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为中心,那枚透着月华的晴明桔梗印倏然转黑——仓桥青灯皱了皱眉,那是被污染的预兆。
从那东西的方向开始,笼目纹的第一个角崩坏了。
升起的纯白的符纸被染成墨色,继而是第二个、第三个……
神龛中诸多巫女的排位再一次哗啦作响,哭泣哀叹之声不绝于耳,且比刚才更为锐利!
昔日的假象再一次现出:一个个,每一代死去女人的身影逐渐浮现在刻着笼目纹的地面上。
她们或卧或躺,或倚靠在神龛边,从胸口涌出的鲜血向整个庭院扩散,依由地面刻画的走向,血填满了本应用于驱邪的笼目纹。
那些女人,她们的相同之处:每一位,即便死,也对着月睁大着双眼。
死不瞑目,向着月。
虔诚的祈祷,化为诅咒了。
仓桥青灯侧开目光。
“怎么是这种表情啊……”那个东西不满地说,“你是在同情,还是在憎恨?不要忘了,这个村子……一直在用活人献祭……你应感谢这些凡人,赐予了你生命……”
这个时候,如果那个十字架在手中就好了,守想,果然,比起符咒,还是信上帝比较实在!
无论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快让那个家伙闭嘴吧……
“你记得的吧,在你当时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你所目睹的就是——刚才的情景!”
笼目纹腾起炫目的红光,直向当空的月色冲去!
……
“开目,”柯南说,“就是在这村中流传下的仪式。村中每一代的当主在出生时都必须接受这样的洗礼。”
“那种仪式要怎么做?”元太问。
加隆注意到庭院中一滩暗红的痕迹,那是由于常年不断的鲜血浸染才导致的颜色。
外表是神社的地方,其实是个屠宰场吗?
“让婴儿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自然地由月神赐福来睁开眼,仪式完毕,作为再下一任当主的婴儿就被当作神对待,一直到他成年继承当主之位,再由他的子嗣成为下一任的‘神’,向村中赐福。但是……主要是那个仪式……”
“那个仪式就是:由此任当主化为鬼,将本应回归月中的辉夜姬留下——当主杀死扮演辉夜姬的巫女,就是那样的仪式。而在仪式完成之时,被称为‘神’的子嗣也就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
柯南顿了顿:“换句话来说,因月神而赐福的婴儿,他一睁开眼,就正目睹了父亲在杀人。”
“鬼是不可现于人前的,杀死巫女的鬼抛弃了神的身份重新做回凡人,而把最纯净的心灵留给尚在襁褓的婴儿……本来,这寓意应当是很好的……如果没有生谋杀的话。”
绕过山,向山的那一面走去——犹如被平整地削过,山的另一侧是悬崖。
“米诺斯,小孩子还是不要看这个为妙。”加隆严肃地提醒。
米诺斯扶了扶帽子,把还未走过来的元太和光彦拖到一边。
头顶正上方的月色如旧,照亮崖下隐在树丛间,那层层叠叠灰白的枯骨。
都是被杀死后,从山崖上抛下的巫女的尸体。
“被歪曲的信仰催生出的东西,还能被称作神吗?”
56第五十一章、开目
从若有若无的尸臭中;传来活人的气息。
循着气息;加隆从尸堆中拖出来一个人。这是个长相秀气的高中男生,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如果没有仔细察觉的话,很可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个就是你们说的失踪的高中生?”加隆试了试他的脉搏,“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刚才正在想这回事;”柯南说,“这里是丢尸体的地方;既然是被丢弃在这里,那就说明他已经没用了。”
“什么意思?”
“是劫持案,”柯南也蹲□查看乙羽真一的伤情,“无论对方是什么东西,人也好,鬼也好,大费周章地模仿怪谈里的传说捕获一个人类,都是不会没有目的的。所以我想,乙羽真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了吸引一个人。”
“……”
“他在吸引守过来这里,之所以模仿怪谈是因为,他知道守最近读了关于如月车站的故事。为什么那么巧会是乙羽真一,恐怕仅仅是因为他的妹妹和守同样在帝丹小学上学,换成别的同学的家人也是可以的——但只有乙羽真一通过了那个可疑的隧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月前隧道地震之后修补用的材料,其中大概混杂了北关东那个如月车站的砂石了吧?而证据就是:这个铃。”
柯南展示手中刚才捡起的铃铛。
“这个是神乐铃上的部件,在日本,巫女祈福要手持这种铃起舞。如果说从二十三年前的灾变开始这个铃就散落在那个地方的话,铃是不会那么新的。”
仔细看去,因为尚新,铃铛光滑的金属反射出冷冽的月华。
“柯南君,也……不一定吧?”光彦试着假设,“你想想我们经历了很多奇怪的事,既然在这种地方,那么说不定一个铃铛从二十三年前摆到现在没什么变化也有可能的啊?”
“但是神社的房屋不是已成废墟了吗!门还好端端立着,说明内部的设施不是因为加隆的外力,而是原本就坍塌的!”柯南有力地反驳道,“地面都是一层厚厚的尘埃,庭院的火盆同样都是金属,但大多都旧得照不出人影了!光彦君,这意味着我们所在的如月村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啊!但现在却有个新的铃铛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有人又在进行‘开目’,妄图把那次失败的仪式纠正回来啊!”
守在距离他们过去的时间里……
“米诺斯!三个小孩包括这个高中生就交给你了!”加隆把乙羽真一甩给米诺斯,一个人向神社的大门奔去。
……
那么,又回到原点。
死去的诸多巫女的影像中再一次显出仓桥羽衣的舞姿。
她重复着生前最后的舞蹈,手中的神乐铃随着身形而动,从神官后走出的男人举起太刀,向她刺去……
男人揭下面具,用刀刃抵住咽喉……
太鼓的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满地的血气冲上高空,神龛如不堪重负,一瞬间裂开,向四周散去。
巫女的神乐铃跌落在地,哗啦啦,清脆的一声。
应着这一声,地底轰然作响。
这间大宅中的建筑物因这地震而晃动不已。
二十三年未有修整,老宅的房屋大概也已经到头了吧……
周围的一切都在下沉,就连那些巫女的影像也是。他们慢慢沉入地面的血水中,只留下对月的诅咒还未消散。
——憎恨吧!
——与血融为一体吧!
——就连空中的月,也由此染红吧!
忽然间,手中一松。
“青灯!”
青灯松手了。
他走到父亲的鬼面跌落的地方,那个鬼面正好好地浮在血中。
“青灯!”守又喊了一声。
仓桥青灯捡起鬼面,他直起身,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我们……深知你摇摆不定的性格,所以……这是在帮你啊!”那个东西愉快地在笼目纹外踱着步子,“而且,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吗?纠正这里的错误,只要你……杀死那个小鬼,梦境都……可以成真!”
“他说得对,正是这样的,”仓桥青灯的声音沉静,“我亲眼目睹了父亲杀死母亲……但我却一心将这段记忆忘掉……”
静谧的、高贵的、沉稳的……
昼夜循环,这样的月亮仍旧挂在高空,却正被地面的血气渐渐污染。
银色的月华转为朱红了。
“守君,在这如月村里,没有一人是无辜的,”仓桥青灯平静地说,“在我开目的刹那,仪式就已经失败了。千百年来自空中向这村子投下的月影被收回,沐浴着月光的人们,他们的性命也与那月影被一起收回,成为最好的献祭。”
建筑坍塌引起的粉尘飞扬而起,弥散于空中。
他的眼中,仓桥青灯的魂魄,那团光仍旧耀眼无比地闪烁着。
仓桥青灯执着鬼面走来,他将那个可怕的面具戴在守的脸上。
“‘开目祭’中的鬼,是不可以自尽的。‘鬼’自尽,就意味着他对罪行充满愧疚,这种愧疚回到月中,就会触怒月中的神。”
“那算什么神!”守愤怒地想要揭下面具,“与愚蠢的凡人一同草菅人民,那算什么神!就连愧疚都不容许的东西,算什么神!”
“嘘……”青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只要你牢记这些话,然后,纠正这个地方的时流,你与你的同伴就可以离开了。否则的话,你们就要永远徘徊在这里,没有办法出去。”
“纠正……时流?”
仓桥青灯转过身,又从血中捡起巫女的神乐铃:“我的母亲,曾有此觉悟,但是我的父亲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坚强,以至于辜负了她的希望。”
“你想做什么?”在笼目纹外踱步的家伙忽然激动起来,“快停下!”
他踏前一步,被污染的笼目纹原本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障碍,但血色一闪,那东西被震开,摔在鸟居后的台阶上。
笼目纹的正中,原本神龛的所在之处,自鲜血中静静地长出了一株彼岸花。
红色的花,映着地上的血,恰如吸饱了地面的血而绽放的禁忌!
不知是什么时候长出的,也或许原本就那里。
“居然事先做过了手脚……难道……你这家伙!”他暴怒地大吼,“你还有应尽的义务,在此之前……你在人间的生命……是由王来保管的!”
“对我而言,王只有一个。”仓桥青灯却轻描淡写地说。
“是吗……”“伊诚光”呆呆地说,“记忆……记忆……复苏了吗?”
“纠正时流,”仓桥青灯不理那个东西,向守指示道,“再一次行使‘开目祭’,我为巫女,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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