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杏眼桃腮,肤白如玉,身材高挑匀称,正是霍仙姑。双脚甫一落地,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她便急急问道:“大佛爷呢?夫人呢?”
吴老狗摇头:“不知道,我也是才到不久。”
霍仙姑秀眉微蹙,几步走上前,一把抓住黑背老六的胳膊:“老六,见到大佛爷了吗?”
黑背老六转身看了看她,低声说了一句“没有见到”,便挣开她的钳制,转到另一边继续挥刀挖坑。
吴老狗和霍仙姑皆是一愣。没有见到?那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意思?张启山乃是“九门提督”之首,莫说在西北武林道上,便是放眼整个中原,智计武功都算得上一时之选,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本事,能够不着痕迹将他掳走?况且张启山为人厚道,多年来在江湖上广结善缘,又会是什么人对他恨到要灭门报复?除非……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色变,显然是想到了一处。
“十年了……”吴老狗颤声道,“那人竟还活着么?”
霍仙姑面如寒霜,转身沿着园中的抄手游廊向一处偏厅跑去。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三人拍马赶到,分别是九门中的二月红、齐铁嘴与解九。三人与吴老狗见了礼,问起张启山的下落,吴老狗如实相告,那三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齐铁嘴是个算命的,精通玄门之术,他从怀中掏出几个大钱就地起了个诸葛马前课,看着地上的钱型说了声奇怪,又将手笼进袖中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又另起了一门算术。
那二月红是个急性子,最是耐不住,拍着他的肩膀问他算出了什么。
齐铁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真是奇了,我连起两课都算不出大佛爷的去向,但是……卦象所示,九门同气连枝、休戚相关,恐怕……”
话未说完,解九“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齐兄不必说了,我看大家也用不着太过担心,若是大佛爷未死,过些日子定会想法联络我们,若他当真有个万一,我们这些人也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联手应对这场祸事。”
听他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众人皆点头称是,齐铁嘴也收起铜钱,拢着手站在一旁。
此时又有数骑人马陆续到了张家庄,便是九门提督中的陈皮阿四与半截李的胞弟,二人还带了不少家仆,总有十数人之多。
至此,九门提督除尚不知所踪的张启山之外,悉数到齐。
那陈皮阿四本是西北响马出身,颇有些匪气,听完吴老狗的讲述只冷笑了一声:“连家里的狗都被杀尽了,人还会活着?你们也不必遮遮掩掩的,这事定是万奴王下的手,普天之下除他之外谁还有这份能耐?”
“万奴王”三字乍一出口,在场诸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好似听到了什么绝顶恐怖的消息。
陈皮阿四继续笑道:“看你们怕成这副怂样,老子是打不过他,可在中原道上,老子抢得、老子的兄弟抢得,你们这些人若是偶尔要干上一票也没有什么,唯有那些关外的蛮子们,只要我西北三十六寨还有一个兄弟在,便容不得他们在这里放肆。”
他虽言语粗俗,这几句话却说得豪气干云,陈家的几名家仆立刻连声附和,有的甚至高声喝起彩来。
解九朝他拱了拱手:“陈四爷这话说得痛快,那么你今日到此,可是已有了应对之策?”
陈皮阿四抬起头来,目光如电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看这情形,大佛爷怕已是凶多吉少。我只问一句话,这个仇,你们想报还是不想报?”
其他人还未来得及表态,解九已抢先说道:“仇自然是要报的,否则九门日后在中原武林道上要如何立足?只有一项,若此事当真是万奴王所为,我们冲动行事必然讨不了便宜,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半截李的胞弟名叫李世,素日里与九门之人并无来往,听了这话却大摇其头:“都说解九爷行事谨慎,滴水不漏,我看怕是谨慎过头了吧。”
“哦?李兄有什么高见?”
“那万奴王又没有三头六臂,我们十年前能杀他一次,十年后定能杀他第二次,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解九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置一词。那边二月红冷哼一声,说道:“李兄真是好大的口气,当年之战你又不曾亲身参与,如何知晓究竟是怎样一番惨状?说句你不爱听的,若不是苍天护佑,死的恐怕就不止半截李一个了。”
此言果然戳到了李世的痛处,他把眼一瞪,几乎跳了起来:“二爷说的这叫什么话?家兄当年力战而亡,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料,你们却一个个活得好好的,还开宗立派自称什么九门提督,谁知道我兄长是不是被你们合谋害死?”
二月红不急不躁,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当年分财宝秘籍的时候怎不见你来讨说法,到是今日想起来了?你李家是死了个人,但咱们也不曾亏待了你们,你怎么不问问老齐付出了什么代价,他……”
“算了算了,”齐铁嘴拍了怕二月红,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还是先想想眼下怎么办吧。现如今大敌当前,若真是万奴王卷土重来,我们一个都走不脱。适才我算到九门休戚与共,咱们要是先内讧起来,这事情就真的无解了。”
见有人出面打圆场,李世也不再多言,只恨恨瞪了二月红一眼。二月红仰头望天,对他怨怼的眼神视而不见。
陈皮阿四抚掌道:“既然大家都想报仇,这事就好办了。我有个主意,咱们先不要声张,暗中派出人马查访,看此事是否真是万奴王所为,或者另有凶手。既是为了张大佛爷,一应开支用度自是从他家里出,总不能让弟兄们白忙一场。”
吴老狗皱眉道:“如此恐怕不妥,大佛爷生死未卜,怎好随意动他的家私?”
陈皮阿四嗤笑道:“张大佛爷是个爽快人,知道我们为他的事情奔走,定也不会让弟兄们白忙。更何况你们几家背着我做的那点儿事我也不是不知道,便是他日后回来了,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吴老狗面色一凝,抬眼看了看他便缄口不语。
陈皮阿四又道:“我们将张家的所有财物分成九分,咱们几人各自保管一份。若是谁查出真凶替他报了仇,剩下的一份便归谁所有,也好让手下的弟兄们办起事来宽裕一些。”
一时间再无人说话,陈皮阿四只当众人已被自己说服,挥了挥手正要指挥几个手下清点张家财产,忽然看到一身尘土的霍仙姑走了过来,怀中抱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古刀。
“你现在说这些话,便是当他已经死了么?”
陈皮阿四浑不在意,笑道:“江湖人都是干着刀头舔血的勾当,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张大佛爷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有几分生还的希望?你我心知肚明,能做出此事又与他有仇的只有万奴王,若是万奴王出手,就算那日他没死在这里,此时怕也活不成了。”
霍仙姑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凌厉:“你莫忘了,张大佛爷还有个儿子。”
陈皮阿四愣了片刻,问道:“哪个儿子?”
“张夫人身怀六甲,不日便要生产,你忘了么?”
“哈,那个哪里作得了数。你说这话岂不是早已认定了张启山必死无疑?连他这般武功高绝的人都凶多吉少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还能有什么活路?”
只听“哐啷”一声,霍仙姑将怀中古刀掷于地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芊芊玉手指着陈皮阿四骂道:“你个丧了良心的草寇,你……”
眼看着两人便要吵起来,解九赶紧劝道:“七姑娘莫动气,陈四爷话说得虽然不好听,但事实恐怕真的如他所言。不如这样,我们将那多出的一份财产留给张家,将来若是有大佛爷的后人回来,交还与他便是了。”
此言既出,便像是众人均已同意了陈皮阿四的安排。霍仙姑性子虽烈,内心到也明白,无奈叹道:“你们都已经说定了,又何必来问我?随你们处置吧。”
看无人再出言阻拦,陈皮阿四与李世即刻吩咐手下将张家的财物清点归档,再细细地匀成九分。那张启山富甲一方,府中金银细软不计其数,十几个人足足干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方才理了个八九不离十。陈家一名精悍仆人掌起灯,将一份清单递给几位当家一一过目,众人又是好一番商议,这才分配妥当。
解九回头看到黑背老六正在给最后一个埋人的土坑填土,并不曾往这里看上一眼,立刻出声招呼:“老六,你那份带得走吗?若是不方便你就指个地方,我打发人给你送过去。”
黑背老六充耳不闻,只管把坑填了,将已经卷了刃的长刀往背后一插,抬脚就要往宅院外面走。
吴老狗抢上几步拦住他,低声道:“我知你不想趁人之危,但事已至此,总要为以后做个打算。万一大佛爷家香火未绝,有了你这一份,再不济也能远离江湖做个富家翁。”
黑背老六垂首听完,略一思索,对吴老狗说道:“我那一份交给吴兄保管。”说完便跨过脚下的废墟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这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众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霍仙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那一份也交给老吴。”
“好,好,”陈皮阿四拍掌大笑,“既然你们如此仗义疏财,我也不能当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小人。”说着话,他脚尖一勾,将掉在地上的古刀勾了起来握在手中,“吴老狗,我敬你是个正人君子,便将这把黑金古刀交给你。昔日张大佛爷用它号令九门,日后你若有需要,只管拿着这刀来陈家,我必会助你。”
那黑金古刀是张启山的佩刀,系上古神物,更是九门权柄的象征。吴老狗有心要拒绝,可陈皮阿四怎会容他细细思量,不由分说将那刀推到他怀中。吴老狗拒又拒不得,推又推不掉,只得无奈接了。
陈皮阿四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指挥手下人将自己那份财物装上马车,和李世一同离开了。
二月红、齐铁嘴与解九都是只身前来,此时正商议着到山下的小镇上去买马套车,待明日一早再来,也结伴走了。
霍仙姑站在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