。”
“那么,塞巴斯蒂安先生应该是见过梅花的吧?塞巴斯蒂安先生认为这梅花讨喜不讨喜呢?”
“梅花很美,也很惹人怜。”塞巴斯蒂安语调很轻,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外的积雪。
雪白的一片,洁白无暇,仿佛圣洁的神明。
田中先生的叹息犹在耳边响起,倒也没再多说、多问什么,只是品着绿茶,静静地看雪,时不时地却有叹息之声溢出。
塞巴斯蒂安也没再多说什么,看着天空微微的泛黄,映得那雪似镶了一层金边。
牛排的香气传来,塞巴斯蒂安莞尔,“巴鲁多的厨艺倒是精近了不少。”
田中先生看着塞巴斯蒂安,脸上的笑淡去了少许,“是啊,对着一个常年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儿的主子,他怎么也想让少爷多吃些饭菜吧。他已经非常努力了,菲尼安、梅琳也是,除了保护他的安全之外,还想尽一切的办法照顾好他。”
“是吗……”塞巴斯蒂安啜了口有些泛凉的绿茶,品尝着茶中微苦,“伯爵能有你们已经很幸福了。”
“呵呵,塞巴斯蒂安,你变了。若是你的话,你肯定知道少爷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若是你的话,你肯定知道少爷所谓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抱歉,田中先生,五年前的我不知道,五年后的我同样也不知道。”塞巴斯蒂安站了起来,“感谢您的招待,我想我该回到苏小姐的身边去了。”
田中先生点头,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塞巴斯蒂安站在门边,却似乎为脚下的分叉点而迷惘。
而本是说着回到苏身边的他,却朝着范多姆海威宅邸后门方向走去。
转角处有一道小木门,塞巴斯蒂安打开门闩,迎面而来的便是阵阵寒风,还有日落的余晖,晃着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上泛着点点金光,异常的美丽。
门外是一片片萧条的秃树,待走出门回眸时才发现这栋老宅墙壁上的藤蔓又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一片,遮盖住了老墙上的裂缝。
“吱呀”的一声,木门便被迎面吹来的寒风给关上了,门栏上还抖落了一层灰,簌簌地落下,混入白雪之中。
后门小道上的白雪被这栋宅园里的仆人们给遗忘了,并没有前来清理。
黑色的皮鞋踏在白雪之上,留下了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似乎是有什么正在牵引般,塞巴斯蒂安苦笑地看着这里,苦笑地看着小道两旁昏黄的叶子和那光秃秃的枝桠。
他竟然又来到了这里,奏响那夜血腥的地方。
已是黄昏的天空中一片昏黄,高耸的大树没有绿叶的遮挡便是丑陋不堪。
塞巴斯蒂安默默地站着,享受着这雪地之中的宁静,回忆却犹如潮涌般侵蚀着他。
昔日少年眼里的固执,他们之间的牵畔都早已荡然无存。
“呵……真是,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呢,真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啊。”塞巴斯蒂安喃喃自语,步到树干之前,伸手抚摸着老树干枯的树皮。
凹凸不致的树干上一片冰凉,树下的雪牢牢地捆绑着树干,却不知自己早已将自己的寒冷染上了别人。
塞巴斯蒂安看着这越发黑沉的天空,微微叹息。
身后有着簌簌地声音传来,极其细微。塞巴斯蒂安侧身看着来人,眸中却略有无奈。
“看来苏小姐家的执事连怎么做一个完美执事的基本准则都没有呢。”夏尔浅蓝色的外套与宝蓝色的眸子摇相互应,为这越发黑沉的夜里添了一抹蓝。
塞巴斯蒂安微笑,话语轻柔如昔,“没有谁是完美的,连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寒风阵阵,刮着雪霰子,吹打在夏尔的脸上,勾勒出了冷硬的轮廓,“看来,你真的变了很多,是那位东方小姐改变了你吗?”
夏尔的声音异常的平和,细听之下倒有几分轻柔,与他冷冷的一张脸十分地不符。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答他,这样的他们就像是回到了五年之前一样,又开始了纠结,又开始摆脱不了这可怕的宿命。
夏尔倒也没有追问,只是感受着这份宁静,冷冷地看着他。
月上树梢,塞巴斯蒂安黑曜石般的眸子光亮无比,熠熠生辉。
夏尔虽然很想问他的眸子为什么会变成了黑色,却在看到他唇角陌生的笑意时,作罢。
“晚餐时间已经过了,苏小姐好象在到处找着你,十分的担心。”夏尔转身,背对着他,准备离去。
“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请执事先生还是少来为妙,乱闯别人宅邸可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是吗?”塞巴斯蒂安轻喃,“我会记住的,尊敬的范多姆海威伯爵。”
走在前方的夏尔停住脚步,却又马上前行着,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跟在后面。月光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执事,驾车
天初亮便有点点晨曦之光洒进屋内,昨日喧嚣了一夜的宅邸终于是安静下来。
夏尔揉了揉眉头,隐约的叹息间透着无可奈何。
他真不知道让安茜尔住下来究竟是对是错,她的行为、思考,所有的所有都是难以让他忍受的。确切地说她更像是一个奔放、豪迈的男士,完全不懂得礼仪,我行我素地将他的宅邸当成了玩乐的对象。
没错,她昨天晚上竟然在他的家里办起了舞会,让范多姆海威宅邸的所有参与,喧嚣的音乐,吵闹的笑语充斥了一夜。
当然,那个舞会上没有他,甚至连苏那位忠心的执事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但他们玩得依旧非常的开心,简直未把她们自己当成是客人般。
夏尔叹息,坐在了皮椅上批阅一份份的文件,把昨天落下的工作给做完。在想起自己曾把前几天放在橱窗里的文件还没有批阅时,夏尔便起身步到木制朱漆的橱窗前将文件一一取出。
当夏尔再将办公桌抽屉里的文件出去一并批阅时,他不禁笑了。笑容依旧的僵硬,僵硬得他面上的肌肉都有些微的抽搐。
——邀请涵,恶魔的图腾。
呵……自己果真还是放不下那人的,竟在不知不觉间认为这栋宅邸里有他才能算是一个完整体。可怕的是这种妄想竟是根深蒂固了。
“呵……恶魔果然是恶魔啊。”夏尔笑语,将手上的邀请涵丢向了一旁的垃圾桶内,认真地维持着他五年的生活。
从窗外透进的阳光开始温暖起来,园子里也传来了嬉笑的声音,感觉这整栋宅子不再死气沉沉了,似乎已经染上了一抹生气,温暖而和谐。
时钟沉稳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伴随着走廊外急步而来的声音和毫无规矩加上放肆地开门声。
“早上好呀,夏尔!”安茜尔嘻嘻地笑着,毫不怜惜着被她摧残的大门。
“安茜尔·里瑞德斯!请您进门时至少要懂得敲门!”
“哦,夏尔,你怎么这样啊。”安茜尔亲昵地称呼着他,“不就是一个破门嘛?富可敌国的你还在乎这个吗?”
“不要告诉我,您到这里来就是对着我唠叨着这些事情,安茜尔·里瑞德斯小姐。”夏尔依旧看着文件,完全没有正视着站在门边的美丽女士。
“呐,夏尔,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抱歉,没空。”
“啊……你怎么这样啊!死气沉沉地像个糟老头!”安茜尔狡猾地笑着,朝夏尔所在的桌边靠近,“呐,陪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抱歉,没空。”
“啊啊啊啊啊!!你够了没!就只有这一句话!你今天怎么着也会出去的,就不如陪我们吧!”
夏尔抬头看着她,眸中的温度犹如屋外的积雪。
“安茜尔·里瑞德斯,请您不要忘了,这里是我的宅子,而您……只不过是一个客人罢了。您没有任何的理由要求我,更没有任何的权利指使我。”
“请相信,我可不是一时的慈悲才‘收留’你的。”
安茜尔依旧笑着,明眸皓齿,狡猾的笑意过于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