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同月的同一天。
汀东还在那个多雨的季节。
穆遥奇赶到汀东第一医院的时候,天光已经完全被夜幕吞没。
他刚踏足到手术室前,一声破空而出的婴儿啼哭声让把他的所有神经瞬间麻痹——没过多久护士遍抱着一个襁褓来到他面前:“龙凤胎,小女儿瘦弱了点但很健康,男孩半小时前就出生了,因为车祸羊水破的早,呛入了很多羊水,心律也不是很稳,医生还在急救,需要做进一步观察——还有,母亲因为护住光顾着护住肚子,头部着地受了很大的冲击,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这些我们必须先告诉你,需要亲人现在马上签署手术同意书,刻不容缓,你能明白吗?”
分秒之间都是悲喜两重天的消息,穆遥奇痴愣地接过护士交托给他的小女婴,皮肤薄如蝉翼却红如番茄的小孩子在他手里不住的哭嚷,他禁不住落下泪来,幸运的孩子,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了把你接到这个世界上,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哭吧,声音响一点,这样才能让她知道你已经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签完了手术同意书,便开始无尽的等待,手术室外的灯一直亮着,很久很久,都没有医生甚至一个护士出现过——
“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穿出马路来的,天色太黑了,又下着雨,她一个孕妇却像丢了魂一样——”到现在还惊魂未定的肇事司机懊丧地捶着脑门和前来询问的警察再三周旋,穆遥奇走向前,冷声问道,“在哪里出的事?”
“都闹市区了,就在中央商厦那块大屏幕的下边——”司机还是耿耿余怀,忍不住暴起粗口,“真他妈中了邪了——”
穆遥奇目色已经了然,记忆里闪过那日报纸上她与郑谦相拥亲吻的照片,背景是大大的荧光屏还放着郑谦和黎绘的巨幅照片,而她们相拥的画面就重叠在荧光屏之前,仿佛抛离了整个世界一般的忘我,那个画面让他终生难忘,也正是这段新闻的出现,让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待一秒,必须刻不容缓地回到她的身边。
不用去猜想,他都知道,在今天,那块大荧幕上报道了什么,会让她如失灵魂。
“这些都是柳小姐的东西,先交给家属吧。”有警察过来把她的手拎包转交给他,里面沉沉的都是新置的婴儿的东西,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换了新的身份独自开始新生活,为什么还是如此脆弱,经不起回忆的半点的折磨?
手间触到一本画面图画的书册,那些都是她亲手设计的童装,俏皮可爱的样子。
他想到刚刚怀中粉嫩嫩的婴儿,忍不住微笑起来。
指端轻轻摩挲过扉页上的字迹:天佑安宁,佑安,佑宁。
那是她早为他们取好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生了点小意外,今天又发生了点稍大的意外。。。
所以现在才更,见谅啊~~~
上一章作为一卷的开头,所以少了点,如同第一章一个意思,见怪莫怪啊。。。
38遗忘2
一场绸缪已久的订婚宴;终于还是告吹了。
黎绘几近痴傻地站在轰然四起的闪光灯背后,笼罩在一片闪烁的光芒之下疾速远去的郑家四口;最终还是给了她一个应有的结局。
虽然这场赌局他们谁都没能见到想要的结局——那便都是输。
心死;便一切都没了所谓。
就像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苍白的女人;她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所以她连正眼再看他们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了——
父亲一直安守在她的床边,轻轻摩挲氧气罩下的面容,皱纹已经在眼角深深的刻下去了,他怎能忘记她曾经也拥有过的韶华时光——二十余年的艰涩时光;她躲在他生命的背后始终不愿再与他有交集;用漫长的年岁来给他无尽的悔恨——
而在重逢这天;她不待看到他一眼;便再次合上了眼,可能终身都不会再睁眼一次——
突闻真相的郑敬一时无法接受,对着父亲好一阵哭闹,最后还是被齐正容强行架开——作为儿子的郑谦则根本提不起勇气走进病房,仿佛上天选择一次性跟他开尽玩笑,那个常年雇佣在老宅从来默不作声的保姆,怎么可能是搅了这场闹剧的人,更可笑的是,他们告诉他秦宁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个女人才是——
二十年究竟有多漫长,如此漫长的时光都消去不了的恨意得多么的深刻。
这二十年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这样的念头钻入脑际,浑身直打战栗,指尖的烟已经烧剩了一个头,还未来得及抽一口,最后一段灰烬零落坠地,火星烫过手指,手指一抖落,烟头掉落在脚跟没有知觉。
走廊外是雨季的黑夜,无星无月,只有雨点敲打植物的细碎声响。
郑谦原本应该同郑敬一般声嘶力竭地去拷问父亲事实的真相的,为什么要如此辜负他们的感情,为什么要狠心到连他们的子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只因为他知道自己同父亲是一样的男子,亲手毁掉了自己的爱情。
会不会这是另一场二十年的开端,等待他的是漫长时光的折磨,她会不会同母亲那般决然,宁愿赴死都不愿再看他一眼——
如果没有他与郑敬,他们应该是今生都无法再见了——
或许,周雨濛要给他的漫长,连二十年都不止。
再或者,她真的可以将他从生命中清除出去,从此另觅一场新的开始,他远不值得让她独自隐姓埋名二十年来躲避他,就连母亲对父亲的那份恨,他都自认承载不起。
悔恨如灾劫一般吞噬了他,初夏的雨夜,他一个人躲在医院的墙角,在无尽的惧意笼罩下的瑟缩到颤抖——
雨连绵了整夜,在天光稍稍出现之际,雨濛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
特地从西林连夜赶来的脑科主刀医生在手术台上连续奋战了将近十个小时,结束之后更觉满头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方走出手术室的徐医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擦额头上渗满的汗,一眼就见到倚身手术室外的男子,紧绷了十多个钟头的面部线条终于露出了缓和的颜色,他拍了拍穆遥奇的肩给以鼓励:“送来的很是及时,手术进行的很顺利,颅内的淤血及时清干净了——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了,头部的撞击比预想的要严重,现在还很难估测到有什么后遗症,失明、失忆、甚至精神失常…………一切都得等到她醒过来才能知道,当然,不要问我她几时能醒,这个,我也回答不了你——”
“失明、失忆、甚至精神失常——”穆遥奇喏喏地重复了一遍,紧张到呼吸都承接不下来,紧握的拳头掐的生白的节骨‘咯咯’作响,这样的恨意真的几乎让他失控到飞回西林把那个还有心情和别的女人订婚的男人狠揍到倒地不起——
郑谦,你将她逼到今日绝境,终有一日悔到骨头青白,也休想还能挽回她,挽回你的这一双儿女。
徐医生算是阅人无数,但今日这样的急救场面仍是给他的从医生涯带来了新一波的冲击,他很欣赏面前这个遭遇如此变故都能镇静地安守在旁男子,微笑着在他肩头轻锤了一下,像家人一般友善:“你不要低估母爱的伟大,经常让孩子睡在她身边,不管是哭是笑还是闹,让她多听听孩子们的声音,这必定是不要让她尽快醒来最有效的方法——记住,切忌激进,切忌急躁,你要做的只是让她安安稳稳地过渡回来而已——”
穆遥奇隔着玻璃遥遥望着加护病房里睡得一脸安静的雨濛,终于忍下眼泪,默默地点点头。
或许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再好不过,她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借口,彻底逃离过去了。
柳奚。
既然换了名字,那就结束周雨濛所有灾劫吧,醒来之后就成为另一个人吧。
如果换个名字便可以给你新的生命,那么就让周雨濛在今天死去吧。
“你就是今天的肇事司机,程涛?”从加护病房出来,穆遥奇望见走廊尽头那个低着头默不作声抽烟的微胖男子,心里暗暗一惊,他竟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心间方升起的念头再次悄然升腾,真的要这么做么,把自己也从她的生命中抽出来?
那名叫程涛的男子猛地回头,终于见到病人的家属回来,难掩一脸焦灼地盯着穆遥奇问:“现在怎么样了?听说是龙凤胎,没事吧?”
穆遥奇阖眼微醒了一下自己,眉目间淡淡的,让程涛找不到一点线索,看的更为心焦,却听他缓缓道:“听说你的妻子正在西林第一医院的重症病房,植物人?”
突然之间的重磅一击,程涛被怔的失了言语,怵怵地望着来人,知道此人必定来历不凡,能在如此忙碌的一个晚上还要摸清他的底,自己绝对是撞了灾星了,一瞬间眼神幻灭,如遭灭顶:“穆先生,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太太,我知道今天是我鲁莽,是我开车不长眼,伤到了你太太,你的心情我安全可以理解,你要我赔上什么我都愿意,我只剩下我太太了,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听说你有一家服装厂,也是个小老板——”穆遥奇睇着他的眼神也是冷冷的,没有什么神色,程涛却在他的话下沉重一哆嗦,咬紧牙关道:“柳小姐的一切医药费我都包了,只要你不为难我太太,我赔上身家也不足惜。”
“真的?”穆遥奇稍稍挑了下眉,程涛微微发福的身子轻略地抖了一下,坚定地颔了颔首。
“陪我去看一下孩子。”穆遥奇很满意他的回答,没再为难他,低头对着相对较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男子道。
触在透明的玻璃墙上,指端好像也被赋予了暖暖的温度,看着她小小的身躯被裹的严严实实,然后缩着脑袋蜷缩在小床铺间,睡得酣然而香甜,小手小脚一伸一踢,她的出现,好像瞬间一切都被改了面目。
程涛愕然发现方才还冷色对人的男子眼角竟然有了晶莹的光彩,顺着他专注的目光望过去,暖房的婴儿床上蜷缩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婴——向左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仿佛是在母体里形成的习惯一样,小小的床铺她都只睡了一半,像是知道有另一半的位置要留给另一个与她一起来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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