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查尔斯,凶狠可怕的狼狗作势欲扑。
“查尔斯!”
情绪在刹那间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我调转枪口。砰砰砰,温热的鲜血溅出,追捕查尔斯的士兵和狼狗纷纷倒下。
我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过去,查尔斯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哭得像只花脸猫的小女孩,含糊反复地说着救救他。查尔斯似乎已经意识模糊,我背起他,他被惊动迷迷糊糊地醒来,夜风中他似乎说了一句话,后来他醒过来时却不记得了,但我一直记得——
“艾瑞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查尔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并不想深究缘由,因为我不想失去。
我仍记得查尔斯还没出现时的日子,黑暗,只有黑暗,无边的黑暗,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各式各样的酷刑,永无止境的苦痛,那时候,我只有反复咀嚼仇恨,汲取一些微薄的精神营养,支持自己活下去。
有谁吗?有谁来吧……有谁来陪我说说话吧。
然后,查尔斯从天而降。
【你好。】
?……幻觉?
【嗯……你好。】
这个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是谁在说话?
〖……你是谁?你在我脑袋里干什么?〗
无人回应。
难道是我精神分裂?
〖你是我的另一个意识吗?〗
【不,我不是你。我是另一个人。怎么说呢?我不是普通的人类,我能通过脑电波和别人直接在大脑中交流。】
!!!
〖这真疯狂。〗
那人问道:【你是艾瑞克吗?艾瑞克·兰谢尔?】
这下就不只是惊奇了,他是谁他怎么会认识我?
〖你怎么认识我!〗
刚说完我就有些懊恼,糟糕,我好像说漏嘴了。
【你真是艾瑞克·兰谢尔?】
这算什
么意思?
〖你也可以当我不是?。……正我现在已经被剥夺了姓名。〗
【……那个,你不害怕我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我……我不一样。】
〖每个人都和别人不一样。〗
【不,我是指我不是普通人。我是个“特别”的人。】
我愣了一下,特别的人?
〖我不害怕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认识我吗?〗
【不,我不认识你。我只是无意中进入了你的脑海,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太寂寞了。不介意我打搅你吗?】
我想认识他,我想和他说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什么人说过话了……
〖你起码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查尔斯。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你可以叫我查尔斯。】
查尔斯·弗朗西斯·泽维尔,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真是个好名字。
我想和他说说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来说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很高兴认识你。】
〖你废话真多。〗
糟糕,一不小心,语气又冲了。
【艾瑞克?】
〖嗯。〗
该怎么开口好?
【艾瑞克,我想告诉你,我一直想告诉你……】
〖你这人怎么磨磨蹭蹭的?快说啊。〗
【我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这个家伙……真是个怪人,他真的不是我的精神分裂出来的人格吗?他真的是另一个超能力者?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已经认识了我很久。
打从认识了查尔斯之后,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支持我生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我每天都期待着晚上查尔斯会来找我聊天,这是我一整天里除了没有被史密斯医生弄死之外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我却一直没有向查尔斯透露我是变种人的事情,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变种人。
【艾瑞克,你如何看待变种人?】
〖这不好说。〗
【达尔文说优胜劣汰,变异是进化的源泉,我觉得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儿。我的变异就和许多人中有的人聪明一些一样……】
〖我已经失学多年,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想听。〗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概念。】
〖我说了我不想听!变种人就是怪物!他们
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变种人的存在?!〗
【艾瑞克?】
我压抑不住我的愤怒和悲伤,我又对查尔斯凶了,我总是这么冲动,每次过后我都很后悔,〖我很抱歉。我不是针对你的,查尔斯。我是说,我没有因为你是变种人而讨厌你。你不是怪物,我才是。〗
【艾瑞克……你在说什么?】
我终于向他坦白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也是变种人。查尔斯,因为我的能力,我的妈妈被害死了。我实在是无法对变种人以及超能力有好感。〗
查尔斯,我不顾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只是讨厌自己变种人的身份而已。
查尔斯的出现让我重新燃起了对自由的渴望,仔细的筹划、部署加上敢于挑战死亡冒险的勇气,我逃出了集中营。
很幸运,和我父母有交情的琼斯医生一家还没有搬家,他们帮忙让我有了藏身之地。
就在这时,计划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艾瑞克……艾瑞克你在哪里?】
【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
〖查尔斯?〗
【艾瑞克!艾瑞克是你吗?】
〖是我,有什么事?〗
【我在集中营,奥斯维辛集中营,我来找你了,可是你已经逃走了。你在哪里?】
〖你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你去那里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奥斯维辛集中营……〗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很抱歉我没告诉你,我从美国来找你,我本来想救你的,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这个白痴!我又不需要你救。〗
【艾瑞克,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我想救你,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我很难受。我发烧了。我的超能力也不好使了。我还带了我妹妹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个家伙真是疯了!一个孩子,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带着他九岁的妹妹,就敢从美国跑到欧洲来,居然还敢深入集中营!他是以为超能力者有多强大?
〖你这个白痴!大白痴!你现在是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哪里?〗
【我在你的囚室外面。】
〖往北走,绕过三个房子,然后再左转,接着直走一百米你会看到一片铁丝网,再左转走五十米左右铁丝网和墙壁的中间有一个洞。我能爬过去,你也肯定能爬过去的。快去!快过去!〗
可其实我无法欺瞒自己,查尔斯为我犯险,他在乎我,在乎的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是
真的……很高兴。
我是何德何能,能遇上这样一个为我赴汤蹈火的朋友?
我在查尔斯身边陪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他醒来。
在他昏迷时,他说了不少奇怪的话,“艾瑞克……不要……住手吧……回头吧……不要再……不要再杀人了……”
他是指我杀了那个纳粹的事?但直觉告诉我不是,艾瑞克隐瞒了什么,他隐瞒的东西似乎很重要。
查尔斯差不多就要养好身体了,我知道,这昭示着离别的时刻已越来越接近。
“艾瑞克,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活下去。
查尔斯居然邀请我同他一起生活,“不,我不是指这个,我说的是长期的以后。你一个人没法生活的,我来这里就是带你回美国,我们可以一起生活。……没错,我们一起生活。我家很有钱,多添一副餐具不成问题。然后你也可以重拾学业,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做游戏,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这真是个甜蜜的选择,查尔斯矢车菊一般的蔚蓝眼眸中,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看着我满脸期待,就等着我下一刻答应他。
但是,我绝不会也绝不能放弃我的仇恨,我在逃走时得到的纳粹金条可以为我未来的生活提供充足的资金,以让我找到我的仇人雪恨。即使是查尔斯,我也不会让他束缚住我。
我和查尔斯大吵了一场,最后以查尔斯的妥协收场。
这是第一次,查尔斯对我妥协,查尔斯回去美国,而我在欧洲寻找栖身地。
我在一间阁楼里迎来了一九四五年,反法西斯联盟战线在欧洲战场上大获全胜,世界的局势在这一年翻天覆地。
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阳光下生活。
然而我却发现,我已经适应了黑暗。
那一年,我十六岁,在报仇之前,我首先得为生存而奋斗,我来到了瑞士的日内瓦居住,查尔斯的心电感应时灵时不灵,他说那么远距离的心电感应需要消耗的精神太多,于是他开始给我写信,每一封都写得很认真,每一封信上都写着致亲爱的艾瑞克。
亲爱的……多好的词语啊。
我却没有在信里透露出半分我对复仇的执着,这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和查尔斯无关……而且我知道查尔斯是必定不会赞同我的,从他寄给我的那些导人向善的书中就可以看出。
查尔斯……似乎想潜移默化地将我打造成一个圣人,他似乎随时在警惕着我会不会变坏?这真是件奇怪的事。
r》 查尔斯并不知道我一直在调查纳粹士兵的名单,借此来寻找史密斯医生的踪迹。
幸好查尔斯第一次拜访我的那回,我离开得并不远,恰好赶回,碰上了查尔斯,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为查尔斯的关心感到一丝丝欣喜。
然后查尔斯和我说他考上了英国牛津大学,以后同在欧洲他就可以时不时地来看我了。
看来我的计划必须得被打乱了,我想,我得好好想想该怎样才能在查尔斯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实施我的复仇计划。
☆、class Erik
一九四七年的冬天,我回了一趟我长大的地方,德国杜赛多尔夫,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