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神如此熟悉,三次,已经三次!
第一次是在月下,夜探涤尘山庄,此人被裹在自己的披风中。
——这般熟悉的眼神。
第二次是在密林中,面对重伤垂危的他,自己出手相助。
——还是黑暗中熟悉的眸光。
第三次,就是现在。
望着这似曾相识的眼眸,蛰伏在重楼心底的某些秘密再次被唤醒,酝酿、萌动!过往的一切铿然复苏!密室中,黑暗里,火一般的缠绵,丝一般的抚慰,辗转挣扎的人影,破碎激烈的喘息,挥洒飞溅的汗珠,恶狠狠地撕磨,疯狂而炙热的气息……仿佛都和眼前之人重叠起来。
远处,古刹,一声禅钟,几声梵唱随风遥遥传来。远古的荒凉,盛世的繁华,刹那间浸漫了魔尊重楼失落的魂灵。当一切幻境消失……梦中的那袭素衣身影,最终还是湮灭在十丈红尘的烟火中。
风过尘香,了无痕迹。
混乱中,重楼的心跳沉重而缓慢。甚至当景天从他手中接过徐长卿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一切来得太突然!
陌生的感觉,令他孤寂千年的心骤然失神!
重楼倏然转身,深重的黑瞳中有点狂乱不安,他迟疑了半晌道:“等等,我问你一句,徐长卿以前有没有到过魔界……”
“从来没有过,除掉你上次强行掳人之外。”景天瞥了重楼一眼,硬生生打断了他后面的对话。
“我说魔尊大哥,你辛辛苦苦赶来帮忙,本来我怎么也该请你吃一顿的。但是没办法,现在黄花菜都凉了,所以,麻烦你老打道回府吧。恕不远送!”
人影远去。
风起寒崖,暮春残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上 针锋相对
常胤也在担心徐长卿和景天的安危。
夏军夤夜出击突袭,非但没有斩敌八千,反而自伤一万,尤其是后方的几座粮库马厩被焚,更是元气大伤,再也不敢兵行险着贸然出兵。唐军此役虽然获胜,但损兵折将伤病成堆,军中营帐内躺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员。
常胤问遍了风行堂的兄弟,得到的回答都是:“堂主原本和我们一起突围,后来无缘无故折返回去救人,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李世民令人搜遍了战场,也没有发现徐长卿或是景天的尸体。他二人武功极高,既然没有没有尸体,想必是已经突围不及返回而已。
程咬金瘸着一条腿,拄着拐杖在残留着硝烟的战场上仔细寻觅,徐长卿是为了救他,才会弃马步战,深陷重围不得脱身。程咬金一想到这里,心下就懊丧得简直想跳脚。倒是常胤反过来安慰着说,大师兄武功法术皆是一流,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虽说如此,两天过去,素来冷静的常胤嘴上也开始冒出了火疱。
等到梁树元审讯完夏军战俘,获得了第一手消息之后,常胤再也镇定不了,连脸色都变成了青色。他匆匆忙忙禀过秦王,直接领了五十名军士出营直奔西方而去。一行人寅时出发,辰时返营。回来时除了带回徐长卿、景天之外,还有萧映寒、守一、守正等蜀山三十多名子弟,浩浩荡荡一行人齐齐返回。
蜀山弟子故人重逢原本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只是多了名昏迷的徐长卿,众人满腔欣喜齐齐化作忧心忡忡。
“大师兄什么时候能醒?”第二日早上,守一进来,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知道。”彻夜守护在徐长卿榻前的景天,瞪着两只咕噜噜地黑眼珠,一瞬不瞬地道,“醒了自然会通知你们。”
“大师兄还没醒么?”第二日晚上,守正掀帘而入,一脸的担忧与焦灼。
“不知道!”茶饭不思地渝州景老板,揪着头发郁闷地望着床上之人发呆,“醒了我会告诉你们。”
“大师兄这是怎么了?”第二天午夜,常怀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走了进来,“如果是箭伤的话,早该醒过来了。怎么会到现在……”
“我怎么知道。”景天黑着浮肿的眼圈,神情恍惚,“他虽然脉象很弱,但中正平和不像是濒危之人,可就是醒不来。”
“可能是大师兄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天。”
“嗯,我想也是。”
“要不,我来守着大师兄,景大侠你去休息吧。”
“我不累,还是由我看着他放心。”
第三天,徐长卿营帐内。
“为什么还不醒!”景天攥紧了拳头,压住心头的怒火,砰地一拳击在案几上,“你们这些郎中都说不出道理么?”
萧映寒坐在营帐一角,冷冷地注视着景天的举止,挥手屏退了这几名大汗淋漓的军医郎中。他缓缓起身,走至景天目前站定。
帐内,沉闷地静默。
“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为什么不醒,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萧映寒口中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我清楚什么?我清楚就不会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
“你对他做过什么,自己还不清楚?我在石洞看见你们的时候,师弟连衣服都没穿齐整……”
闻得萧映寒此言,景天怒极反笑,声音有些刺耳的尖锐:“怪不得你那日突然出手揍我!萧映寒,你用脑子想想,他伤成那样,我能做什么?我做过什么?我倒是真想过什么就好了。妈的,我要是真做过什么,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子早把他打包扛过渝州城了!”
“你以前——做过的好事,可知害了师弟今生武学内力修为不能再有任何提升。”
“你说什么?他是,是因为这个,再也不能……可他说,是自己练功不小心伤了经脉,所以不能再提升功力。他骗我!”
“你害他如此,师弟怕你负疚,才对你隐瞒真相。他是蜀山未来掌门,你可知武学、内力修为对他意味着什么?你若真心为他好,就不该迫他破戒,铸成此等无可挽回的大错。”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管好你自己和沈泽就行了。我就不信,你们浓情缱绻时就不曾有过那种事情……”
萧映寒抱臂冷笑道:“沈泽虽是魔界中人,却也是君子。无论你信否,我和他多年来,水米无交。”
景天诧然望着对面之人,眸中浮起一丝哂笑,过得良久他冷冷道:“蜀山出来的弟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榆木疙瘩!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像你们修炼了清心寡欲大法?沈泽到底爱的是谁,恐怕你也不知道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瞎说的,别当真就是。”
黑暗中,萧映寒、景天两人四目冷瞠,眸中皆是怒意重重。
“萧映寒,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景天话锋一转,咄咄逼人,“我且问你,你的搜魂笛现在何处?我和白豆腐在伏魔镇,亲眼看见魅姬吹奏此笛引来无数百姓进入地宫,修炼妖法。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在虎牢山地洞,我明明听见了搜魂笛的声音,可是转眼不见了,接着你突然就出现在那里。多凑巧的事情!”
“魅姬是魔界中人,我从未见过她,又何以知道她手中搜魂笛来历?或许,这世上搜魂笛不止一只。你若想看我的搜魂笛,现在就可拿给你过目。”
“不必了!我可从没说过魅姬是魔界中人,萧大庄主怎么把这风骚女人的事情,打听得如此清楚?难不成此女艳名远播,响彻人魔两界,连堂堂涤尘山庄的主人,都对她了如指掌。”景天剑眉一挑,叉腰冷笑。
萧映寒神色一僵,怒道:“沈泽与我相识多年,魔界中的人和事,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师弟昏迷未醒,你在这里胡搅蛮缠,所为何来?”
“哎呀,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找我吵!”景天终还是压下了怒火,哑声道,“我懒得和你唠叨。你说,白豆腐为什么醒不过来。”
“因为他自己不想醒过来!”
“什么?”
“我在虎牢山几次号脉,他当时确实元神虚弱,真气涣散。但我和常胤及时开坛,升坛、发炉、署职、唱方,做了全套斋醮道场。三十名蜀山弟子持斋礼拜,诵经烧香,忏罪谢愆,乞恩请福。在这情形下,只要还有一丝元神尚存,也能清醒过来,绝无魂飞魄散之虞。但他居然一直未醒,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心中积郁难平。他心底一定压了件大事,令他潜意识想逃避一切。只有永远地睡下去,才不必面对现实。”
“不可能,白豆腐绝不是逃避现实的人,他从来都是面对千难万险,全力而上。”
萧映寒嗤然冷笑道:“你做过蜀山掌门弟子,还是我做过蜀山掌门弟子。徐长卿是我从小看他长大,他心中的想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蜀山五老给他的压力,所有一切人给他的压力,你根本体会不到。你一个局外人,有何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品头论足。”
景天眸中神色急遽变幻,暗自忖道:“真的么?难道是那晚的事,他始终不能释怀!”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俯首替榻上之人掖了掖被角,黯淡无神的眸子转向萧映寒,“常胤在哪里,我有事找他。”
三更天,七重夜。
案牍上书卷散乱地堆积在一角,青铜灯烛影摇红。
景天信手而画,微微泛黄的宣纸上出现了道符箓图案:“常胤,这是不是所谓的阴阳和合符。”
常胤只看了一眼便肯定地道:“不错,确是我蜀山的符咒。景堂主,你在何处看到这种符箓?”他的眼神中透着几点困惑,解释道,“我们蜀山弟子平常在山下,除了斩妖除魔,偶尔也会做做法事替人卜卦算命。这阴阳和合符便是专门为了应付那些恩爱夫妻准备。”
“有什么作用?”
“作用大着呢,比如探知对方的情意真伪,又比如可以……”常胤忽然有点警惕地道,“你何以熟知我们蜀山的符箓?莫非……”
“哦,我在蜀山的时候就看见你大师兄画过这道符咒。”
常胤笑了笑道:“不可能,大师兄乃是出家之人,素来清心寡欲。蜀山年关之时并无香客,他无端端地怎么会使出这些阴阳法术。这种符箓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