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老四摇头道:“不行,这些山僚洞蛮便是三岁娃儿也会张嘴咬人,既然动手就要一并除灭,免得留了后患。”
吴邪听他说得如此凶恶,心下颇不以为然,只是摇头,并不同意。
乌老四劝了几句见没有效果,只得轻叹一声作罢了。
吴邪生怕此人心中不满,温言安抚道:“乌先生,我们此行只要脱险,将消息送出便是大功一件,到时下官必会亲自为壮士请功,封妻荫子不在话下,这小小僚洞就是扫荡一空,又能有多少金银财宝?速速过了此处才是头等大事。”
乌老四听得吴邪亲口允下封赏之事,心中颇为满意,也就不再坚执己词。
说话之间张秃也回来了,向众人略略叙述了蛮洞所在、人力分布、防御诸事,并进言道:“此时洞中蛮人泰半在外劳作,防御不严,正是一鼓作气攻下此地的好时机。”
众人一听便来了精神,稍事安排一番,便由潘子打头,一干人各执兵杖,沿着张秃指点的路线,向那僚人蛮洞杀了过去。
这伙僚人在此地已算是较大的部族,故能抢下一座山头作为安身之所。也不知他们在此经营了多久,山上还有一些简易篱笆作为遮挡。吴邪等人攻上他们的住所,便是一座山体裂隙,这些僚人用木头支撑固定整个裂隙作为夜间容身之处。此时正是劳作之时,这处僚洞之内只有一名洞主和数个亲信武士以及服侍他们的仆役,其他人尽皆在山阳面开垦劳作。
吴邪众人将洞主和亲信杀了个措手不及,直到他们开始将尸体搬运清理出去的时候,在外劳作的人才得了风声稀稀落落跑了回来。
那些僚人颇为凶悍,见到外人也不顾情形,抄起手中的工具便冲上来搏命。众侠士见他们多半是老弱妇孺,不通武艺,又兼吴邪之前三令五申不得滥杀,只将先前冲上来的几个放倒便罢。没想到那些僚人兀自不服,只要还能行动便又打上来。
就在一片混乱之间,忽闻一声惨呼,只见乌老四捂着胸腹之间的要害跪倒在地,一个瘦骨嶙丁的僚妇正将一把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短刀从乌老四体内抽出。乌老四身边一名丐帮弟子当时便怒喝一声,将那女子一刀两断。
片刻功夫,此处便从闹剧变成了修罗血狱。待众人停手时已是一地残躯,除了还站着的,再无一个活人。
张秃走到吴邪面前,拱手说道:“吴大人,在下数过了,此地共是一百一十七具尸体,除我方乌大侠一人外,此僚洞一百一十六个蛮子尽皆在此,应无错漏。”
吴邪此时心中懊悔不迭,若非自己一念之仁,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倘若之前能听从劝告,不仅乌老四不会意外身亡,便是这些僚人,只要一开始便使出雷霆手段或杀或擒,至少也能活下小半。然而此刻再如何追悔,终究也是无济于事,吴邪只能独自咽下这个苦果,当做将来的前车之鉴。
趁着众人打扫僚洞、搜集物资的时候,吴邪默然走到乌老四尸身旁,拾起他的随身长剑,心中暗道:“乌大侠,我终不负今日所言,必让你子孙光耀门楣。”他又看了看剑身上所刻剑铭,默念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也罢,此剑我亦会送回昆仑山,好让你师门得知你为国捐躯的壮举。”
那僚洞之中并没有多少可用之物,但好在找到了盐巴和少许土布,可供几日使用。众人收拾了东西,葬了乌老四,便匆匆离开了这处山头。
且说一行人晓行夜宿,又从追兵手下逃脱数回,幸而苍天护佑,竟再无人身亡。
一日张秃来报,方才见到个打柴的汉人樵夫,说是前方已快出了僚境,此去渝州府不过再有两三百里。
众人闻此消息立刻振作精神加紧赶路,吴邪也是分为欣慰。想这几日一路行来,为筹物资已做了不少违心之事,那些僚人虽说未沾王化,毕竟也是天生地养,如此杀戮心中难免不安。自那日乌老四死后,吴邪再也不敢心存妇人之仁,只得硬起心肠,对那些僚人视若草木。
大约也是快到蜀中的缘故,升龙府的追兵不再如先前那般肆无忌惮,一路上都走得无惊无险。吴邪计算着约莫再有一日就能进入渝州府城,想来追兵也不敢打草惊蛇,便下令走出山林,回到官道。
这些武林侠士平日里浪迹江湖,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这一个月来藏匿在山林之间担惊受怕,虽然嘴上不说,但人人心中都有些郁结。如今又能回到官道上光明正大地赶路,一时间心情都放松了下来,有几个受伤较轻的甚至互相开起了玩笑。
正在众人行走间,忽见前方有一条魁伟身影傲然站立于官道中央。此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黑衣白发,身高出众。他没有回头,也不曾说话,但却有一股极强的气势如有实质一般散发出来,令这些见惯了江湖风雨的中原豪杰也不禁心头惴惴。
乍一见此人身影,吴邪心中便“咯噔”一声,总觉得非常眼熟,似在何处见过,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他神色一凛,连忙低声号令众人:“小心戒备,以防万一,结阵向前。”
众人又向前走了几步,那人也未曾转过身来,只闻其声道:“向前一丈,有死无生。”
此言一出,那人身形虽无半点改变,在场众人却感觉一股含有强烈杀意的意气笼罩周身,如同被毒蛇盯住,只要微微一动,夺命一击就会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无可抵御。
吴邪顿觉心头一震,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仿佛被唤起了脑海中最为可怕的记忆。
不过片刻功夫,一名玄机门的弟子首先受不了这种压力,竟大喝一声,弃剑掩面而逃。
连日来众侠士的精神已抵近极限,再忽遭此等高手意气锁定,本就是强弩之末。此时这玄机门的弟子一发作,竟又有三四人跟着虚脱倒下。但这些人毕竟都是些刀头舔血的男儿,中间也有一两个性格暴烈的,支持不住时不是倒下,反而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那黑衣人也不转身,似是靠着一身内劲便能洞察数尺方圆,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一掌气劲袭向地面。
这掌力运用得十分巧妙,连他身边的野草都未曾伤及,却把那两个离他还有两丈有余的壮汉自下盘掀翻,跌倒在地,一时竟挣扎不起,显然是被伤了脚心的穴道。
至此吴邪身边只剩下张秃与潘子。他正愁着只有潘子一人可充缓急之用,要如何应对这无解之局,那黑衣人却在此时转过身来。甫见对方真容,吴邪心底一片冰凉,此人他还真是认得。当年新月楼中便觉此人武功绝高,后来又听说他以一人之力在龙山力败群雄,方知天下间除万奴王外恐怕已寻不得他的对手,今日一帮伤兵残将该又如何与他周旋?
吴邪正自心念电转,黑衣人却已开口道:“念在你我尚有一面之缘,我也不与你为难,且放下兵刃,在场诸人皆随我去交趾大营中做半年清客,我可保你等性命无忧,不受欺辱。”
“哈,”吴邪不惧反笑,“果然,这一切都是万奴王的谋划。”
黑衣人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也不答这话,只道:“多言无益,自选吧。”
吴邪深吸一口气,暗自盘算。他这一路上为抵挡追兵,身上机关暗器已用得七七八八,除了一两件保命的家什外再无其他,只是这些家什对付当年的陈皮阿四也难尽全功,虽然十年来经过多番改良,但若要对上这等高手,能发挥几分效果也难以估量。潘子虽也算得上是江湖中一流的好手,但面对这等大宗师,两人配合都未必能走上百招,至于那九州剑盟的张秃更是无法指望。思来想去,眼前这一局竟是全所未有的绝境,事到如今想要妥善脱身已无可能,唯有尽力一搏,只要能走脱一人,把这西南局势的消息送出,战局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心下有了计较,吴邪低声对潘子耳语道:“等会儿我们三人齐上,你不需全力应战,只要觑得机会便走去渝州府城,将我们从西南探来的消息告知渝州知府。”说罢,他手中微动,将自己的官凭悄悄塞入潘子手中。
潘子大惊失色,急道:“我怎能丢下你只顾自己逃生?”
吴邪摇头道:“非是逃生,而是传讯。你武功更好,比起我来更有机会在此人手下走脱。若是再丢了蜀中,覆巢之下无完卵,中原遭劫,我们吴家又有几分存续的可能?况且我为西南大员,必受此人重视,以他的武艺,若是不顾其他只来捉我,是怎样也逃不出的。”
潘子见吴邪面色坚定,也知此事干系重大,只得略一颔首答应下来。
吴邪转过头来面对那黑衣人,突作一声惊雷道:“休想!”随身暗器竟似不要钱一样疯狂洒出,只求拖住对方身形,打得铺天盖地,完全不求准头,也不顾是否还留有后劲。
这一波暗器洒出,吴邪再无傍身机关,高呼一声“并肩子上啊”,便抢先冲出。
张秃愣了一下,也跟着冲了出去。
潘子却趁此机会,身似离弦之箭直冲而前。他武功既高,比起吴邪二人却是后发先至,首先到了黑衣人跟前。他人在空中,也不落下,一身功力尽蓄一掌,直向对手头上劈去。
那黑衣人武功虽高,却也是肉体凡胎,并不能视这等高手的全力一击如无物。他不慌不忙,随手一格,其中劲力却比潘子全力一击更为雄浑,只将潘子击飞起来。这位吴三爷手下的忠心悍将却也不是吃素的,借此掌劲向前一翻,竟越过此人身前,落地不停,发足向渝州方向疾奔。
只听那黑衣人朗笑一声:“好计谋。”真气一提,竟将吴邪堪堪赶到的诸多暗器凝成一条铁索,甩手向潘子脚跟缠去。
吴邪眼见计谋被识破,绝望间也只能咬牙一搏,不曾想耳边突闻“铮”的一声轻响,却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一枚暗器,与敌手内劲化作的铁索相撞,将准头拨偏了几分。潘子得此之助,身形一闪数丈,已然脱离了战团。
黑衣人面色一变,身形之快犹如一人化二,眨眼间将吴邪和张秃点倒在地,转身便去追赶潘子。
吴邪眼见他虽是武功极高,但潘子已然抢得先机,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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