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乎自己报仇的快感,已经把从秦宁处获得郑敬去向这一条路堵地死绝。
母子俩如此地互相仇视,互不低头,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郑谦毁掉秦宁如孔雀羽毛般华丽眩眼的爱情,秦宁也割裂她与他们兄妹的最后一丝感情牵绊。
以后或许连陌生人都做不成,他们甚至是仇人。
他自负地坚信,凭自己的力量就算挖地三尺都能找到穆遥奇同郑敬,他痛恨秦宁、樊宇如同凌霄花一般‘居高临下’地蔑视,他不会再去相信这是寻人的最后一条路。
但是雨濛还是心存最后一分侥幸心理,翘了课匆匆赶去西林文工团。
前门已经被各路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只得绕道从后门进去。
沿着经久不用的楼梯往上走,恍神之间竟行至二楼处瞟见三楼的拐角处有秦宁倨傲的身影,她一人背身而站,眉目如画,面色却冰冷如凿,修长的身子一动不动。
而此刻站在楼梯风口处的却不止她一人,另外两个身影她只觉得熟悉,只是始终背对着雨濛,她看不真切。
直到听清那个哭声连连的乞讨女声,她沉缓的步子彻底僵住:是李姨和齐正容!
“求求你了,小宁,看在我们当年的姊妹情分上,你就告诉我小敬的下落。他们兄妹也只是因为太爱你才会忤逆你,我替阿谦向你道歉了,我求求你了,你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生母不亲养母亲,你就当可怜可怜这两个孩子,原谅阿谦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我求求你了——”说罢泣不成声的句子,真的矮下身子对着秦宁下跪,额头猛磕水泥地阶上,一声想过一声,一旁的齐正容怎么都拦不住她,她仿佛只在意秦宁的答案,其他什么都是次要,甚至自己额头渗下的血、甚至自己的生命。
“阿姨你快起来,你心脏不好,不要这个样子!”雨濛就直直地站在他们三人身后,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的举动,他们却未曾感觉到身后还有他人的站立,他们都已经在这个事件中深陷,无法自拔。
“绢文,你不要再求我了。当年的我和他的感情就是你的自私一手摧毁,你以为你自己得不到的幸福,施舍给我我就要对你感激涕零么?你错了,我恨你这份施舍,我担不起你留给我的这份责任。对这对兄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已经看在你身体不好的份上,答应你不告诉他们真相,这样又有什么意义?互相折磨而已,你害怕他们不肯原谅你,那凭什么要我承担他们所有的责怪呢?我没有欠你们的啊?”秦宁抽出被苍白的手指全力攥住的裤腿,冷冷地提出步子,俯睇了她一眼,如怜悯可怜虫一样。
“不——”被挣脱的双手又再一次扑上前去抱住她,像抱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揽住她,“不,不是这样的,小宁,当年你答应我的不是这样的,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阿谦和小敬的,你答应我会像一个母亲一样地宠爱他们的,因为这样我才舍得离开这两个孩子的,你说他只爱你一个,只有和你在一起你们才能成为幸福的一家四口,是这样我才离开的,可是最后我的两个孩子都被你伤成了什么样?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话呢?你没有资格出尔反尔的啊?”
她嘶哑地唤住秦宁,悲恸到发狂,一声比一声急促,齐正容竭力地搀扶起她,她又一次一次地软下身子,终于急促地呼吸声淹没了她所有的言语,她只能死死地瞪着秦宁,用最后的毅力去追那个答案,誓不罢休。
“阿姨——你不要这样,我送你去医院——”齐正容喊,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悲切。
雨濛终于再也站不住了,飞快地冲上前,揪住秦宁地衣领:“快告诉李姨,小敬在哪里?你没有资格霸占小敬给的那份爱,你从来都不配做一个母亲!”
秦宁绝望地望了一眼血色褪尽的李绢文,她们曾经是多年无话不谈的好友,没想到还是走上了这条绝路,她黯然闭眼,点了点头:“我告诉你们,快先送她去医院吧——”
褪去青涩后,是一场碾转成灾的爱情纠葛,绵延了二十余年,终于熬成了一段不成曲不成歌的夙恨。
21刻骨20
啸过雨雾的急救车,尾随一片银瓶乍现般的闪光灯。
蜂拥而上的记者开始另一场猜想竞赛,任凭他们的编造本领再过高强,也绝无可能造出齐正容口中的那个故事。
“先不要告诉郑谦阿姨的事,只要让他先去把小敬接回来就好了。”救护车里,一度慌乱失措的齐正容在看到雨濛拨出电话时还是敏感而及时地按住了她的手机,见雨濛一脸错愕不解,他很快给了一个模糊的笑容试图纾解雨濛脑中同他一样那根被绷到快断裂的神经,“阿姨她不会有事的,她放不下的东西还太多——”
他的笑容没能传达给雨濛一丝宽慰,她依然呆若木鸡地面对着这个诡异的现实,眼前躺在急救担架上的清瘦女子,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定,那沉重的喘气声仿佛能一阵一阵抽去听者的力气,随着她的身子一起下沉……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保姆,如一个隐形的机器人一样在一座主人并不常归的屋子里井然有序地操持,她时常站在他们的身后,但却从未有过话语权,她站在一个极度卑微的立场,用最沉默无声的方式在奉献着自己残存的情感。
医生说,她有严重的心脏病,随时都可能病发猝死,而她如此燃烧自己生命也要留在自己儿子身边是弥补是赎罪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郑谦从未感觉的到她给的情感,在他认为,她只是一个保姆,可有可无的保姆,谁都可以替代。
就算秦宁给他再多侮辱与冷漠,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憎恨与恼怒,他都认知,那是他和郑敬的母亲。
这是一场孽债。
“她是一位好母亲。”齐正容如是说。
此刻雨濛正茫然地望着手术室地大门阖上,她还是不懂他的话,不论她今天变成了怎么可怜的样,都改变不了她曾经抛下郑谦兄妹的事实,一个好母亲,能做到抛夫弃子么?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这么累,如果真的抛下了他们兄妹,为什么还要回到郑谦身边?”生与死的大门在她面前冰冷隔开,她木然地望着那面玻璃,一切都是那么恍惚。
“是我帮阿姨找到的这份工作,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讲这真的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因为她需要郑谦支付的工资来维持生计,这二十年来,她疾病缠身,一直都生活的很清苦,更苦的是她内心对儿女的思念,不是一般人能忍受过来的——”齐正容靠向瓷白的墙壁,斜斜地倚着身子,背对着雨濛,声音有点遥远又带点心酸,这是鉴证这个故事必须会有的一种无奈,他并不看雨濛,知道她不会问,但会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继续道,“故事的开头,在二十几年前,不,或许她们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有三个感情好的几乎同穿一样衣服的姊妹花,她们叫霍兰、李绢文和秦宁——她们自小一起上学,一路上升,连大学都把志愿填到了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学校,就像捆绑在一起的三朵金花,不分你我,——其中霍兰就是家母,李绢文是郑谦同郑敬的母亲,而秦宁我想也不用我介绍,你现在应该很清楚——”
“她们后来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就是郑谦的父亲,然后因此姐妹反目了?”雨濛接着他的话就顺了下来,这样可笑的故事情节总是比比皆是。
“大体来说是这样的。”齐正容也跟着她苦笑起来,“他人或许说起来可以很轻巧,甚至觉得可笑,可对于她们当事人而言这段爱情根本就是一个可怕的劫,一点都不好笑。在她们来到西林市不久之后,性格外向的秦姨就遇见了郑叔,他们很快就开始恋爱,他们这对俊男靓女配就算你在今天的西林大学都还能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传说,男方成绩优异,胆大心细,进取心强,女方绰约多姿、开朗乐观、多才多艺,师生们都笑言没有见过比他们更合适的配对了,并且对他们的未来都抱笃定祝福的态度。就算在今天,他们已经分道扬镳那么多年,认识他们的人认为郑谦同郑敬是他们的儿女也不足为奇——因为他们在大学期间,甚至早有了结婚的计划,谁也不知道秦姨为什么在临毕业的时候突然之间放弃了这段华丽如传说的爱情,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发展她的事业——听说,秦姨走后的那段时间,郑叔几度都差点崩溃,就如一般的三角故事一样,李姨一直陪在了他的身边,帮他操持家务,助他开拓事业——一年以后,不知道是出于对李姨的感激或者只是对秦姨的报复,郑叔和李姨领了结婚证,他们甚至没有办一桌酒席,连我母亲都只是接到一通相告电话而已,接着是普通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小家庭日子,很快李姨便有了身孕,但医生给她的建议却是堕胎。因为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就算当时不是很严重,也不适宜生育,可是她还是向郑叔隐瞒了自己的病情,生下了这个孩子——他就是郑谦。”
“可怜这个她用生命冒险得来的儿子,对这些一无所知——”雨濛叹气,更觉心冷。
“她用生命换来的,何止是儿子?虽然李姨平日沉默隐忍,但她绝对不是一个爱情卑微者,她拿生命去赌的,其实是她的爱情,然而最后爱情输了,此后的她,生命只是苍白的时间而已——”他的视线依旧凝结在那盏晃晃的‘手术中’显示灯上,一瞬未瞬,“李姨是一个贤妻良母,这个你应该看得出来,有她这般的妻子也是郑叔为什么可以如此无后顾之忧一心扑在工作上取得不小成绩的一大原因,但男人总是这样,漠视背后无声的贡献,眷念以前错手失去的,他变得冷漠、孤僻、执拧,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现在的家庭,虽然事业蒸蒸日上,但秦姨是他心中永远的执念,得不到或许就一生都不法原谅自己。他留恋声色场所,不思进取,一心沉溺在旧爱里,不想看面对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就算每次回到家里,也都是烂醉如泥的样子,甚少清醒。有几次我母亲在他们家做客,还亲眼见证他醉醺醺地回来,抱着李姨就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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