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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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权柄- 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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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后果,就是会州、兰州以及以西的地区,都势必成为宋朝势力薄弱的地区。如果西蕃势力借此机会大肆扩张,不出十年,必将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人的野心是随着力量的增长而增长的,今日的联军,一旦力量达到一定程度,谁敢保证说它不会是第二个西夏?

所以石越特意写信给李宪,委婉地表示,战局与开战时已经不同,李宪部是否继续向兴灵进兵,已经不如开战之初那么重要,并希望李宪能够“见机行事”。

石越的意思是很明白的,他认为折克行与种谔足以平定兴灵,李宪应当从长远考虑,设法替宋朝在兰会地区甚至更西的地区打下一个好基础,特别是要防止他们此时的联军——青唐吐蕃坐大。只不过石越说得很客气,他顾忌着李宪的面子与情绪。李宪的副帅身份与特殊地位,是石越不能随便命令他怎么样便怎么样的;而且攻下兴庆府,对于所有宋朝的将领们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李宪与王厚自熙河进兵,本来就没有赫赫之功,唯一的盼头便在兴庆府之战,石越也无法说不让他们打便不让他们打。所以,他在信中并没有对李宪提出任何强制性的要求,是继续按原计划进军,还是改变策略,由李宪自己决定。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没有人不希望是自己的军队第一个登上兴庆府的城头。

折克行歼灭了梁永能;种谔不出意外,功劳薄上也将记下灵州城这重重的一笔。而李宪与王厚,无论是兰州还是会州,在折克行与种谔的功勋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对于李宪与王厚来说,唯一的机会便在兴庆府。

没有任何功劳比得上将梁太后与秉常押送至汴京。这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彩头。

“两天前,石越遣使说,若禹藏花麻未降,便以剑令其降。某整军与之连战两日,夺七寨,斩首数百,眼见着禹藏已遣使求和,忽又来这么一封信……”李宪忍不住发着牢骚。

“太尉。”王厚忽然打断李宪,“末将倒有一策,可期两全。”

“唔?”

“禹藏狡诈多谋,数月来我军与之对峙,他从不肯交战,每每稍触即退,却恃着他熟悉地形,如附骨之蛆,始终在我军附近游荡,使得我军战亦不得,进亦不得,退亦不得。遣使说降,则又欲降不降,为首鼠两端之计。我军虽累胜,然终无大用。若如此僵持下去,只怕折克行、种谔辈将兴庆府打了下来,太尉尚未至青铜峡。而若我熙河军须取道灵州而入兴庆,脸上也没半分光彩。而今之计,莫若分兵……”

李宪与王厚对禹藏花麻的确有点无可奈何。

禹藏花麻与李宪、王厚“对峙”的策略,只能用“无耻”来形容。他从不与宋军正面对抗,而是广布斥侯,双方只要稍一接触,他立即逃窜,却随时与宋军保持三十里以内的距离。他也根本不考虑整个战局,甚至对于防守兴灵都没有兴趣——因为据情报表明,禹藏花麻的主力根本不在宋军的北面,而是在南面!也就是说,禹藏花麻只是远远尾随着李宪部向兴庆府进军。宋军从石越到李宪,派出过无数的使者试图劝降禹藏花麻,禹藏花麻对这些使者一律热情款待,殷勤地向石越与李宪回赠着礼物与书信,但无论你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不做任何表态,既不说降,也不说不降。

与其说禹藏花麻部是夏军,还不如说那是独立于宋夏之外的第三种势力。但饶是如此,禹藏花麻这么居心叵测地跟在李宪后面,李宪与王厚立时就束手束脚,二人战争开始时定下的策略,眼见着便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但李宪与王厚明知道禹藏花麻是在玩弄政治手腕,一时半会却也无计可施。

因为梁永能还是有底线的,禹藏花麻却是没有底线的。

“……太尉可依旧领兵北进,取青铜峡,趋兴庆。末将别率三千兵马,与禹藏相持,经营兰会……”

李宪望着王厚,似乎颇有些意外。“王将军便舍得下兴庆府么?”

王厚笑着摇了摇头,道:“命里有来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宪微微点头,转过身,用铁鞭敲打着地图,叹道:“无论招降或大破禹藏,挟威而进,则青铜峡固不足虑。今禹藏尚存,青铜峡之贼必据险死斗,我军前临天险,后有强敌,大局将定之时,当为万全之策。为贪一将之功而陷军于险境,非所以报国家皇上者。况且你我兵马本来便少,分兵之后,将军领区区三千之众,何以当禹藏?青铜峡未破,某亦不能与折克行比快……”

“那太尉之意?”

李宪背对着王厚,悠悠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看来你我终究没有那个福份。”

王厚没有接李宪的话,在心中默默念着:“灵州、兴庆……”

西平府府衙。

叶悖麻再一次认真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耶亥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宋人的震天雷对夏军所造成的损伤远不及猛火油,但是老天爷从来都是个势力眼,只爱雪上加霜,耶亥在守城时,偏偏就被震天雷所伤,所幸不过伤及皮肉,并无大碍。但这几日下来,平素生龙活虎的耶亥,也已经显出几分疲态。他的目光只在耶亥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移到耶寅身上。他的二儿子,目光深幽得让人感到心里发寒,甚至连叶悖麻也不愿意与他对视。

“西平府守不住了。”半晌,叶悖麻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说完之后,仿佛整个人都要垮了下来,双手使劲抓紧椅子的扶手,挤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道:“一两日之内,宋军必然发动总攻。他们要在下雪之前攻下西平府,我们不可能再守得住……”他用眼神制止住欲要说话的耶亥,转头望着耶寅,“你曾经劝我诈降,但我不能答应你。”

“我们选择不多了。”

“若我叶悖麻都降宋,无论是真是假,兴庆府都会丧失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叶悖麻沉声道,“我虽然不认识石越,但他所作所为,却听闻不少。那种假投降的雕虫小技,瞒不过他这等奸滑之人。仁多澣自以为老谋深算,只怕反中石越圈套。我大夏自唐中和年间割据定难军以来,享国已有二百年,自太祖神武皇帝起,也有八十年。若果真天数已尽,断非人力所能挽回。自古以来,有哪一朝哪一国能不亡的?事到临头,也没甚么好说的。不过列祖列宗都是英雄豪杰,纵然亡国,也要亡得轰轰烈烈,不可有辱祖宗之威名。”

耶寅望着叶悖麻,又看了看耶亥,终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我奉令守西平府,这等大城,准备周详,竟守不了三四日。我无能误国,只好以死相报,但却也不得不为将来打算……”

“父亲……”耶寅有心要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只觉得一种无可挽回的悲哀。耶寅早就预见到灵州是绝对守不住的,但他也想不到,不过两三天的时间,灵州城就真真正正地走到了绝路。草料场被猛火油击中,也许只是一个意外,但这种意外,却格外地打击着人们的士气。难道真的连老天都站在宋人一边么?耶寅痛苦地想道。

叶悖麻没有看耶寅,也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城中还有数千精壮战士,今晚你们兄弟便率领他们连夜渡河,先到静州,保护皇上退回兴庆,听候太后分派。”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一下,看了耶寅一眼,方道:“将来是战是和,是守城还是西狩,自有太后与皇上决断。尔等不得擅作主张。耶亥,你看好你弟弟。”

“还不如决一死战!”耶亥双眼通红,粗声道。他性格寡言少语,此时也不肯多说什么,只是简短的回答。

耶寅斜眼瞥了耶亥一眼,他自然不知道秉常已经被迎回兴庆府,这的确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在耶寅看来,天地间也绝没有留着父亲赴死,而儿子独存的道理。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耶寅扑通一声跪在叶悖麻面前,道:“父亲既不肯用我之谋,儿子宁愿留在此城,与宋人决一死战。”

“什么决一死战?!”叶悖麻拍案怒道,“留着你们在,难道便挡得住下一次宋人的主攻?”

“未必。”耶寅沉声道:“死守自然必输无疑,但如果我们反击呢?”

“反击?”叶悖麻不觉反问道。

“不错!宋军正是不可一世之时,未必能料到我们会偷营。我曾经观看宋军军容,泾原所来之军军容严整,不可轻犯,但是环庆所来宋军,却有数营不及其余宋军。便在今晚二更,父亲可挑选精壮敢死之士,悬槌而下,击其薄弱。另遣两支奇兵先出潜行,待城中号角声响,一支多举火把,布疑阵,自北而来,诈为援兵大至;另一支至四更时分,掘开七级渠与诸渠灌,引水淹营。趁宋军慌乱之时,父亲再亲率大军出城,胜负一夕可定!”

耶寅的话刚一说完,叶悖麻腾地便站了起来,双目炯炯,凝视耶寅,连连赞道:“好!好!成王败寇,在此一举!”说罢霍然转身,对耶亥说道:“你暗中派人在城内各处堆积薪木,若能大破宋军,一切休提。若其不然,便一把火烧了这西平府,引兵北走。”

……

整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烟灰的太阳终于开始西沉。宋军的攻城炮也停止了攻击,震天雷的爆炸声渐渐稀疏,夜幕缓缓落下,天地间也随之慢慢静寂下来,除了偶尔能听到城外宋军大营中的犬吠之声,灵州城内外都显得很安静。

终于,更夫敲响了锣声。

一更到了。

耶亥提着一坛酒,挨个地给站在他面前的三百名身着黑衣的死士倒着酒。他与耶寅不同,宋朝能够吸引他的,只有一样东西——酒。给最后一个人的碗中倒过酒后,耶亥将酒坛摔到地上,“哗”地一声,酒坛便被掼成一地的碎片。耶亥大步走回队伍前面,提起一个酒坛,撕开封泥,大声道:“这是上路酒!喝!”

说罢,举起酒坛,咕噜猛喝了一大口,一把便将酒坛砸了。那些死士们也跟着他一口干完碗中的美酒,一齐将碗摔得粉碎。

二更锣响。

夜幕笼罩的灵州城头,从宋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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