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冷哼一声:“你这是想陷害我?”
“皇上何出此言?”
“弘历现在还在位,若是被人听到,你以为我能逃过此劫?”
胤禩毫不示弱的对上他的逼视,泰然自若道:“皇上难道不觉得,那样正好如了我的意?”
“老八!”胤禛上前一步,“你以为我若是逃不过,你就能讨得了好?”
胤禩不在意般微微一笑:“既然做不到自己毫发无损的将你拉下马,拼个两败俱伤嘛,倒也不妨事……”
“老八!”胤禛打断了他的话,“我今天没有与你争吵的意思。”
“是罪人阿其那逾越了。”胤禩嘴上这样说,眼中却分明闪动着挑衅,“我又怎么敢跟皇上争吵呢?那不是自寻死路?”
胤禛有些烦躁,“够了,如果你这样自称真的能让我不舒服也就罢了。”他盯着胤禩的眸色越发的深沉下来,“可是恐怕会觉得不舒服的是你自己。”
胤禩瞳孔一缩,就听胤禛未作停顿的说了下去,语声冰冷,“既然当初让你改名是我下的令,我就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愧疚之心。老八,如果连这点你都看不明白,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当小孩子当久了,已经没有那份雄心了。”
“雄心?”胤禩缓缓重复了一遍,唇齿间弥漫起一丝苦涩,“雍正,你以为在经历了那么些事情后,我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
“是么?”胤禛定定凝视他片刻,面无表情的张嘴就来,“那你进入咸安宫官学,周旋其中与多人交好是为了什么?你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形势所迫,我了解你。”
胤禩并不意外他查过自己,雍正本来就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班底,就算现如今他还只是个小阿哥,要调查自己这个家世衰败的旗人,想来仍是轻而易举。只是胤禛把话挑得这么明白,让他无法不意外。看起来,就好象真的如胤禛所说的那样,他并非怀揣恶意而来。胤禩顿了一会才道:“说说你的目的。”
“……你会想不出来?”胤禛倒像是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
可恶……胤禩忽的觉得耳根有些发烧,恼羞成怒道:“说清楚点不好吗?你以为我是那个同你贴心的小十三?我可从来都弄不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胤禛这才答道:“暂时,我会提出让你来当我的伴读,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来。”
是他的错觉吗,他竟然觉得刚才雍正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你说其他的事情……”胤禩咀嚼片刻,肃然问,“你是要……”他指了指天。
“不错。”胤禛点头,继而又不容驳斥的补上一句,“既然你知道了,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胤禩有些好笑:“你就不怕我转身把你卖了?”
“那样做对你没有好处。”胤禛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
胤禩笑得甜蜜蜜,语气却是大相径庭的凌厉:“老四,不要动进保。”
“其实我知道你会怎么选。”胤禛定定看着他,“老八,既然我在这里,你不会容许其他人坐上那个位子。”
胤禩的笑容一下子敛了下去,“是啊,我不会容许。我既然败在你手上,也只有服了,那些人……哼……”
“所以,你回去准备一下,也许过不了几天旨意就会到你那了。”胤禛说着转身往回走,“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是快点过去的好。还有……”他忽地顿了一下,“老八,你以后……还是不要拿话刺你自个了。”
见他说完就继续迈步,胤禩的眼睛不置可否的眯了眯,略一思忖,快步追了上去。待走到胤禛身边他才低声道:“说的也是,现在还是快点去看弘昼演的这出好戏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角余光分明瞧见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连身边的气温都俨然低了下来。
快要到冬天了吧……胤禩边感叹着,边心满意足的挂起一个笑容,加快了脚步。
八爷改名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前边厅里时,恰好逢着哭声大作,高低起伏,当真像是在唱戏一般。胤禩敏锐的留意到围绕在胤禛身边的阴云又浓重几分,越发的感到幸灾乐祸,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说道:“四哥啊,好歹现在也不算你白发人送黑发人,节哀呀。”
胤禛冷冷睨他一眼,继而望向棺材里优哉游哉半躺着的和亲王。
从胤禩的角度看过去,能见到弘昼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饽饽,边时不时的说着什么。细细听来,他哭笑不得,原来是弘昼在点评一干哭丧的人,一会说这个哭的不够卖力,一会又说那个哭的太假。
怪不得胤禛看起来很有冲过去狠狠教训弘昼一顿的架势,胤禩连忙往前一步侧过身体,低声道:“你不会是想去跟他表明身份吧?”
“是又如何?”胤禛不置可否。
当然是因为不合适,怪力乱神不过无稽之谈,若非亲身经历,要是有一小孩跑来跟他说是他父亲,他会相信才怪!不过一看胤禛的神色,胤禩就知道他没有真的打算去表明身份,便无所谓的道:“随你如何,只要别牵连到我就行。”
胤禛过了一会才转身走开,边道:“我以为我们现在可以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呵呵,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种事情我担待不起!”胤禩笑笑,“我跟你现在顶多算是因势利导的合作,恐怕没有那么密切的瓜葛。你可别把我绑在你那条船上,弟弟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凿沉了。”
胤禛停下脚步,“老八。”
“说吧,我听着呢。”
“你别用话激我,如果你想要我说一句我现在需要你,我可以说。”胤禛从来都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
如今的永璂虽然在皇太后那里分量越来越重,但乾隆心中的隐形太子依然是五阿哥永琪。虽然乾隆看起来年富力强——若论熬时间的话,谁又能比得过当初的他?但胤禛还是需要早些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好在并不需要像当初康熙朝时那样时时谨慎、步步为营,从现在弘历的行事胤禛能够看出,他对儿子们的提防可比圣祖爷小多了。
胤禩忽然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是一愣,好半晌做不出任何反应,终于回神才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是说我怀挟私心,遇事播弄……凶恶之性,古今罕闻么?”
胤禛被他说的一噎,但马上就回复了平静,淡淡道:“我记得我也曾经说过你颇有识量,可资干理。”
这回轮到胤禩被噎住了。两人当初说了些什么,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眼下到底不同以往。
定定的对视一眼,胤禩决定暂且让步。反正都已经答应去当十二阿哥的伴读了,再不情愿,他们也的确得共同进退了,“行了,你可以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就不会反悔。”
“嗯。”胤禛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与胤禩在厅中一角并肩而立,他的思绪不禁有些飘忽。弘昼的意图他其实了然于心,无非是为了防备君王的忌惮。便是当初铁了心的四爷党,他的十三弟,在他登基之后不也是有所避讳?皇帝就是皇帝,卧榻之侧从不容许他人酣睡,所以他万万容忍不下老八的存在。哪怕他如今需要胤禩,胤禛也不会否定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这一点,他希望身旁的这个人能明白。胤禛看了胤禩一眼,却发现他的目光虚虚的不知落在哪里,整个人有些恍惚的样子,好象如果不抓住他,下一刻他就会从面前消失一般。
胤禛心里忽的一紧,在发觉到之前,手已经伸过去拽住了胤禩的胳膊。
胤禩怔忡抬眼:“老四?”
“没什么。”胤禛放下手,心道自己刚才定然是魔怔了,不然怎么会因为觉得老八会消失而紧张?虽说有老八的帮手自然不错,但若是没有,他也有绝对的自信能夺得储位,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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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钮祜禄善保入宫担任十二阿哥伴读的旨意果真很快就降了下来,惹得周围一干同学多多少少投来一些或是艳羡或是嫉恨的目光。吴省兰在前面神色也是阴晴不定,屡屡看过来像是想要研究他哪里得了宫中贵人的青眼。
胤禩自己大约是唯一不动声色的,要去当一位皇子的伴读,当然是个不错的机会。但一想到那位皇子其实是雍正……感觉可就截然不同了。
不,等等,原来还有另外两个不动声色的人。一个是多隆,这小子嬉皮笑脸的奔到近前,一把搭住胤禩的肩膀:“善保啊!你可是要发达了呀!发达了以后千万不要忘记兄弟啊!要记得我们可是一块看过好宝贝的呀!”
“……”
另一个则是富察皓祯,他也飞快的奔了过来,唰的一下掀开多隆,“你不要欺负善保!”又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语,“我真是没有看错人!说不定就是因为我那次在西山猎场提到了你,皇上才会看中你去当十二阿哥的伴读……”
向来温文尔雅的八爷差点就翻了个白眼给富察皓祯,如果不是因为十二阿哥身体里的灵魂是胤禛,你就是天天托梦给乾隆,估计那小子也不可能让自己去给十二阿哥当伴读吧!
想想这是多奇怪的局面啊,当初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竟然会在换了一个时代后不得不并肩作战,若是告诉三十多年前的他和雍正,两个人铁定都会当做一个大笑话!
胤禩的神色便有些扭曲,心道还是早些回家去,一是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刘全和进保,怎么说也能让两人高兴高兴;二是见了进保这个弟弟,自己的情绪恐怕才能得到最大的安抚。
出了学堂回宿处收拾东西的路上,胤禩碰到了吴省兰。这位到目前为止一直看他不太顺眼的教习,他并不打算为难,相反,胤禩还会刻意的与他交好。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吴省兰可不是什么君子啊——尤其他看得出吴省兰才学确实不错,加上他同样在咸安宫官学的兄长吴省钦,这二人以后说不定在官路上大有可为。
他停下脚步,对吴省兰作了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