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母亲的性命威胁我,我不得不……”男子忽然出声,声音平和缓慢,带着深深的悔意。
方素心低下头,沉重地闭上眼睛。
“我还有第二条路吗?”
谢晓婉毫不意外地挑挑眉,穆青与方素心青梅竹马,表兄妹两人早已私定终身,无奈……时势比人强,辅国公棒打鸳鸯,活活拆散了两人。其实,她若不是谢晓婉,或许还会同情方素心。
“有啊,姐姐就用这把匕首去杀了玄天烬吧,之后你们一家三口便去地府团聚。”
“你!”方素心怒不可遏地喝道。
“致儿不是我的儿子……”玄天烬缓声说道,虚弱的语气,辨不清悲喜。
凌江月的心却蓦然一抽,若是有人告诉他小可并非他的女儿,而是温婉和别人的孩子,他忽然不敢想象。
“你……”欲言又止,也忘了挣扎。
玄天烬不在意地笑笑,将人愈加搂紧,削瘦的下巴蹭着凌江月的颈窝。
“凌江月,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身不由己。”这么多年,他唯一可以做的,便只有忍耐。
那一年,他十五岁,尚未弄明白什么是情爱,父皇却将方素心塞给了他,大婚之日,他甚至连没去动她。他要的只是父皇和母后的爱,而不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一个虽然对着他笑,心却不在他身上的女人。
那时的他,尚且不懂得伪装,直至母后逝去,直至那一晚他偷听到的秘密,他终于明白,他要的爱,都被玄天昊夺走了。那个两面三派的双面人,那个一直欺负他的弟弟,那个他恨之入骨却依旧顾念亲情的弟弟……
从那一天开始,他也学会了伪装,用一身无坚不摧的冰冷掩盖心底最深的痛。
“凌江月,别同情我。”
“嗯。”
第059章 禁
夜,凉如水,雾湿露重,夜空黯淡无光。
有人无心睡眠,有人亢奋难捱,有人愁眉不展。
对于玄天烬而言,身体的不适,隐约间的不祥预感,都不重要了,他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床幔,目光沉静,依稀透着几分笑意,凌江月答应留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难得夜宿王宫的凌府几人来说,亢奋是难免的,四人白日分开行动,看似毫无目的地闲逛,其实早已将王宫的具体地形图记了下来。这会华灯之下,四人分开将脑中的地图绘下,交予敲着二郎腿悠闲喝茶的小洛。
“总管,咱们什么时候大干一票?”王厨子激动着挥舞着菜刀,白晃晃的牙齿在烛火下分外耀眼。
小洛呷了口茶,挑眉问道:“难不成你还想打劫王宫?”
“有何不可?”王厨子不服气地昂着头,反正那些御林军也弱得跟软脚蟹一般,他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蠢。”
“……”王八闭嘴了。通常总管骂人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反驳的,不然,他将会死得更惨。
“总管,属下发现一件事情。”小三儿抱胸持剑上前,神秘兮兮地俯下身凑到小洛耳边,道,“国师大人与老皇帝有奸情。”
“噗!”
茶水忽然喷了小三儿一脸,小洛翻了翻白眼,后者面色抽搐地站直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脸颊。
倒是旁边那三人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声。
小洛哼哼道:“小三儿,我第一次发现你丫还有讲冷笑话的天赋。”那两个年龄加起来都过百岁的老头,又不是年轻小伙,两个凑一起能擦出点激情……
再不济,像她家老爷那样,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善良又温柔……
小洛这厢美好地幻想着,小三儿干巴巴地声音很不给面子打断了她的遐想。
“我看到的,国师进了皇帝的寝宫,刚才一直没出来。”
“……行了,你闭嘴,小白你来说说看,有何发现。”小洛不耐烦地挥挥手,指着一身白色轻甲的年轻男子道。后者闻言,面色淡定地上前,沉默了片刻:“属下在谢晓婉的流芳阁发现了一本手札。”
小白一边说道,一边从怀中掏出东西,递给了小洛。
“这是……”小洛随意瞥了眼,眼色忽然一变,她倒是小瞧了那个女人,竟敢藏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唧——”门外忽然传来飞鹰的嘶鸣声。
小洛意外地挑挑眉,没想到飞鹰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江月辗转反侧,失眠了。
“凌江月,不要同情我。”
“嗯。”
“凌江月,不要嫌弃我。”
“好。”
“凌江月,不要离开我。”
“……”
不知不觉间,他已落入陷阱。
随心便可……他该如何是好?
幽暗的室内,忽然轻烟弥漫,幽香由远及近。凌江月连忙屏住呼吸,从枕头下掏出小洛先前交给他的清心丸,据说可以解百毒,扛迷药的极品良药。
吱嘎——
紧闭的窗子被打开了条缝,有人自窗口跃入,身形灵活,快如鬼魅,眨眼间,黑影已停在了凌江月的床榻之前。
凌江月浑身一僵,沁人的凉意从那人身上传来,他忽然乱了心神,不是那个变态面具男,这气息倒更像是……那一日见到的蓝发男子,那种冷到骨子里的煞气,任何人经历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男子默不作声地伫立了许久,久到凌江月差点沉不住气,才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叹。
他是谁?凌江月忽然有种想要看清那人的冲动……
另一边,小黑取下挂在飞鹰脖子上的竹筒,抽出信笺,及时交到小洛手中。
“总管,你的脸好白……”小三儿惊骇地呼道。
小洛眉头紧锁,将信笺往桌上一摆,目光停在了手札之上,眼底杀气凛然。
控尸术……谢晓婉果然学了这一门禁术!
第060章 直觉
翌日。
细雨蒙蒙,空气泛着潮湿。
凌江月梳洗完毕后,便坐在窗口,看了大半天的雨景。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墨,随风轻舞,却莫名地透着一丝忧伤。
小洛端着紫铜小暖炉进屋时,如是想着,她家老爷昨晚大抵也没睡好吧。
因为谢晓婉的事情,加上她昨天下午偷看到的事情,这一行五人都没睡好觉,对策还没想好,结果天亮了,个个顶着黑眼圈,一副狼狈模样。
“老爷,天转凉了,别坐窗口小心冻着了。”小洛温和地说道,一夜未眠,声音也有些沙哑了。他们倒是想得简单,直接一刀把谢晓婉咔嚓了,可是单单解决了这女人,却不能揪出幕后真凶,这才叫得不偿失,更何况……失踪的那个小屁孩还没找到……
事情乱成了一团,向来快意恩仇的几人,偏偏碰上这种需要动脑又棘手的事情,还真有点吃不消。
凌江月缓缓回身,羽睫低垂,默不作声地接过暖炉,捂在怀中,许久,迟疑着道:“小洛,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小洛秀眉轻挑,并不言语,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我甚至想不通,为什么他要抛下大好前程去寻死,还偏偏跟我一样来到了玄月,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小洛闻言,嘴角微微一抽:“老爷,你这会还在梦魇?”
凌江月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肯定地摇摇头。
小洛无奈扶额,其实有件事,她一直没告诉凌江月,为何当初她家原来那个混蛋老爷死了之后,凌江月附身的当口,她竟然一丝讶异一丝好奇一丝反抗都没有的原因……还有那一屋子的粗爷们的反应……【小三黑:这个原因,我等会写个番外。】
“老爷,别瞎想了。”
“可是……”凌江月想要反驳,却苦于找不到理由。他其实也没看清楚那张脸,昨晚,当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那人偏偏刚好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迅速离去的背影,一袭黑袍,身材颀长,落地生冰花,那样的冷魅与绝然。
不像他记忆中的娄青,但直觉告诉他:那人或许就是娄青。
“老爷,三月神仙的解药,我已经拿到了药方。”不想再看到他一脸的失落,那张脸其实更适合笑。小洛话题一转,从怀中掏出昨夜收到的信笺,对控尸术的事情很果断地掩盖了过去。
控尸术,以消耗施术者生命为前提的一门禁术,能将死去之人瞬间化为白骨再易容为其他人,甚至能模仿真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是一门十分诡异又恐怖的禁术,且操纵尸体的时间越久,所消耗的生命也越长。
小洛暗暗皱眉,虽然她不清楚谢晓婉从谁手上得到了那本手札,也不知道为什么玄月第一才女,骠骑大将军之女,拥有显赫身份的谢晓婉到底受了谁的蛊惑,竟然狠下心去学控尸术,但那女人看上去还不至于蠢到极点,想必也是明白这门禁术的带价,不会滥用。
“需要什么药材?”凌江月赶紧问道,“我可以帮什么忙?”
玄天烬的事情,他无法视而不见,那人……外刚内柔,其实也不是坏人,一想到玄天烬,凌江月很快便想到方素心,昨天太子妃将他送到正殿门外,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老爷你就安心歇着吧,若是闷得发慌,就去陪陪那个别扭又喜欢扮冷酷的玄天烬吧。”小洛掩嘴一笑,很快掩去心底的疑云,顿了顿,又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凌江月,解释道,“拿着防身用。”
“嗯?”凌江月疑惑地接过匕首,十分轻巧的样子,线条流畅,通体呈灰青色,他轻轻一抽,顿时银光乍现,刀刃锋利无比。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用过的武器,看上去挺不起眼的吧?不过它可比你想象中要有用的多。”一提及往昔,小洛不免有些得意,结果得意忘形,反而漏了馅。
待她回过神来时,正好看到凌江月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口中喃喃问道:“小洛年轻时?”
“额,那啥,老爷,我先去把三月神仙需要的药材准备下,嗯,这是这样,你……”小洛慌乱地摆摆手,连忙朝门口走去,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回头看向凌江