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和秦宁这次放下了心间的大石,转向郑谦时方才紧张关切的目光瞬时换为愤怒,秦宁霎通红的双眼里胀满憎恶,反手就给郑谦一个巴掌,利落响亮,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最内心的反应。
同为被愤怒胀红双眼的郑谦也没忍下这一分的惊愕,他的母亲究竟还是毫不迟疑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根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鲜血淋漓的手,可能受了很严重的伤。
又或者,她只是视而不见,认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郑敬是不是告诉过你她去哪里了?”他当作这一切发生的都是理所应当,用手牢握住伤口不再她面前表露出半分疼痛的样子,因为他知道他的痛不会得到半点同情,只会得到更大的嘲讽,虽然是冲动所致,但他清楚,方才那一幕只消落下他眼中一次,他的拳头就会问候那男人一次,没有半点后悔的必要。所以,他只想快点解决此行的目的,他很不喜欢被一个母亲用如此怨忖地眼神对着,把所有的疼痛都咬到牙根,面上依旧一万分的冷静。
“我不知道。”秦宁斜了他一眼,冷冷转身,“你可以走了。”
“你知道。”郑谦声音如铁凿低一般冰冷有力,“只有你知道。郑敬她就是傻,一门心思地相信你,你就不能尽母亲最后一点点义务么?现在是你的女儿失踪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和别人唱戏?”
“要我尽母亲的义务?你有把我当作是一位母亲来尊重吗?郑谦!今天我没心情跟你吵架,就冲着你来这态度,我就跟你拧上了,是,我可以告诉你,郑敬走之前是给我发过短信,不过看了一眼我就删了。现在她在哪里也只有我知道了。可是我就还偏不想告诉你了!”秦宁也是倔性子,何况她占了上风就更没有放过他的理由,“除非——”
“除非什么?”雨濛焦灼相问。
秦宁逗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雨濛,嘴边笑意扩散:“那天在郑家我都看到了,其实那个姓穆的喜欢的是你,对不对?你看这对兄妹多么可恶,硬拆撒了人家还逼人家来到这里求我告诉他们的下落——”前辈口吻地俯视着在她眼里纯白如纸的小女孩,戏谑地抚了抚她的长发,取笑道:“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还是离他们远点的好。”
“不要碰她!”郑谦低吼一声,直臂一揽将雨濛与其隔开,淡漠地执起眼,相询,“说吧,除非什么?”
“除非——”秦宁低笑,第一次看到郑谦在她面前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轻咳一声,索然道:“道歉吧,你跪下来,跟刚才被你伤害的人低声下气地say sorry——他原谅你了,我就告诉你——”
雨濛僵硬地站在原地,她简直不敢去相信自己耳朵传来的讯息,这不可能,身为一位母亲,怎么可能如此去羞辱她的儿子,更何况为的还是她的女儿——
她惊恐地望着郑谦,她知道他屈不下这个膝,他是如此骄傲的人。
她看到完全被血染透的纸巾,如薄纸一样贴合在他的手背,甚至还能看到他手背上凸凸跳动的经络,他是如此的愤慨,他是多么努力地坚忍着才没有再次把拳头砸出去——
雨濛忽然觉得一阵心酸,她似乎可以去理解,郑谦之所以成为今天的郑谦,有这么样一位母亲,的确不难解释。
斜倚在一旁的樊宇不停地擦拭着脸上残留的血污,掩去了大半的表情,可是雨濛还是看到他的眼角有藏不住的得逞笑意。
胆怯中透着一抹看好戏的狡黠之光,似乎他们唱戏的人也更喜欢看戏。
因为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不善来者的大身份,所以都只能打消了心中骤然产生的怒气,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等着秦宁摆平一切,母子之间的事怎么说都是家务事,他人插不了什么手。
面对这么一群有识无胆的人,雨濛顿然更觉人心炎凉,或许樊宇如果能够站出来说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息事宁人,可是他没有,他还是用可怜的求助眼神望着秦宁,无语亦是激化他们的矛盾。
“你确定你不说。”郑谦最后一次道。
“你确定你不道歉?”秦宁依旧反问。
“好吧,但愿你不会后悔。”郑谦咬住嘴唇,恨恨地望了一眼樊宇,拉着雨濛的手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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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是没停。
有雨滴溅落下来,在他经过的石阶面上,把顺着手指淌下的滴滴鲜血,化成一片薄薄的浅色水影。
他走的很快,像是要用所有的力气去逃开这个地方,以掩藏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跟在后头,落下他一段,她很疼,走不快。
那是一种隐隐约约的心疼,说不清道不明,掩盖不了。
郑谦正要打开车门的手被快步赶上的她摁下;雨濛先他一步坐入驾驶位:“我来开车。”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帮到他的事。
这一刻他终于给出了默契,配合地坐到副驾驶位。
两人之间阴沉压抑的空气在被静默一分一分剥离,彼此强抑着心中的不满又找不到发泄口,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雨濛自认为无意参与其中,她以为郑谦明明一早就知道秦宁不会给好脸色配合他们,既然来了为什么就不可以忍气吞声一点,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对他而言又能有什么好处?
但视线落到他染满鲜血的右手上,她又有了片刻的分神,一对母子,怎么会搞成今天这副田地,或许在他的心里面对秦宁无视他们兄妹的痛要远胜于郑敬的不告而别。
他受伤的手,就这么随意地搁在大腿上,血污慢慢浸染他的裤子,还有细碎的玻璃残渣嵌在五指间,闪着血光。
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真的。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知道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身边的这个女人,他清楚,她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次终于轮到她看自己笑话了,没错,自作聪明地带了人来,以为这里只是问过一声便罢,很快就会进入最终的寻人途中,没想到还是被自己的冲动亏于一篑。
他还是低估了秦宁的冷漠,高估了自己同郑敬在她心中的地位。
被鲜血凝固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蜷起,艰难地握成整拳,那一刻困难地整个身体都被牵动,心脏终于感到万针扎过一样的麻疼,额头涔出汗来,嘴角渗出血来。
只有怒气无处宣泄。
“周雨濛。”他连名带姓地叫她,脸却侧向另一边的窗外,声音淡若无,“你这么紧张地跟我出来,究竟是关心穆遥奇还是小敬?”
外面的雨一直不大,却像雾一般把能见度本来就低的黄昏朦胧开,她不能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驾驶上,只是随意地应了他一声,却被他的问题怔到了,沉默了很久。
“回答我。”他依旧用冰冷无调的语声,如上帝一般强硬。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雨濛还转着答,声音无比诚挚,“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
郑谦回过身,盯着她的眼睛看,直地几乎可以烧死人,然后满眼的笑,读不清的笑:“我不要这么官方的答案,告诉我,你关心谁多一点?”
雨濛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踩下了刹车:“医院到了。”
郑谦没料到她的突然停车,以为是激怒了她,正想缓和她却先他一步熄火下了车,还学着他刚才的笑容站在车门边向他道:“如果我说我关心的人叫郑谦,你会信吗?不过下不下车随便你,反正断手断脚的是你。”
郑谦跨步出来,左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懒入怀中,低着头深埋在她颈窝里道:“聪明的孩子,喜欢玩游戏是不是?小心擦枪走火!”
雨濛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什么也没说,带着他进入医院大堂,此时受伤的郑谦,难得地卸下心中的那道心防,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他承认,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有些微地动摇到他。
事实上,周雨濛可能是在可怜他而已,他也想过,但是她问他自己关心的人如果是他,他会选择相信的时候,他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愿意去相信,甚至希望这句玩笑是真的。
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的脆弱,这个时候他望着这个为他在大堂里排队挂号忙忙碌碌的女子,心里的确有一个角落被慢慢地抚平,有一种祥和的气流叫做温暖,在悄悄地升腾。
不过两人之间一向少语的状态放到大夫面前不料却造成了不小的误会。
“真是作孽啊,你看看,我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拥有的太多不知道珍惜啊?这么冲动最伤害的还是自己啊,小两口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的呢,现在搞成这副样子,开心了!”这大夫有着多有四五十岁中年妇女的通病,实在见不得现今的后生如此作践自己,忍不住就教训了几句,“这次又是为什么吵架啊?做人老公的就应该多体贴体贴自己老婆,动不动就吵架摔东西,现在还流行搞自虐是不是?不要以为不打女人就是好男人了,老婆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吓的,我说你们现在这些小青年,是不是好日子过腻了,非要捣腾点罪出来让自己受受才安乐!看看,吵完架老婆还能送你来医院,说明她还是爱你的,为了那么点鸡毛蒜皮的事,伤了夫妻和气,值得吗?还好今天只是留了点血,要是伤了经络,废了只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你也是,做人家老婆的,吵了两句,由着他什么危险的事都不阻止!”
雨濛被她一番连炮打地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末了只能尴尬地摇摇手:“其实我们不是——”
“谢谢医生关心,我以后会珍惜我好老婆了,我知道只有她还关心我——”郑谦那只幸免于难的左手迅即地揽住身边的她,截住了她的话,顺着医生的话圆了下去。
这个误会他觉得挺有意思,所以就顺从地玩了下小谎言。
“知道错就好,回家好好过日子,这么漂亮温柔的老婆不是人人都有福气娶到的,不要到时候弄丢了再悔得想要断手断脚,那就没人送你来医院了!”如妇女主任一般的医生终于给郑谦的手绑上了最后一个绷带的结,他装作疼得龇牙咧嘴来配合博取同情分,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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