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这是仓空的第一反应。
呛人的苦味像是电流;从舌苔直冲脑门;又下涌到喉咙、胃袋;这两个器官通过反馈上来阵阵抽搐翻腾感表示抗议。
“这是……什么鬼药丸?”仓空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被苦味激得收紧;神识中的话语都透着虚弱。
“苦卢丹。”黄天化背着他;头也不回地说;“师弟你很清楚这个名字吧?”
不用照镜子;仓空都能想见自己的脸色。“苦逼丹!天化你好狠的心……竟然这么对师兄我。”他在神识里可怜巴巴地说,“快变口水给我喝,把这股可怕的味道冲下去。”
这枚丹药的正式名字是苦卢丹,以皋卢、刀参、八麻、高蒲等几种药材炼制而成;主收敛气血、稳固经脉、填精补髓,给他现在服用正好对症,效力也强。最重要的是,这药——特别苦!
一般的丹药讲究配伍,既能保证药性不至过猛,也能让丹药的味道比较适中。但苦卢丹不同,它里面的每一种药材正好都是非常苦的类型,加起来就是超级苦,苦到修士的味觉都承受不住。
仓空当初学习丹药时,通过神识在玉简中感受过这种丹药的滋味,简直是痛不欲生、苦得一逼,遂给它起了个外号:苦逼丹。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是你当初说过的。”黄天化一本正经地反驳他,“为了你身体好,就忍忍苦味吧。”
“喂喂喂,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我已经吃下药了又不是没吃!用水漱漱口都不行吗?”仓空神识中透着股崩溃感。
“唉,堂堂天仙,都活了二十多岁,不要如此幼稚。”黄天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
“师弟我错了,当时不该给你强制喂药的,看在师兄把你养大的份上,你就饶了师兄吧。”仓空非常有骨气地开始求情。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闪烁着两行大字: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试问苍天饶过谁。
黄天化认真地纠正:“你是童子,应该叫我师兄——不要试图用小师兄蒙混过关。而且我是长辈,师弟你要听话才行。”
谁说这混蛋长大了以后体贴懂事的?!仓空现在恨不得打自己的脸。
“父亲,从此处向西岐去,还有什么险阻难过之处?”黄天化无视了仓空,开口问黄飞虎。
“唔,前方尚有穿云关、界牌关、汜水关三处关隘,后面便是坦途,直通西岐。”黄飞虎手拈黑须,在牛上沉吟道,“穿云关是陈梧守卫,他乃陈桐之兄,怕是不会与我等干休。但是他仅仅是一介凡人,不足为虑。界牌关是我父守卫,他素来忠心于朝廷,怕是……至于汜水关,守将韩荣还好,就是他手下有一员部将余化,出身截教,有异宝戮魂幡,很是厉害。”
黄天化听完点了点头:“前两关父亲过去没有问题,我与师弟暂且寻一处清静所在休养。待得汜水关将至,请父亲将这枚符咒捏碎,我二人自会赶到。”说着,他拿出了一枚阐教弟子通用的传讯玉符——就是清虚道德真君和云中子他们玉符传书的载体——施法留下灵引。
“好,你们好生休养,为父有事定会通知你们。”黄飞虎也知道黄天化、仓空二人逃出朝歌不容易,后面两道关卡又暂时不需要请动这两位修士出手相助。与其让他们一路跟随、浪费时间,倒不如放任二人养精蓄锐,等到汜水关时再派上用场。
交代妥当后,黄天化背着仓空驾云而起,离开黄家众人,寻得一处林壑幽美的所在,将背上仓空轻轻放下。
“可惜我不擅医道,不然师弟你能恢复得快些。”黄天化就近坐在仓空旁边,轻抚其手背。
“没事,我们紫阳洞一脉都不擅长这个。”仓空躺在柔嫩的青草地上,用神识回应黄天化,“慈航师伯倒是精于此道,但普陀山离雍州太远,一来一回,怕是来不及去汜水关了。”
“是我的错,”黄天化满是愧疚地说道,他的双眼盯着仓空,眼珠中有些奇怪的情绪在流动,仓空看不明白,“都怪我,若非我一时冲动祭出莫邪剑,也不会引发龙气反噬、九鼎护主,害得师弟你受伤。”
“……也是时机未至,子受气运犹存,命不该绝。”仓空本来想用神识说句“没事”安慰他,可他自己这副惨样实在没有说服力。况且他也不是圣母,心里对黄天化的鲁莽还有些忿怨之意。
“师弟,你说得对。我这人就是傻、爱冲动、没脑子。”黄天化摆出沉痛检讨的模样,用仓空以前的话自我埋怨,“都怪我害了你。”
“我还没死呢,最后一句话不要乱用……”仓空有些无奈,说到底还是赖自己在山上满嘴胡说,都被天化学了去,“不需过分自责,心里记住就好。而且苦逼丹效力非凡,再过三日,我就能恢复过来。”
“你好生将养吧,师弟。”黄天化将莫邪剑抱在怀中,“我给你护法。”
……我现在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服软叫一回“师兄”吗?仓空无奈地想着,老老实实闭上双目,调息疗伤。他的大脑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小子……许多年没注意,长得可真他么的帅。
惨白的日光渐渐隐没。
铅云层叠堆砌,寒风呼啸而起,鹅毛纷纷扬扬、大如芦席——下雪了!
整个豫州白茫茫的一片,山川草木霎时间不见了其本来颜色。豫州位于中原腹地,与北方冀兖等州不同,这种程度的大雪极为罕见。
终南山上,银装素裹。
“我可没想到,今日这老伙计还是派上了用场。”
清虚道德真君素袍飘摇,纤尘不染,恍惚间与天地一色。映衬之下,他手中托着的大红葫芦更外刺眼,如同暴风雪中的一团火焰。
神砂葫芦口是敞开的,一抹沙尘化作朦胧神光直冲向天际。沙尘笔直没入高空,搅动风云,招引水汽,如今本就是隆冬,天寒地冻,最终水汽凝结出无数冰花降下,便是这雪了。
不错,这席卷全州之地的大雪就是出自清虚道德真君一人!
“传令下去,风雪骤烈,不便追击,我等这便回朝。”终南山不远处的官道中,闻太师望天沉吟片刻,下令道,“另外请诸位大夫到太师府上静候,老夫要与他们讨论最近的政务——费仲、尤浑就不必请了。”
“是!”吉立转身传令不提。
“仓空与黄天化还是顾头不顾尾,要清虚师兄在后面收拾残局。若假借天时牵制住闻仲,他们哪里能从容渡过五关……唔,舒服,再热一点。”
白雪皑皑,冰塞大川,玉柱洞天却仍有清溪脉脉流淌。云中子坐于溪边青石上,翠袍下摆撩起,一双赤足浸泡在水中,悠悠划动,神情格外惬意舒适。
适才正是他在说话,说话的对象则是坐在溪水对面的陆压。
“清泉濯足,还用我的太阳真火加热……西伯侯骂子受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暴殄天物,道兄,你真可谓暴殄天物也。”陆压一根手指头伸入溪中,袅袅热气升起。正月时节,这一道溪水尚能流淌,原因在此。
“哼,就你啰嗦。”云中子脚上动作忽然顿住,白了陆压一眼,右足恶意一扬,几朵水花溅起,无情地拍在陆压笑嘻嘻地俊脸上。
嘶嘶声响,水花直接蒸发,淡银色的气体从陆压身周散逸开来。他笑容不变,作势要把手从水里抬起来。
“别别别,我错啦。”云中子赶紧开口,“我正泡得舒服呢。”
陆压凤眸上挑:“都是大罗金仙了,把你放到我住的西昆仑火海都不会有事,还在乎热水濯足?”
“那不一样,一个是难受,一个是享受。”云中子道,“雷震子如今不在,我难得有些清静时光,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怪不得这次上山觉得少了些什么,你那弟子做什么去了?”陆压问。
云中子回答:“前番姬昌遇险,我命他下山救父,后见姬昌面色晦暗、命不久矣,干脆就让雷震子在他膝下尽孝。如今姬发继位,亟需稳定人心,他那些弟弟皆有封赏,有了官职羁縻,雷震子也就没有回来。”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要让他服用三相树里的仙杏,如何了?”陆压又想到一事。
“说起这个,”云中子面现几分得色,抬手化出一面水镜,里面是雷震子相貌,“你看!因为我用雷泽水浇灌的缘故,他还生出一对风雷双翅呢。”
陆压定睛一看,水镜里出现的分明是个带翼怪物:青面獠牙,发若朱砂,身长二丈有余。
“这是……雷震子?”陆压回忆着印象里那个白嫩的小童子,有些不敢相信,“你跟他是不是有仇?”
云中子又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而且他吃了我的仙杏,战斗力大增,已有地仙修为了。修行中人,总是在意皮相做什么?”
呵呵……陆压脸上抽搐着,决定转换话题:“你把清虚道友晾在外面吹风,岂是待客之道?”
“师兄他忙着引发落雪,当然要去外面空旷处了。”云中子说。
“我倒是有一事不明,黄天化与仓空童子逃离朝歌时,受到两面夹击,差点就要身陨,他为什么不出手相救?”陆压忍不住问。
“这个嘛,”云中子挠了挠脸,“生死之际,有大恐怖,也有大精进。我们这些当师长的,就需把握好那精微一线,既要让弟子在关键时刻得到磨炼,又要保住弟子的性命。况且修道之路漫漫,杀劫眼看已起,我们又能护持弟子到几时呢?必须让他们有依靠自己,不仰仗师长外力的习惯才行。”
“也是,当时情况虽然凶险,却仍有一线生机,不过清虚道友素来爱护弟子,能忍住出手之念的确不易。”陆压细细回味着两日前的场景道,“真正的大麻烦倒是闻仲现在的追兵。仓空重伤难以出手,黄天化也不是闻仲对手,关键是黄家众人拖累,抵不过闻仲兵马。难怪如今清虚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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