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郑谦揉着女儿的碎发笑,“是啊,那个爷爷叫周锦华,是佑宁的太爷爷,佑宁骄傲吧。”‘锦年’成就在谁的手中已经不重要了,就让故事变成如外面所说的那样,最后他能圆满周锦华老先生的遗愿,也算是清算了他曾负下的一点点债吧。
佑宁知道周老先生是她的亲人,那般欢呼雀跃,那么让他心疼。小孩子的骄傲那么简单,他们只需要自己的亲人是值得她们骄傲的,不管成就高低,至少要是个值得尊重的人。而他,过往一切都太卑贱,丝毫无法提及到孩童的面前引以为傲,他能给她欢呼的,也只有‘锦年’。
佑宁已经是一个虚岁六岁的大小孩了,会自己洗澡穿衣自己拿着碗筷给自己选择爱吃的食物,甚至还会贴心地给他颤颤巍巍地夹来她的最爱——可是望着佑宁这么聪明伶俐的精灵样,他却自私的好想让她回到刚出生的婴儿时期,让他慢慢慢慢地陪她一天天长大——他多想知道两三个月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半夜吵着要喝奶,喝完奶又哭着要换尿布?八九个月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许多聪明的孩子会开始发出爸爸妈妈的叫声,那她会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周岁的时候抓阄抓到的是什么,书本、算盘、红包还是漂亮的发夹?迈出人生的第一步又是在什么时候,是她早,还是佑安早…………
这一切的错过都是不可逆转的损失,他穷尽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损失。
佑宁跟着爸爸一直都笑得很欢乐,可是一到睡觉的时间,没有妈妈轻声耳语给她讲故事,她就歇斯底里地恐惧起来,瞪着俩乌溜溜的眼珠子干望着郑谦,也不说话,就是酝酿着眼泪。
“宁宁,要不跟爸爸讲讲宁宁的故事吧,爸爸都不知道我的宁宁喜欢什么?”郑谦抱着女儿轻声地哄,他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童话故事’这四个字,所以就算让他莫名编造,怕也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能哄得了女儿,他只能另辟蹊径,试着跟她讲讲话,伴着温和的语声,说不定她便能安然地睡下,“宁宁最喜欢什么颜色?”
“粉的。因为公主都是粉色的。”
“那安安和妈妈呢?”
“安安喜欢蓝色,妈妈最喜欢白色。”
“那宁宁最喜欢吃水果什么?”
“桃子。”
“那安安呢、妈妈呢?”
“安安喜欢猕猴桃,妈妈喜欢柚子。”
“宁宁最喜欢什么卡通?”
“懒羊羊,就是头上顶着一坨巴巴的那个,好可爱的。”
至此郑谦终于彻悟第一次在沈家宴会上,这个丫头口中的‘巴巴’是什么。。。。
“那安安和妈妈呢?”
“安安喜欢汽车人,具体是哪一个我也不知道,呵呵。。。妈妈是大人了,不看卡通的——”
“那宁宁生活中最喜欢谁啊?”
“我是很喜欢和安安班里的同哥哥玩,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妈妈——”
“那安安和妈妈呢?”
“安安最喜欢他们班的妮妮,妈妈喜欢、妈妈喜欢——”
没想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已经开始男女搭配互相中意了,郑谦忍不住莞尔,可惜小丫头在最关键的话题下光荣入眠了,她会不会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了呢?这么多年,会不会有另外出色的男子走进了她的生命里,从此再没有他插足的余地呢?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接受她喜欢别的人——
都说小孩子的身体特别的温暖,揽着佑宁娇小的身躯,他深有体会。他究竟是有多久,再没有如此安稳沉静的得一好眠——
周日的黄昏,他依约牵着佑宁来到她所住的小区门口。
佑宁离开母亲和兄长两天也格外的思念,扑腾着从他怀里便跑到母亲的跟前撒娇。
夕阳西下,她们一家母子三口已是一副圆满的画面,他始终只能站在遥望的角度安静地看着,这个画面能看多久,他的记忆中幸福的片刻便可以延长多久。
从后备箱里取出大包小包的水果与玩偶,这是他给他们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既然她选择继续安然的生活,那他也只能退回到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走出她们的生命。
“是懒羊羊哎!”佑宁抓起那个硕大无朋的毛绒玩偶亲了又亲,“谢谢爸爸!还有安安最喜欢的汽车人偶哎——”
“安安喜欢吗?”郑谦蹲□来跟倨傲的小家伙比肩高,“因为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哪一个,所以买了一套给你——”
“我才不要你假好心的东西,就一个破玩具就想骗走我,别把我当的跟佑宁一样好哄?”佑安从小就脾气倔,郑谦看着他气势汹汹的笑脸却更莞尔了,简直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软硬都不吃。
小家伙人小劲倒是不小,‘啪’的一下一整盒变形金刚模型便都被甩到了当路。
柳奚也没想到佑安会闹这么大的脾气,本想他不收就还给郑谦算了,看他把整盒价值不菲的玩具扔到大街上,实在不能不训骂两句:“佑安,怎么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叔叔给你东西,怎么可以乱扔呢?”
“哼,”佑安也不听转过身便往回跑,不想再理这个要抢走妈妈和妹妹的坏人。
郑谦摇摇头笑着说没事,让她赶快去先哄儿子,自己跑到街上去捡回那些零落的汽车人。
就在柳奚方追到佑安的时刻,却听大门口女儿一声惨叫:“爸爸,小心车——”
已经为时已晚,柳奚只看到他的身体被撞得弹出几米远,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些破碎不堪的玩具,后脑重重地敲在了绿化隔离带的水泥栏上——
“郑谦——”她脱口而出呼唤着这个名字,当他身体被撞得飞弹出去的那个瞬间,仿佛被深压着的记忆深处,某个片段跳脱一般的闪过,他现在经历的疼痛,那么清晰地泛滥到他她的身上。
这一切好似都发生过,而那一刻,她口中未呼唤出的那个名字,只在这一刻,再挡不住。
佑安是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的,拽着他的手,爸爸爸爸,叫的一声比一声响亮。
佑宁却傻呆呆地静伫在原地无法动弹,她不明白,这一刻代表着什么,她刚刚获得的父爱,就这样要永远的失去了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的连声响都消了。
“爸爸,你不要死,我们去医院,医生会救你的——你不要死,我喜欢你给我买的所有汽车人——”佑安一边哭的小绅士形象尽毁,一边死命地腰他手里的汽车人偶,未想猛然之间一个大力,他被抱了个满怀,站在跟前的柳奚手中正拨着急救电话的手机都应声落地——
郑谦苍白到还无血丝的脸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宽慰笑容,紧抱着儿子的双臂还忍不住颤抖:“有你这一声爸爸,我就算死也无憾了——爸爸可是要像汽车人一样勇敢,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倒下了——”
“真的没事么?”柳奚望着他惨白的面容,依然心惊。
他倒是轻松一笑,半点看不出是不是在佯装,直直站起身,扶直佑安哭的颤抖的身子,拍拍满身的尘土,道:“真的没事,我也该回西林了,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
“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柳奚实在不放心他就这么泰然地挥手告别。
“没事。”他已经迈至车前,佑宁还站在那个位置,他俯□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温柔道:“下次爸爸过来,给你带一个更大的玩偶好不好?”
反视镜里她们的身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她的灾难如果真的皆数复刻一遍,他也能挺过去么?还有什么支撑着他
60遗忘24(下卷终)
柳奚带着佑安下楼接佑宁;月言便在家张罗着晚饭,估摸着今天这两个孩子的老爸可能会被受邀上来吃顿晚饭;作为她们这么多年的家人;也有义务准备丰盛一点来招待他。
昨天从小奚说话的语气里;她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也许她们相依为伴的日子也不会太长远了。
可是开门声过后,却是清一色哭红双眼的一家三口;柳奚神不守舍地抱着怀里的大包小包——全是她们最喜欢的水果和玩具;月言忍不住推开门又望了一眼;纳闷道:“就你们三个?”
柳奚点点头;通红的眼眶中还泛着泪:“恩,他回去了。”
“月言阿姨;我爸爸他刚刚被车子撞了,我好担心——妈妈妈妈,我能给他打电话么?”佑宁此刻好像才恍惚从刚才的车祸中醒悟过来,可是爸爸已经走了,她还是害怕,他笑着说下次再来看她,为什么那伤感的语气似是在跟她诀别——
“他在开车,宁宁乖,不打扰他,晚点再打电话,好不好?”柳奚抱着女儿柔声安慰,其实她的内心何尝不是同孩子一般担心忐忑,可是她不敢再去联络他,好像方才他的一别便是下定决心从此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了,关心则乱,也许大家都应该顺了彼此的意,继续万水千山、天各一方吧。
看这气氛过于沉重,江月言思量着该怎么给她们缓和缓和,既然现在尘埃已落定,也只能由着她们自己去了:“额,我看看都买什么好吃的了,你搞定孩子们开饭,我去切水果——”
没走几步,便听到月言一声大叫:“小奚,你看过这里面的东西么?”
柳奚微皱眉,摇了摇头并不能明白月言的惊叹:“怎么啦?”
“你看这个。。。”月言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盒,“我只是想把它拿出来,一拿便觉得不对劲,没有这么轻的巧克力——”
明净的几案上缓缓揭开盒装巧克力的盖子,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情绪会在一天内如此的大起大落,盒子里的一切像是装在镜中的花,水中的月,近在眼前却不能用手触及——
“是婚纱啊——”倒是两个孩子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件婚纱——那么熟悉,熟悉到一针一线都好像出自自己的手里,可是却又半点找不到自己动手设计过的记忆。
指端轻轻地抚,一分一寸,柔软的细纱都像贴在心坎上一般,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呼吸的力气,他好像把什么都做好了,把一个完满的结局端到她的面前。他这么做,真的是要彻底放开了么?
“这里好像有个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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