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报请归乡,结果南海侯还送了这些工具。”
这话若是说别人,那一定是唬人,但说是俞国振,李自成倒相信。俞国振做得出这样的败家的事情。
又一个农夫道:“不唯是这些锹锄,南海侯还教我等种植土豆。”
“是极,在南海侯那边,学得的东西可真不少。”
“你们方才唱的那个曲儿,也是在山东学的?”李自成问道。
“将爷说的是。正是在那边学的。”
“也罢,你们去吧。”若是只有一二人,李自成肯定要杀人灭口,但是这有五六个农夫,远处还有好几个,而且农夫手中的锹锄逼急了同样能当武器使用。
农夫陪着笑。然后便离去。他们走去田中干活自是不提,李自成在地上寻到自己马的蹄印,便循迹去寻。寻了一里余,看得马正被一个农人牵着。
“兀那汉子,那是我的马!”李自成嚷道。
“咦?”那农人听得这声音惊咦了声,回头看李自成匆匆过来,牵着马就跑。李自成打了个呼哨,马跟他是熟惯了的,听得呼哨声一撇头,但缰绳被抓着却挣不脱。那马站着不走,农人顿时急了,回过头大骂道:“你这贼军汉,凭什么说这马是你的?”
他们这一嚷嚷,方才的几个农人恰从此过,便围上来看热闹,李自成心知马上的东西可以给那农人,但马与干粮却是他逃回的倚仗,因此道:“这马自然……”
他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那农夫身上,却不曾想背后突然嗡的一声,然后头部便是剧阵,他人就扑倒在地!
若不是头上戴了盔,这一下就可以让他脑袋迸裂!
但虽然被头盔护住不是致命,可后脑受重击,也是极难受的事情,李自成只觉得眼前发晕嘴中生甜,还不等他清醒过来,全身便象被山压住一般沉重。
“绑起来绑起来,绳子呢?”
“就在这,嘿嘿,这厮还以为咱们被他唬住了!”
“哪个大明的将军敢穿着一身黄袍金甲到处跑,这厮定是闯贼手下!”
“正是,听闻南海侯便在前日大破闯贼,闯贼手下溃逃,没准便是闯贼手下的大人物。”
“我看此人独目,据闻闯贼便是独目,没准就是闯贼自己!”
依稀传来这样的讨论之声,李自成情知不妙,但是为时已经晚了。
这些乡野里的农夫,当初听得“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打开大门欢迎李闯的到来。但现实教育了他们,李闯来了不但不能免粮,而且还“掘河淹殁千亿兆”,他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
李自成的家当倒是不少,他十万大军东征,所携的物资堆积如山,其中不少物资,甚至就是新襄的物产。此次在阳谷县击败李自成,仅是打扫战场,就让俞国振这一万虎卫花了三日时间,而且还从后方征发了两万民夫,这才将之运尽。这等事情,当然不需要俞国振亲历亲为,他自己已经回到了聊城,而张秉文已经到了这里。
让俞国振有些惊讶的是,李岩也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
“当初在新襄未能一晤,实在是憾事。”见到李岩,俞国振笑道。这些年在他崛起之后,天下聪明人当中学着他办实业的不少,唯有李岩得了他一分皮毛,余子皆是画虎不及反类犬。因此,俞国振对李岩也是有几分欣赏,不过看到李岩只身前来,便知道他并没有投靠的意思。
“李某来见南海侯,只是想问一件事情,闯王如今如何了?”李岩满脸悲苦,跪下道。
“五日之前与李自成大战于阳谷,阵斩田见秀、高一功等闯将二十余名,走脱了李自成与刘方亮,俘获达六万。”对于自己的战果,俞国振并不隐瞒:“怎么,李自成未曾向北去寻你?”
“闯王向哪个方向去,都不会往我这来。”李岩一声长叹:“南海侯施展阳谋,他如今对我……”
说到这,李岩觉得自己有些象是在向俞国振吐苦水,当下闭嘴,然后看着俞国振:“要什么条件,南海侯才能放过闯军?”
“你这是何意?”俞国振眉头耸起:“放过闯军?”
“我听闻南海侯最重军纪,故此敌我双方军士,若有违逆军纪残害百姓之举,必定要受军中法庭之裁决,而敌方军士裁决的结果唯有两种,一是苦役,二是处死?”
“确有其事。”
“闯军士兵,乃我一手操练而出,他们奉上命不得不为违心之举,当由我来承担。故此我只身而来,便是请南海侯归罪于我,勿怪军士也。”
李岩的挺身而出,让俞国振对他不由得高看了些,他端详着李岩,好一会儿道:“我听闻当初牛金星献掘河之策时,你是唯一反对的,为此李自成对你还发过火,剥去了你一半军权,可有此事?”
“有。”
“我听闻李自成在保定府时靠掳掠来维持士气,又是你屡谏,李自成不听,反令你移兵城外眼不见为净,可有此事?”
“有。”
“我听闻李自成在京师时名义上拷掠百官追赃,实际上纵容将士奸淫掳掠良善百姓,你在天津卫上书谏言,李自成因此将原本给你的侯爵之封撤去,换为征东将军,可有此事?”
“有……”
李岩心中甚为惊讶,他没有想到俞国振对于他们当初的事情如此清楚,这证明俞国振一直都盯着闯军高层,而闯军中也安插有不少俞国振的奸细!
这连续三个“有”字,让俞国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对百姓,还是有些许微功,虽然是在替李自成赎罪,不过功就是功,我还要认的。”俞国振道:“但是,你之功,只能折减你个人的罪孽,这些年你助纣为虐,替李自成出谋划策,若非你与牛金星,李自成不过一流寇耳,岂能入患京师,乃至引得建虏入关,此罪之大,非你些许微功能挽。今日你单身而来,我不处罚你,但你若想凭己一身,担下闯军数万人的大罪,恕句直言,你太高看自己了。”
此语让李岩大窘。他来见俞国振,确实也有些这个意思,在他看来,自己应该是俞国振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的角色,以己身,抵闯军数万的罪责,应该够了,却不曾想俞国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心思电转,开口道:“我不能赎罪,他们自己可以赎罪,将功补过,如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如何补法?”俞国振对这个总算有了些兴趣。
“挥师出玉门,过河西,入绝域,循张骞、班超、李靖之旧途,为华夏开疆于域外!”
说到这,李岩紧紧盯着俞国振,眨都不眨一下眼。
他知道闯军经此大败之后,便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经营中原已经失去了资本,退守陇陕又不足与将来俞国振相对抗,那么唯一的破局之策,便是跳出大明的范畴,挥师西向。而且俞国振当初让他转给闯王的条件,便是这个。
他在赌,赌俞国振当初提出那条件是真心实意的。
第十卷五九七、山雨乌云一时休(一)
俞国振当初提出那条件当然是真心实意的。
此时华夏的有识之士,已经开始有了全球眼光,比如说东林党过去的魁首顾宪成,无论俞国振现在是如何不待见东林人物,可当初他所写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确实已经意识到,天下绝非大明。
身为穿越者,俞国振自然拥有更胜过顾宪成的全球眼光,能战在更高的战略高度来看问题。
目将尚在土鲁番控制之下的广阔地界,虽然大多都是人烟罕至的戈壁荒漠,但对于俞国振控制中亚,具有极重要的意义。
但是俞国振目前对于这块地域,几乎是一无所知,他需要大量的汉人进入这片地域,不仅仅是开拓,同时也是斥侯。
在俞国振看来,如果李自成选择带他的大顺西进,攻入曾为大明属国的亦力把里,驱逐凡敬奉华夏祖先的力量,恢复汉唐时对西域的控制,甚至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在这一块地方大力推行汉化政策。那么,勉强可以抵上李自成对华夏民族所犯的罪孽,俞国振将来入主中原之后,也不会吝啬给他应有的礼遇。
但可惜的是,李自成偏偏不走这条道,而是选择与他对抗。
现在李岩又提出了这个条件,俞国振沉吟了一会儿。在控制山东、两广之后,他手中的人口已经足用,至少三年之内,是用不着再大规模地吸纳人口。因此,这几万闯军,对他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但要将他们交给李岩……背后亦有风险。
俞国振不想把自己的计划建立在对李岩个人的信任上,这几万闯军到了李岩手中,若是再与虎卫为敌,虽然俞国振深信自己可以轻易将他们碾压至爆,可是若因此造成了虎卫人员上的损失,那就太不合算了。
“我如何能信得过你?”俞国振道:“你可知道此去西域。会遇到什么?极端之气候,干渴饥饿,迷路,海市蜃楼,狼群……还有那些疯了一般的狂信敌人。你能撑得住?”
“我撑不住也得撑住,总得……给兄弟们寻条生命。”李岩苦涩地道。
以李自成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以闯军这两年的所作所为。特别是以此次不顾警告非要来攻击山东,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俞国振就是屠尽闯军为报复。也没有人会怪他。
他这话倒让俞国振相信了他大半。
“你准备如何撑住?”俞国振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无论什么敌人,总不会比虎卫……更可怕。”李岩道。
“这样的话,与我将闯军全部处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俞国振摇了摇头,略一犹豫,他又道:“我给你的建议,是立刻放弃天津卫。挥师西向,入山西。再入陕西,在陕西经营一年左右。集齐粮草牲畜,然后经河西走廊,走丝绸故道,先至哈密卫。”
“哈密卫?”李岩有些发愣,大明卫所中有这一处地方?
“对,哈密卫,永乐四年设卫所,正德九年为吐鲁番汗所占,此时已废弃多年,城中只怕已无汉人。但此地有水草可以放牧,又占丝绸古道之便,以此为基业,你分化蒙古诸部,将愿意汉化者为己所用,教之耕种凿井,授之汉字华语,并力西向,诛讨不臣之人。在这里,我给你五年时间。”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