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会觉得浩气盟的人都是好人。你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他每日里听见的看见的全是浩气盟如何如何好,恶人谷如何如何坏,所以我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他一心维护浩气盟。”
听着君祭酒的童音,啃着糖葫芦,莫雨没吭声。但,他知道君祭酒说的没有错,若是有人如待毛毛那般待自己,怕是自己也会一心维护的。只是……,他从不曾逼着毛毛要放弃浩气盟放弃谢渊,也从不想过要毛毛来恶人谷,一直以来也都尽力避免让毛毛为难,可毛毛为何要那么彻底的否认自己?
“我知道你觉得委屈,我也觉得你很委屈,但穆玄英不是你,他更不曾在恶人谷生活过,又怎么能指望他懂得你的委屈?你我在恶人谷早就见识过了人心的种种,可他却不同。尽管当初你们一路逃亡,他也见识过许多黑暗,可遇到谢渊之后却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他没有机会去了解更多。浩气盟一心一意想要消灭恶人谷,却不知若是没有了恶人谷,那么浩气盟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当年的明教,不就是皇帝一道圣旨就不得不举教西迁么?更何况,没了恶人谷,不代表这世上就没了恶人。康雪烛可不是在进了恶人谷之后才作恶,在他的恶行被发现之前他不是还被世人称颂?”
“莫雨少爷,我并不是想为穆玄英开脱,不过是想要劝你看清事实罢了。”虽说是劝解莫雨,可君祭酒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想起了许多,语调不知不觉的低了下来。“你执着的看重的都已经是过去了,如今他是浩气盟盟主的亲传弟子,而你是恶人谷谷主的关门弟子,即便你无心与他斗,却也不该再这般还把他看作从前那个与你一起长大、逃亡的小孩子。你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身份和立场,也有了各自的坚持和身不由己,何必要勉强彼此还跟小时候一样?”
沉默不语,莫雨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觉得心底越来越苦,即便嘴里还吃着甜的糖葫芦。君祭酒并没有信口雌黄,谷主也曾明里暗里这样说过许多回,只是他一直都执拗的觉得毛毛永远都是毛毛,这跟身份立场完全没有关系。然而事实无情的击毁了自己的坚持,措手不及。
“我知道这些话不好听。”叹了口气,君祭酒勾了勾嘴角,却没能成功的笑出来。“可是,莫雨少爷,你要坚持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没有权利要求穆玄英也同你一样坚持。他要如何选择,其实并不受你左右。所以,别再折磨自己了,他只是做出了他的选择而已。除了他,你还有别的关心你的人。至少,谷主和米丽古丽大人是真的关心你。若是你这样颓废下去,岂不是遂了药老的意?这些年,要不是谷主压着,药老只怕早就把你害死了,我想你是知道的。便是你依然想要护着你的毛毛,也得好好活下去才行,恶人谷中可没人会跟你一样总是暗地里保护他。”
虽然莫雨一直没出声,但君祭酒直觉对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能想到的都说完了,她也该乖觉的闪人了,总得让人家有个思考的空间不是?站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衣服,君祭酒想了想把灯笼留在地上。“我回去了,要不被他们发现我偷溜肯定又要唠叨我了。莫雨少爷也别久待,晚上到底还是冷。”
等到脚步声渐远,莫雨收回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糖葫芦的竹签戳着泥土。小时候的记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和毛毛一起捉地龙(蚯蚓)钓鱼,跟毛毛一块儿上林子里打果子狸,等等等等。在稻香村里的时光无忧无虑,除了偶尔发作的毒之外再无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时的自己与毛毛甚至觉得偶尔的吵嘴闹脾气就已经是最大的烦恼了。可是,董龙兄弟的到来,稻香村的劫难,《空冥决》所引来的追杀,枫华谷的分别……,直到现在,自己成了恶人谷十恶之一,毛毛成了浩气盟主之爱徒。
原来小时候以为最大的烦恼,在现在看来也是如此可望可不及了。也许,这就叫长大了吧?
扯了扯嘴角,莫雨发现自己不得不赞同君祭酒所说的话。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再也回不到过去在稻香村里的时光。如今,自己除了放手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吧?当然,暗地里,自己依然会护着他。只是,再不会勉强毛毛了。既然他已经认定自己是个恶人,那便让他就这么认为吧。至少,若有一日自己再熬不住这身上的毒,死了,毛毛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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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边莫雨终于下定了决心,这边穆玄英还躺在帐篷里辗转难眠。白日里君祭酒那番话对于穆玄英而言不亚于一个闷雷,叫他简直没法静下心来。听师父说莫雨做了王遗风的弟子,他以为这样就会让莫雨在恶人谷的日子好过,毕竟王遗风是谷主。可现在他才发现,那些他所认为的好过不过是自己的猜想,从未得到证实。
忽的又想起,上次自己尾随被王遗风抓去,最后却引得莫雨毒发。若不是莫雨担心王遗风会对自己不利,何至于强行冲破穴道导致毒发?而那时,米丽古丽曾说过莫雨为了解毒试过好多法子,甚至好多次差点挺不过来。想到莫雨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那么多苦,穆玄英忍不住心头发酸。这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再痛再累都是不肯说的,只会自己忍着,怪道大海师父总说他是个闷葫芦。
这样一想,穆玄英忍不住就想,莫雨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忍着没说出来的?当日在枫华谷时师父指责他的那些话,又是不是别有隐情?师父常说,王遗风是个不屑于解释的人,而莫雨又是个什么都只会闷着的人,说不定师父真的误会了呢?或者,那些事并不是莫雨做的,不过是被陷害了?当年王遗风血屠自贡引得多少江湖人群起攻之,可到头来也不过是萧沙的一场陷害。若是莫雨真被冤枉了,自己却同别人一起冤枉他,莫雨该有多伤心?
一想到莫雨被自己冤枉,穆玄英再躺不下去,索性坐起来。其实他更想冲到恶人谷营地去,问问莫雨究竟瞒了自己多少事情。可是他知道这是不行的。且不说大半夜发现自己不在,师父会着急成什么样,便是他真去了就能见到莫雨了吗?穆玄英忽然就想到,自己今天说的话该不会被君祭酒他们告诉莫雨了吧?
一个激灵,穆玄英猛然抱住头,后悔不已。他真不敢想象,莫雨那样闷葫芦的性子,听到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会作何想。唉,司空叔叔常说自己不能学师父那般不知变通,说话不过脑子什么的很容易伤人。过去自己从未放在心上,只觉得司空叔叔是故意抹黑师父。可如今看来,自己还真是光长个头不长脑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己怎么就不能多信任莫雨一点多替他想想呢?纵是师父,也有可能被人蒙蔽,自己怎么就能那么轻易的认为莫雨是个邪恶之人?
不行,明天一定得去恶人谷营地找莫雨说个清楚。越想越觉得后悔,越想就越是心惊,穆玄英恨不得马上就能天亮,瞌睡更是一点都没了。这回不管师父说什么自己都得顶住了,就算被师父骂也没关系。师父并不了解莫雨,这不能怪他,有误会解开了就好了。可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莫雨,这世上还会有谁相信他?明明自己知道的,莫雨同自己一样是孤儿,跟自己就好像亲兄弟一样,自己怎么能不维护他?那个王遗风也未必就是真对他好,要不然怎么都不护着他?
明天就去找他!就算他再闷声不吭也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握了握拳,穆玄英下定决心再也不冲动了!
第66章 [卷三第二十六倒霉的穆玄英]
[卷三第二十六,倒霉的穆玄英]
“最近很累?”上下打量了一番莫雨;陶寒亭发现这小子的气色不太好;不由得皱眉。“别太劳累自己,你身上那毒须当心些;别仗着年轻就什么都不忌讳。”看莫雨身后的人都面生得紧;顺口问了句。“这些是你新招揽的人?”
“不是。他们是[忘川]的人;除了有个重伤的;以及一个留下照顾他的;都在这儿了。”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陶寒亭到了洛阳,莫雨想也没想就叫上了君祭酒他们一同来接。他知道陶寒亭的仇人就在洛阳,这回肯定是要对上的;这样一来有[忘川]帮忙明显比陶寒亭一个人要强。指了指君祭酒。“她是主事,君祭酒。”
“[忘川]上下见过陶大人。”拱了拱手,君祭酒发觉自己已经很习惯古人的见面礼仪。“宋南天已经勾结上了安禄山,他的别院里有拜月教的一个长老,姓黑齿的。据说,他已经跟黑齿长老谈好了联姻的事情,南天别院里现在可热闹着呢。”
“哦?他还真是会钻营。”并没有奇怪为什么一上来就告诉自己宋南天的事情,陶寒亭很清楚自己跟宋南天的仇怨很多人都知道。这[忘川]既然是谷中势力,就更不奇怪了。只是,眼神闪了闪,陶寒亭很想知道谷主究竟看中了这个小帮会哪一点。让一个这么小的丫头主事,真的靠谱么?“我那弟子先我一步过来,现在应该已经混进南天别院了,同她联系之后再作打算。”话锋一转,虽然陶寒亭等待报仇已经等了十年,但既然十年都等了,也就不在乎多几天。“谢渊还在洛阳?”
“恩。”虽然昨夜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听到谢渊的名字,莫雨多少还是不舒服。
“呵,你呀。”从王遗风那里听了不少,陶寒亭倒也知道莫雨对谢渊的不待见。“既然浩气盟的当家人还在,咱们还是低调些好。”
“陶大人无须顾忌什么,浩气盟最近欠了我们人情,只要不太过,想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再者,明教的人还在洛阳呢,洛阳可不是他们浩气盟一家独大。”君祭酒并不在乎会不会跟浩气盟起冲突,反正两边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宋南天若是死了,谢渊只有高兴的份儿。“说起来,我倒是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