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哪里,竟让一个孕妇操劳至此。
两个妇人住在庙里一个清静的跨院中,看霍秀秀晕倒,马上有随行的家仆去请郎中。吴邪看看横竖帮不上忙,便让胖子看着张起灵,自己将霍玲请至一间禅房中,细问详情。
如今的霍玲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新月楼主,只见她容颜憔悴,神情黯然,手中握着一方绣帕不时咳嗽几声,看来也是有恙在身。听得吴邪问她解家究竟发生何事,霍玲长叹一声道:“一个月前秀秀来扬州找我,说是有一黑衣老者闯入解家绑走了解雨臣。此人武功绝高,解家内外众多高手加在一起也不曾将他阻拦下来。他放出话来,指名让你亲自去张家楼会他才肯放人。秀秀依稀记得那人眉眼长相,正是十年前大闹新月楼杀人夺书的那个老者。”
吴邪听她形容便知那人必是左判,也只有他这样的高手才能如此轻易杀进解家擒走解雨臣。想来自己现在已无官身,对方再费力捉拿他对战局已是无益,且那“颜记”广有耳目,他私自扣下张起灵一事对方也必是知道的,左判此举十之八九是为了换回他家小王爷。
霍玲见他面色阴晴不定,以帕掩口咳了两声,又道:“我并不是要拿你去换我霍家的姑爷,只是时间紧迫,实在无奈,希望贤侄多拖延几日,能为我们两家争取些时间。若事出危险也千万不要逞强,莫要姑爷未曾救出,又再搭上一人。”
吴邪心中既有判断,也不再慌张,只说:“此事我心中已有计较,那人和我有些纠葛,想是要与我做个交易,必然不会轻易杀人,小花现下应当安然无恙,楼主且宽心等候。张家楼此去路途遥远,事不宜迟,我们几人现在便出发,待秀秀醒来,还请楼主转告于她,让她安心养胎,切不要胡思乱想伤了心神。”
霍玲摇头道:“这话我说怕是无用,还得贤侄亲口说给她听。”
吴邪心里计较一番,觉得见霍秀秀一面也不会花费多少时光,便点头应允,静等她苏醒。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霍秀秀悠悠醒转,一见了吴邪又开始垂泪不已。
吴邪见她脸色苍白,满面愁容,一双水盈盈的妙目哭得通红,心中也是一阵恻然。他拖了张凳子在床头坐下,柔声说道:“这本是我的恩怨,拖累你和小花真是万分对不住。不过你尽可安心,那人本非嗜杀之人,又与我有所纠葛,断不会害小花性命。”
霍秀秀闻言只是哭泣,颤抖着嘴唇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吴邪任她哭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转向她隆起的腹部:“几个月了?”
霍秀秀哽咽道:“七个月了……”
吴邪点了点头:“等到小花回来,正好能看到你家孩儿出世。”
看他搜肠刮肚为自己宽心,霍秀秀便是心中再有忧虑,也只能勉强笑了一笑。
吴邪心知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何况她一未曾经历江湖杀戮的弱质女子忽遇此灭顶之灾,又岂是他人几句劝慰能够安抚。然而此事毕竟因自己而起,霍秀秀此刻正是六神无主,又不好撇下她就走,只得继续陪她坐着。
二人沉默了半晌,气氛颇有些尴尬。霍秀秀见吴邪坐立不安,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便抹了抹眼泪说道:“你若要走便走吧,我已经无事了。”
吴邪点点头,起身欲走,想想却又不放心,回头又道:“你且好好休养,我必会把小花安然无恙带回来。”
霍秀秀含泪道:“我信你,不过那人武功绝高,你也要小心行事。”
吴邪应了一声“我理会得”,便关门走了出去。
走到庙门口,看到他们的马车仍停在那里。胖子正在车旁同曹镖头说话,想来已是听说了个中缘由,脸上也不太好看。
吴邪走上前去,先向曹镖头拱一拱手道:“解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此事牵连东夏贼寇,绝难对付,须从长计议。今日我们便在此处歇下,商讨对策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再上路。却有一事倒要曹镖头费心,此处住着霍家女眷,我等不便在此叨扰,不知这镇上可有清静的客栈、酒楼?”
曹镖头略思索一番,答道:“街面上倒有家干净的馆子,是一位从东京来的老厨子盘下店面开的,门面不大内里却颇为宽敞,后面还有几个雅间上房,既能供人饮宴小憩,也可住人。只是平常的白丁不让进门,据说费用也不菲。”
吴邪还未答话,胖子已拍着腰间钱袋笑道:“那便好,若论钱财胖爷身边是不缺,若论人品咱小吴也是名仕之后、显宦之身,我们便去那处住了。”说着又一把拉住曹镖头,“老曹你也同去,虽然小吴此时热孝在身不能饮宴,我们二人却是有十年没有再好好痛饮一番了,今日不醉不休。”
曹镖头见盛情难却,在这镇上也没什么危险,便吩咐手下镖客与解家庄客紧守门户,自己带着吴邪一行前往那处酒楼打尖。
几人到了酒楼,王盟拿出名刺,店家见是这等高官显宦自是殷勤招待,待他们进了店便把门板放了下来,不再供客,只专应付他们一行。吴邪既见如此,就索性出钱将整家酒楼包了下来,自将各自的行李送入房内,又选定了其中最大一间传肴开席。
那曹镖头老于世故,见张起灵身带镣铐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只是些微诧异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全当并未发现此事。
胖子叫了两坛当地名产的“双泉石溪”,与曹镖头推杯换盏喝了起来。吴邪不能饮酒,便用茶汤代了几杯。反观张起灵却是神态自若,也不理会众人,只管自己吃菜。
几杯酒下肚,胖子忍不住发问道:“我说老曹啊,想当年你也是扬州城里响当当一条好汉,江南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怎地十年不见,光景却过得越来越回去了?”
曹镖头长叹一声,黯然道:“十年前首阳山一场大战之后,九门陈四爷亡故,江南绿林道上群龙无首,谁也不服气谁,弄得山头林立,过往的关系也不好使了,十趟生意中总有个六七趟需血战一番,总有兄弟不幸身死。坐在家中便是坐吃山空,出门行镖所得还不够给一班身死的趟子手、镖师抚恤之用,我也不懂得其他生财之道,只能节衣缩食。又碰上了几次大战,受了内伤,原本堪堪要有所突破的武功也没了希望,只是舍不下一帮老兄弟丢了饭碗,才一直在这镖局里苦熬至今。”
胖子听了此话心中也有些难受,勉强笑道:“此番保护两个女子,虽说男女有别,路途上多有不便,但总比押运红货刀头舔血来得轻松,老曹你只当是出来休养散心几日。”
曹镖头摇头道:“当年我忝为霍家供奉,是霍家抬举我,才让太平镖局在扬州城里立住了名号。如今恩人遭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此行并非霍姑娘所托,而是我听说解家惊变之后,便推去了所有生意,带着一干老兄弟来到正在扬州探亲的霍姑娘府上,指望少多能有所助益。她们既说来找吴小公子,我便带她们来了。如此一来镖局赔了七七八八的订金,这一行之后我也该回乡下去了。好在这几十年来在乡下还有几亩薄田,穿衣吃饭、教导儿孙还过得下去。”
胖子听罢肃然起敬,忙道:“别的事我也没什么能耐,只有两件,一来胖爷现在手头颇有几个闲钱,若老曹你还想把镖局经营下去我便来入个股,反正胖爷我现在也不是官身了。二来,若是你打定主意不干镖局的营生,你这班老兄弟及子侄辈中有吃得了苦、愿从军的,如今我倒还有些门路,能将他们安排入禁军中效力。”
吴邪也说:“如今的扬州知府与我三叔昔日乃是同僚,我与他也多有书信往来,日后曹镖头若有难处不妨知会一声,只要不违背国法,我必不推辞为难。”
二人深感曹镖头大义,言语间均十分感动。同时又颇为感慨,这十年中他们二人从军的从军、为官的为官,想不到当年那场大战对江湖产生的影响竟深远至此,这还只是陈家,九门中其他参加首阳山之战的也有几家在江湖中颇有势力,对这一片属于武林人的天地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还尚未可知。
曹镖头苦笑道:“多谢二位厚意,但曹某早已无心江湖,以后只在乡中扶植桑梓,行侠仗义之事自有江湖后辈。只是解家之事,二位要多多小心,那人十年前功夫就已深不可测,此时指名道姓必是不怀好意,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说罢曹镖头又将从他人口中听来,关于左判一人闯入解家擒拿解雨臣的前后经过巨细靡遗一一复述。并告诉吴邪等人,他也曾亲自前往解家一观,虽无太多痕迹,却能得出一个结论:当日掳走解雨臣的左判,比十年前在新月楼表现出的功力要高出不少。
大约是心事沉重,又看到吴邪等人,心中放下负担,曹镖头没喝多少便已不胜酒力,吴邪只得吩咐王盟将他扶至另一间上房歇息。
待曹镖头一走,沉默了数个时辰的张起灵忽然开了尊口:“放我去张家楼,我自会让解雨臣平安回来。”
吴邪闻言一愣,还未及开口,只听胖子说道:“张道长,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此事关乎解家、吴家、霍家上下近千口生死荣辱,岂能凭你口红白牙这么一说,就将你放了?”
张起灵想了想,又去看吴邪。
吴邪虽不知他想做什么,但若要放人是万万不可的,只说:“你师父指名要见我,让你一人去恐怕不妥。”
他们二人丝毫也不松口,张起灵似乎有些无奈,垂首沉吟片刻,又道:“关于我的身世,日前黑瞎子在军营中已全数告知我了。”
吴邪与胖子对视一眼,都想不明白此时此刻他提起这件陈年往事有何用意。不过当年张家究竟发生何事,张大佛爷又到底去向何处终究是江湖上的一大悬案,要说他们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胖子试探着问道:“那是怎样一回事?你不妨说来听听。”
张起灵淡然道:“那年我们在张家楼看到那卷书册,张启山与义父此前的种种恩怨你们都已知道,此后张启山便没有再到过张家楼,因为义父找到了他。逼问战国帛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